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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铃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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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稀拉拉滴落在发黄的白瓷盆里，盆底大红色的牡丹花油漆剥落漏出黑色铁皮，像是花朵上腐烂的霉斑。
镜子上水渍仿佛擦不干净，密密麻麻覆盖在镜面上，映出的人脸犹如长出一圈圈皮癣。
镜子外美艳如花的女孩干呕出声，垫着一张纸捏住水龙头关上，对这个只够她转身的卫生间充满了嫌恶。
地上的老式的瓷砖早就碎裂看不出原来颜色，上面一层黑腻腻的污渍抬脚时直粘鞋底。
蹲坑里黑黄脏污散发出古怪的味道，犹如什么东西腐烂在下水道里。
“琳琳？”
木板门外响起敲击声。
“哦，来了。”
女孩转身，黑漆漆的蹲坑里有什么东西迅速蠕动，发出黏腻的咕叽声。
徐琳琳捂着口鼻推门出来，不知是不是在卫生间里被那股子怪味熏坏了鼻子，即使来到客厅里腐烂的味道也犹如沾染在身上一般。
娇娇女哪遭过这种罪，不由得对好友发起脾气来：
“什么破地方，连厕所都是烂的，屋子里臭死了！你快去收拾一下！”
何琪也被卫生间散发出来的臭味熏得直恶心，探头看了看里面根本让人下不去脚，索性把门一关。
“算了，琳琳，一会儿我去找门卫大爷给我们换一个干净点的房间。”
徐琳琳站在狭小的客厅里，赌气道：
“都怪你，昨天我说没意思让你早点走，你非得扒着那个小鸭子不放，要不是后来被他们灌多了，今天我早在寝室里等我哥给我送饭来了！”
“对不起啊。”何琪知道徐琳琳是个从小被男男女女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小公主，所以从两人成为好朋友以来就对她的脾气颇为迁就。
如今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们分到的屋子又破又脏，也难怪大小姐不高兴。
401最靠边，一室一厅带个小阳台，本来屋子面积就小，屋里还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
进门左边是客厅，里面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粉色印大红牡丹花的床单，被子灰扑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补着几个黑布补丁。
枕头上大红喜字的枕巾正中央有一片圆形油渍，像是屋主人天长日久不洗头蹭出来的。
阳台上有一摞摞的破报纸，玻璃瓶子，掉了一个门的衣柜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破旧衣裳，衣柜下面被一双双旧鞋挤得满满登登。
客厅对面是小阳台，改造成了厨房，所有看得见的炊具上都腻着一层油花。
“咳咳咳……”
“琳琳，你别动手了，太脏了。”何琪在客厅与一堆破纸壳较劲。
“这简直像个垃圾场。”徐琳琳撇嘴。“这屋以前肯定住着个捡破烂的，你看哪有一样好东西！”
何琪把旧纸壳推到窗户下面，道：“我这就去找门卫大爷，这屋也住不了俩人，我们换个房间。”
徐琳琳嫌弃的瞅了眼那张单人床，床底下塞着旧衣服太满，一条红底碎花的裙子滚落在外，被两人走来走去踩出好几个脚印。
咚咚咚——
木头门包着白铁皮，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像响起的雷。
“哎，来啦！”
何琪正要去开门，却被徐琳琳一把抓住胳膊，瞪了她一眼，才对门外道：
“谁呀？”
老式铁皮门没有猫眼，两人看不到外面是谁，徐琳琳戒备地拽紧了门里的把手。
门外游梦蝶明白俩姑娘对陌生环境和陌生人的提防，退开两步道：
“妹子，我看你们两个姑娘家住在最里面，左右没人不太安全，要不咱们换换房间，好歹我们房间离楼梯近点。”
游梦蝶住404，左边403是一同来的那对小情侣，右面406紧挨着楼梯口，是个没人的空屋子。如果有什么动静，一个可以求助小情侣，一个可以快速找到逃生出口，比现在两人住的401要方便的多。
何况刚刚游梦蝶和乔溯看到402有问题。
两人壮着胆子盯着402的玻璃窗看了许久，除了当时那一瞬间看到吊着的女人，之后却再也看不见任何影子映在玻璃窗上……
毕竟两个姑娘家，本着能帮就帮一把的好心，两人这才来到401提出换房间。
“噢，谢谢呀，不过不用麻烦了。”徐琳琳拒绝道。
游梦蝶还想再劝两句，乔溯见两个女孩连门都没开，示意两人先离开。
陌生环境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女孩们肯定不会轻易相信突如其来的好意。
游梦蝶也没再坚持，只提醒两个姑娘晚上警醒点便离开了。
门外脚步渐渐走远，徐琳琳才暗暗松口气，仔细别好门栓。
”琳琳，我们这样不太好吧，也许他们是好意呢？”何琪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人家是好心提醒，她们两个却一直让人家隔着门说话。
“你烂什么好心？”徐琳琳戳着何琪脑袋训斥道：“这什么地方？啊？他们什么人？说两句好话你还真当他们是好人了？你怎么就对男人这么没警惕性啊？你贱不贱？”
何琪咬着嘴唇不敢回嘴。
“你知道他们存的什么心思？”徐琳琳看到何琪这幅窝囊样更来气。“好好的屋子不住干嘛来换我们这个垃圾场？别看人家张得好看就当好人行不行？”
“琳琳，我错了，你别气了。”
何琪将徐琳琳劝到客厅，整理出一处干净地方，让她坐在那等自己把屋子收拾干净。
卫生间的门轻飘飘移开一条窄隙，蹲便坑中涌出黑色粘液鼓起巨大的气泡，炸裂后糊在肮脏的地面上。
粘液中先是伸出两只干瘪的手臂，手指佝偻细长如同枯枝，在地面上摸索一圈后用力撑起，“啵”地一声，挤出张皱巴巴的人皮……
外溢的粘液迅速倒流，人皮随之充盈，眨眼间变成了一个花白头发的小脚老太太。
门外徐琳琳抱怨倒霉，何琪轻声安慰，却忽略了门缝后面那双没有眼白的双目，死死瞪着她们……
水泥楼梯间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哗啦啦金属钥匙碰撞在一起，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几乎要咳出肺叶，终于在吐出口浓痰后变得平缓起来。
外头不知何时已近黄昏，门卫大爷站在四楼的楼梯口，粗着嗓门道：
“新来的丫头小子，自己会做饭的可以自己在家做，不会做饭的到后院儿食堂打饭，过了七点就没饭了，要去早点去啊！”
游梦蝶和乔溯从两个女孩门外回来，就没再进屋，他们从四楼一直下到一楼按层探索，除了禁闭的房门，并没见到一个人影。
门卫大爷上来时，俩人正蹲在门外望向对面的402，讨论刚刚到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还是这里根本就是……
两人对视一眼，乔溯上前对门卫大爷客气道：
“大爷，我们头一天来，手里也没钱……”
“是呀。”游梦蝶跟在后面，不好意思道：“这吃饭——”
“嗨！”大爷大手一挥，笑道：“既然住进家属院，就是厂里的职工，食堂吃饭不用掏钱。”
“哦哦哦，那太好了！”游梦蝶激动说道：“咱们厂待遇太好了，又管吃又管住，还给发工资，这哪有这么好的工作！”
乔溯似乎是憋出声轻笑，忙把脸转过去怕让大爷看出什么端倪。
“那当然。”门卫大爷一脸骄傲。“咱们第一纺织厂可是市里最大的厂子，你们年轻人能有进厂的机会都是修来的福气！干好了别说天天吃食堂，还能分到房子哩！”
“还有这种好事？”
出声的是住在405的那对双胞胎兄弟，两人一直没动静，如今听到游梦蝶在套门卫大爷话，反而配合起来。
被年轻人围在中间，门卫大爷更是得意。
“咱们厂可不止这一处家属院，房子有的是，就看你们好不好好干！分了房子把爹妈往城里一接，啧啧啧，也跟着你们享享福。”
“是啊是啊，俺爹妈可没见过小洋楼呢。”游梦蝶及时的表现出三分嫉妒七分羡慕。
“嘁！”
不屑的哼笑打断热闹，何琪拉了拉徐琳琳，在门卫大爷幽深的目光中爬起一片鸡皮疙瘩。
“没见过世面。”徐琳琳白了眼表情夸张的游梦蝶，对门卫大爷不客气道：“老头儿，你们这什么破房子，又脏又乱的，连个下脚地儿都没有，给我换一件干净点的，我给你钱。”
空气里霎时安静，晚霞光芒红彤彤落入门卫大爷眼中，像描了圈血色……
“喂——跟你说话呢，什么服务态度！”
徐琳琳还要上前，却被何琪猛地抱住胳膊。
徐琳琳：“你干嘛？”
何琪声音颤抖道：“琳琳，我好饿啊，咱们先吃饭去吧，回来再麻烦大爷给咱们换个房间。”
“是啊，你一说我也觉得饿了，走走走，先吃饭。”游梦蝶扯了下乔溯，将两个姑娘挡在身后。
宛如雕塑瞬间凝固住的门卫大爷，缓缓眨动双眼露出个诡异笑容，慢悠悠道：
“哪有那么多空房间给你换，楼上楼下全都住满了人，你们不愿意住，就让给别人。”
“哪有不愿意啊。”双胞胎兄弟其中一人道：“小姑娘嘛，多少娇气一些，上外头住去哪有咱们自己厂子家属院安全。”
“对对对。”游梦蝶接话道：“条件不好今天晚上先将就一下，明天我们大家帮你们收拾收拾。”
众人的好意似乎没能传达给徐琳琳，可是又对门卫大爷心生惧怕，强撑着架子道：
“谁稀罕用你们这帮臭男人帮忙收拾，黄鼠狼给鸡拜年。”
三番几次好心当成驴肝肺，乔溯不由得黑了脸，被游梦蝶怼了两下勉强按住心中火气。
何琪见徐琳琳把大家伙儿得罪个遍，赶紧推着她往楼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