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难求》朝朝昭燕

14、他要她这个人

　　枫玉搀着郁灵从厢房出来，跟在领路的妇人身后，走过庭院，跨过前门，一路走到了主屋的记珩堂。

　　妇人走的愈快愈急，步子急匆匆的，枫玉看着郁灵虚弱的脸色，不由道，“苏嬷嬷，能否慢点，小姐身子还未好利索......”

　　却看妇人突然停住脚，转过脸来，打量了眼喘气的郁灵，眉头一皱，"小姐身子未免太娇弱了些，以后若是为王妃，如何担得起为王爷繁衍子嗣，照顾起居之责？"

　　妇人面容不算刻薄，反而有一种长辈在上的威严感，话语审视犀利，猝不及防地打在郁灵身上，堵得她说不出话。

　　王，王妃？枫玉呆住了，苏嬷嬷是从小伺候王爷长大的，是王府里说一不二的大管事嬷嬷，苏嬷嬷这样说了，难道小姐以后会成为这王府里的王妃？

　　原先还以为小姐是被王爷篆养在这府上，没有任何名分，她们和小姐一起拘谨，没想到，小姐竟要成为王妃了。

　　枫玉心里高兴，趁机去打量小姐的脸色，却看她双目失神，脸色好似更发白了些。

　　枫玉正不解，苏嬷嬷已经近身过来，让她送到这里，先回厢房备午膳，留下萤春一个人就行了。

　　枫玉依依不舍的走了，萤春正要上前，却被苏嬷嬷拦住手腕，“剩下的路，老奴陪小姐走就成。”

　　萤春看了一眼郁灵，她点点头，示意萤春在这等她。

　　剩下的路不短也不长，足够苏嬷嬷将她想说的话说完。

　　“奴婢见小姐似乎不是这里的人？”

　　郁灵轻轻回道，“嗯，我是从江南那里过来的。”

　　“江南，江南啊，那是个好地方，”苏嬷嬷将眼神放到她身上，瞧见她虽紧张但却落落大方，行止无差错，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郁姑娘是个聪明人，从那夜起，老奴就知道这一点了。”

　　郁灵抬眼对上苏嬷嬷的目光，妇人眼神复杂，却又掺杂着一丝郁灵熟悉的.......慈爱。

　　“整个漠北，没有再比王爷更好的选择了，这您也知道，为何如今又踌躇不前呢？”

　　郁灵怔怔的抬起头，唇畔樱红脂色尽失，莹莹发白的脸庞在白日下显得碎弱单薄。

　　这是一个，王爷心心念念多年的人，然而......

　　苏嬷嬷看着她，叹息一声，“王爷是我从小伺候长大的，他母亲是江南生人，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看姑娘你才觉得格外讨他欢心，王爷他性子清冷，然而认定一人就是终生。”

　　“王爷幼年失父丧母，少年便出了塞，整个漠北，唯他而定，性子自然骄矜孤僻，想要的就一定要拿下，郁姑娘可想过，不成这亲的后果是什么？”

　　郁灵喉咙梗涩，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心机深沉，她人尚且在漠北，他就要斩断那些少女跟她的联系，若是她誓死不同意，那远在江南的阿婆阿哥呢？

　　苏嬷嬷见她不说话，牵起她的手，将一个雕刻细腻的精致玉镯送到她手上，笑道，“郁姑娘是聪明人，不用老身多提点，想必就能明白。”

　　郁灵觉得天突然变冷了起来，风越吹越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冻僵。

　　“这天变得真快，是要降雨了吧，漠北天气一向这样，郁小姐要多注意保暖身子。”

　　“是啊，这天，变得真快。”郁灵恍若未闻，只觉得这天，真的好冷。

　　。

　　疾风呼啸卷起一地的枯叶，待看清堂内人的脸时，萧稷眉头一皱，看她魂不守舍的小脸一眼，眉目微冷，“你身子刚好，出来做什么？”

　　郁灵像是刚回了魂一般，走上前想为他解开氅衣，轻轻道，“侍奉王爷，是妾的本分。”

　　察觉她的称呼有变，萧稷杂着风雪的湛黑瞳孔渐深，看着她，不说话。

　　她比上次稍有进步，萧稷想，这次解他系带的手竟很平稳，没有抖动。

　　下一刻，郁灵手中一空，身上被暖烘烘的包裹着，他将他的氅衣脱了下来。

　　“王爷，我不冷。”她道。

　　他没有回答，长指一穿一过，轻轻打完一个系带，将她整个身躯完全罩在大氅下，只露出一张绝丽的小脸在静静的看着他。

　　萧稷将她的手从氅衣里抽出来，果然冰凉，萧稷看她一眼，目光挪到她身后的苏嬷嬷身上，“苏嬷嬷，下次不必让她在这等。”

　　苏嬷嬷笑着点点头。

　　堂外厉风一阵，枯叶索索陈列地上，踩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叶声。

　　郁灵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里，穿着与她身形不符的宽大氅衣，一步一步跟着身旁的这个男人，走回主屋厢房。

　　他们两个人，一高一低，男人刻意放慢脚步，倒真像是一对，缱绻情深的夫妻。

　　少女羽睫颤动，问他，“王爷是真想与我成亲吗？”

　　“我虽不懂，但也知道男女成亲之事，需讲究情投意合，夫妻缘定，”郁灵停下脚步，声音清灵，直直穿过萧稷的心尖，“纵使我不爱王爷，王爷也要娶我做王妃吗？”

　　苏嬷嬷将是非利害明白的摆在她面前，逼得郁灵不得不选，可她还是心存最后一丝侥幸，眼前的这个男人，位高权重，骄矜不羁，一个多年掌权的上位者，她在赌他，会不会听到她这句话，对她耐心尽失，从而放手。

　　郁灵双眸被风吹得稍红，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下一秒，她愕然呆立，脚腕处传来一道冰冷的触感。

　　不爱也没关系，他低头，修长的身姿俯下腰单膝就地，轻轻抓住她退后的脚腕，“别动。”

　　手指擦过她的脚腕，郁灵一颤，他的长臂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走回里屋，脚步平稳。

　　“外面天冷，你罗袜湿了。”他说。

　　爱不爱有何关系？

　　那些情深相思都太俗。

　　他只要她，生同衾，死同穴，百年后，并骨而藏。

　　他不要她的心，他要她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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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已经是入秋后的好多天了，天却还不算太冷，太阳偶尔还会冒个头出来。

　　昔日热闹有烟火气的清徐镇如死一般寂静。

　　那群贼寇在丽湖造下的杀孽，令人惊恐，丽湖周边的几个镇子已经连续办了丧事好几天。

　　明天，就该轮到他的小妹，郁灵的了。

　　“不办，我们不办！走，你们走！”阿婆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前赶人。

　　“郁阿婆，跟郁灵一起被拐走的那几个少女家也都出了钱办了丧事，你这……”他们没有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就是戳人心窝子了。

　　可是，这不是明摆着么？官府也派人去找过，连个影子都没见，这人，死了还算好，要是被卖到了那腌臜旮沓地，才是真惨。

　　“我不办！”面前的老人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昔日的和蔼端庄全变成了疯癫，大哭着赶人，“我们阿灵没死，她没死！你们这群人给我滚！”

　　屋里庭院静悄悄，一个少年跪在地上，面前是烧了一盘的灰烬纸钱。

　　郁阿婆赶走了外面那群人，看见这一幕，身子直接瘫到地上，“你这是干什么……我说了，阿灵她没死！”

　　她的宝贝孙女一定会好好活着，她那么孝顺，那么善良，怎么会，怎么会死呢……

　　“你听阿婆说，郁灵去采菱去了，对，她采菱去了啊子沧，”郁阿婆突然站起来，又哭又笑。

　　月光落到他的身上，光影掠浮，少年缓缓扭过头来，目光空寂，薄唇微启，“阿婆，阿灵她没死。”

　　他弄丢了小妹，他去找。

　　纸钱，是为他自己烧的，郁引起身，看着倚在墙角捂住头尖叫的老人，慢慢跪在了地上，整整一夜。

　　第二天，阿婆躺在床上，双目混沌，她问，“你是要去接阿灵吗？”

　　郁引点点头。

　　“去吧子沧，”阿婆笑笑看着他，“你快点去接她，她早上跟我说了，她在丽湖，在那里采菱呢……”

　　郁引心一揪，宛如死寂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泣不成声。

　　天色蒙青，少年单薄的身躯仿佛能随时被风吹倒，他一路走下山，身上什么都没带，仿佛像一个孤魂。

　　下了山脚，一道弱弱的声音叫住了他。

　　郁引回头，把桃柳吓了一跳。

　　往日温润清和的少年，眉眼全是戾气，脸上仿佛浮动着一团黑雾，让她害怕。

　　“我，我，”她哆哆嗦嗦，“我对不起郁灵，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郁引凉薄的看她一眼，“这是你自己欠郁灵的。”

　　少年冷呛呛的话仿佛一下子打中了她的心事，桃柳一呆，随即慌乱地辩解道，“不，我不是，我没有……”

　　目光在触到郁引凄冷的目光时忽然一顿，她崩溃道，“可是那样，我会死的啊！”如果她不躲在水面下，被抓的就是她。

　　可终究是她错了，她没能够去救郁灵，眼睁睁的看她被抓走，而郁灵却为了救她……

　　丽湖采菱的少女中只有她活着留了下来，桃柳看着面前的少年越走越远，背影坚决，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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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谁都没错！是作者菌的错（流泪感谢在2022-08-10 21:42:29~2022-08-11 22:4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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