《美人难求》朝朝昭燕

17、喜欢

　　等到郁灵他们出府，外面虽然风声还是很大，雨却是小了不少。

　　城内人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街边摊子前盖着到处可见的黄色土布，既挡风沙也遮了雨。

　　萧昭一袭红衣骑着马走在前面，一路上有不少百姓问好。

　　其中也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萧昭身后的马车。
　　马车悠悠前行着，夏月坐在郁灵旁边，将帘子挑开一个小角来，兴高采烈地向郁灵介绍着，“小姐瞧，那些个穿着蓝色纱衣，头戴毛毡帽的是回纥那边的族人，突厥族的也有，诺，就穿着像苏农公主那样的衣服样式，这里还有不少汉人呢，其实从长相就能分出来，他们有的是世代都住在这岭北，有些是过来做生意的，还有一些，是这些突厥和回纥贵族的奴隶……”

　　郁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些年岁不大的小孩穿着破烂的土布衣服，跟在穿着显赫的外族人身后，畏畏缩缩，眼神中透出害怕和谨慎。

　　“那些小孩是奴隶？”

　　“据说是犯了罪的中原人，但奴婢也听说，”夏月悄悄道，“有些是被人拐到这里来的。”

　　手不自觉地抓紧衣袖，郁灵开口，声音发紧，“是吗？”

　　“奴婢也只是听说，或许是犯了罪的被流放到这里来也不一定。”

　　郁灵未再开口，眼神透过帘子看向外面很快一闪而过的奴隶小孩，目光静静，不知在想什么。

　　“奴婢常听枫玉姐姐说，人各有命，就像我们生来是做丫鬟的一样，那些人，可能就是注定做奴隶的命吧。”夏月又笑笑，“不过小姐以后可就是王妃了，管那些做什么，奴婢是真替小姐高兴。”

　　夏月是伺候她的四个丫鬟中最小的，性子率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郁灵一笑，道，“夏月，做王妃就能开心吗？”

　　看她目光不对劲，夏月噤了声。

　　从她伺候小姐开始，小姐就是一副好像看起来很开心，可又不太开心的样子，夏月描述不出来也不明白，可是都要做王妃了，当整个漠北最尊贵的女人，这难道还不值得开心吗？

　　郁灵挪开目光，安静坐在马车里，外面热闹吆喝的声音仿佛与她隔了一层屏障。

　　“阿灵，走！”萧昭突然撩开帘子，打破马车里压抑的氛围，郁灵回过神，原来是已经到了郡主府。
　　“整个府里就我一人住，我也不常回来，所以府里显得冷清些，”萧昭带她边走边看，忽然停下来看她道，“不过我想总归是带你出了王府玩一玩，你这脸色啊，才能变好点。”说着就去捏她的脸。

　　郁灵捂住脸，眼睛轻眨，不解道，“阿昭姐……”

　　“怕是只有你身边那个缺心眼的夏月看不出来了，你瞧你这脸色，待在霁山身旁，白的像个瓷娃娃一样，我瞧着都心疼。”

　　“是不是霁山欺负你了？跟我说，我替你做主。”

　　“王爷他对我很好，”郁灵脱口而出，好半响，又慢慢道，“是我福薄，珍惜不来。”

　　她已经决定留在漠北，甚至选择与王爷成亲共度一世。
　　至于真心与快乐么，郁灵心里想，旁人就不要再对她苛求了。

　　空气似乎静滞了下来，萧昭轻声道，“你不喜欢霁山？”

　　郁灵点点头。

　　“你讨厌他吗？”

　　她咬唇，又摇摇头。

　　萧昭忍不住笑了，又捏捏她的脸，“日子还长着呢，阿灵。”

　　郁灵闻言望着她，眼神清明却也懵懂。

　　小姑娘对情爱一事什么都不懂，看自己又过分清醒，是个极聪明的小孩，可惜，慧极必伤，想看雾却又在雾中，萧昭笑了，拉她进里屋先暖身子。

　　至于那些东西么，往后，也就懂了。

　　这一下午，郁灵玩的很开心，萧昭身旁的武婢侍卫各个仿佛都有讲不完的故事，又身经沙场，讲起故事来，真实生动，惟妙惟肖。

　　突然讲到漠北的杀人案来，郁灵听的津津有味又有点害怕，悄悄拉住夏月的袖子。

　　“那人犯可是已经杀了五个人了，听那大娘报完信之后，属下就立马带人去抓，您猜怎么着，去的是一处荒外，夜风阴涔涔地刮在脸上，隔了老远，属下觉得不对劲，远处怎么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在看着属下呢……”
　　“禀王……”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谁叫了一声，也不知谁又尖叫了一声，整个屋子犹如炸开了锅，尖叫一团。

　　郁灵也闭起眼睛惊叫了一声，手紧紧地揪着夏月的袖子不敢松手，小脸埋在她衣袖后面，身子吓得颤抖。

　　“王妃，王妃？”

　　郁灵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发现隐风站在她们面前，仿佛做错了事一般，一脸不安。

　　郁灵喘着气，身上惊出一层冷汗，这才发现，屋里每个人都懵懵地看着她，有的还憋着笑。

　　“哈哈哈哈哈，”萧昭率先笑了出来，后来简直笑的停不下来。

　　郁灵小脸绯红，慢慢从夏月袖子后面露出脸来，先语气庄重地点评了一句，“这故事，太吓人了。”

　　又看向隐风，问他怎么了。

　　“禀王妃，天色已晚，属下奉王爷之命，接王妃回府。”

　　她的手还有点颤，闻言点点头，身子就要站起来，腿却是一软。

　　萧昭及时扶起她，忍住笑，“我送送你。”

　　她小脸看起来莫名的可怜却又在那里故作庄重坚强，萧昭嘴角实在绷不住，又噗嗤笑出声来。

　　“阿昭姐，”郁灵小声开口，语气幽怨。

　　“嗯嗯，”萧昭也学她点评总结，“这故事，太吓人了。”

　　身后的隐风嘴角绷直，显然是憋不住笑。

　　郁灵彻底不说话了，脸上阵阵发热，只想赶紧回府。

　　等回到王府，天色已黑，街上行人寥寥，夜风刮在脸上，幽凉漆静，似乎也可以窥得见远处大漠磅礴荒凉之景。

　　枫玉她们早在门口迎着，见她下来，马上把氅衣披到她的身上。

　　“王爷已经用膳了吗？”她轻声问道，脚步不免加快。

　　“王爷今下午出了王府，现在还未回来呢。”枫玉道。

　　她高悬的心一停，长舒一口气，脚步慢了下来。

　　时间还早，郁灵下午在郡主府吃了不少点心糕饼，也不觉得饿，枫玉提议不如在王府四处转转。

　　郁灵想到了什么，摇摇头，步子向主屋走去，“我药还没喝呢。”

　　枫玉反应过来，笑道，“奴婢没想到小姐今晚不用晚膳，原是想等到晚膳用完再熬药，现下，药还没煮好呢，放心，等小姐在院里散完心，药也就煮好了。”

　　“小姐不必担心，奴婢们可长了记性，不会再忘记了让小姐喝药。”萤春眨眨眼睛。

　　郁灵不好意思地笑笑，上午本就是她忘记喝了，倒连累她们几个和她一起提心吊胆，不过她看着面前这几个笑意盈盈的丫鬟，有意同她们打笑，俏皮道，“那就劳烦枫玉你们啦，可别让我吃不上糖！”

　　枫玉在一旁道，“怎么觉得小姐去了郡主府这一趟回来，性子活泼了不少？”

　　“阿昭姐府上都是很有趣的人，下次将你们都带上，我在那里，听来了不少有趣故事呢。”她轻笑。

　　“对啊，可有趣呢！不仅故事有趣，听故事的人也有趣的紧！”夏月扬起眉梢，突然道了句。

　　郁灵白皙的脸颊染上薄薄的一层红晕，“夏月.....”

　　郁灵就这样说着笑着逛完了庭院，最后枫玉怕她身子熬不住外面的寒，催促她赶忙进屋喝药。

　　等喝完药，沐浴之后，王爷依旧没回来。

　　“小姐不妨先睡吧，王爷一向事务繁忙，一夜未归，甚至是隔几天再回府都是常事。”

　　"王爷他，这么忙吗？"郁灵换上寝衣，闻言上床钻进暖烘烘的被窝，躺在里面问道。

　　枫玉将帘子放下来，替她点上安神的香，“小姐没来这里之前，这府里很冷清的，王爷其实不常回来，大多是住在漠外，就连我们这些下人，其实一年到头都见不了王爷几面。”

　　郁灵吃惊，“不会如此吧？”

　　枫玉点完香甩甩手，看她一眼，笑道，“奴婢不用再特意说了，其实小姐也能感觉的出来。”

　　“王爷对待别人如何，又对待小姐如何，不止奴婢看得清，小姐想必心里也知道……”

　　她知道吗？郁灵怔怔地望着头顶的石青色纱帐，心里一阵怅然，呆呆道，“王爷他，是待我很好，可难道不是，因为我的这张脸吗？”

　　枫玉一愣，她性子成熟一些，看着郁灵这种不解的模样，不禁抚摸她的额发，“奴婢是从小在这府里伺候长大的，虽说对王爷了解不深，可奴婢也知道，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从小姐第一次进府，王爷特意从内院选我们四个同小姐一般年纪的丫鬟来伺候，到小姐生病，王爷急匆匆的从漠外赶回来，那副震怒心疼的样子奴婢如今都记得……”

　　“王爷他是真的喜欢小姐你。”

　　倘若本王告诉你，本王唯你不娶呢？
　　郁灵心底仿佛被人突然点通了似的，脑子里的脉络根根分明地清晰起来。

　　她想过是因为她的这张脸，又因她是江南人，所以格外惹得王爷欢心些，甚至不得不留在漠北，虽然他意外地莫名其妙要同她成亲，郁灵也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如今被枫玉一下子点出来……原来王爷竟是真，真心的喜欢她吗？

　　她如今才刚刚满十六，一些事看的过分清醒，可有一些，却根本不懂。
　　便是懂了也想不透……

　　于是这整一个夜晚，郁灵的脑子翻涌不停，到了后半夜，更是彻底睡不着，只好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

　　脑子过了一遍白天的事，王爷将她抱在怀里，宽阔的胸膛，脚腕的冰冷触感，深邃望过来仿佛要看透她的眼神……

　　更不能这样想下去了。

　　郁灵抱着脑袋，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想些别的，于是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下午在萧昭府上听到的那些故事，然后不可避免的，她突然觉得脚腕凉嗖嗖的，好像真的有一道冰冷的触感一样……

　　郁灵身子一动不敢动，彻底吓的睡不着了。

　　人一旦夜里想到恐怖的事，所有类似的恐怖故事更是全部连着似的控制不住在脑里轮流播放……

　　郁灵觉得身上血液都凝固起来，连知道王爷竟是喜欢她的这件事都提不起心情震惊，身体维持一个方向不敢动。

　　四面八方好像都有一双红眼睛在看人，郁灵将眼睛闭的死死的，放在胸前的双手僵硬的攥紧，她甚至觉得面上好似有一股冷风刮过——

　　突然“咯吱”一声，一道开门声缓缓响起，来人的脚步声幽幽。

　　在身后人快来到床边的时候，郁灵身子发抖，终于绷不住，身子颤抖着从床上着下来，声音含上了一丝哭腔，“枫玉……”

　　她手脚冰冷，步子踉跄，猛地跌入男人的怀抱。

　　萧稷稳稳接住她的身子，长指轻轻抚摸着她因害怕而不停颤抖的后背，有些疑惑，低沉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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