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君》东星也

4、四

　　宋宁意未动，又听见莫以澜道：“我出去看一下。”

　　里面脚步声忽起，宋宁意快速将瓦片掩上，飞身溜走。

　　西边路上恰好有一只猫在舔毛，她拐进旁边的小道，侧耳听见追她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来人在街上立了片刻之后才离开。

　　“我的玉佩……”

　　宋宁意靠着墙喃喃一句，这玉佩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她必须将它拿回来才行。
　　只是那人警惕性太高，先在去拿定然不容易得手，看来要想其他的办法。

　　想着，她愤愤抓着剑往清川楼走去。

　　今日的清川楼较往昔还是有些冷清，宋宁意绕到白天跳窗之处，手里握着根玉哨轻吹一声，不多时窗户哪便探出一个脑袋来。

　　“这是哪里来的俏书生？来逛青楼也不走正门，竟然还是个窗下君子。”
　　红袖认出她来，忍不住打趣。

　　宋宁意的目光和红袖对上，立刻一扫冷静的模样，挠着脑袋恼道：“今天那事，是那个杜久思先来招惹我，我才教训他的，并非故意要给你们找麻烦。”

　　红袖低笑：“倒也不算麻烦，我以为你会直接杀了他，没想到你听了我的话，还是知道轻重的，不过人已经教训完了，你又回来做什么？”

　　宋宁意道：“我的玉佩丢了。”

　　“丢了就丢了，你身上的好东西又不止这一样。”
　　红袖轻描淡写，宋宁意闻言却道：“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那个……”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能丢？”

　　“大概是绳子用了太久磨损，才不小心断了。”

　　红袖问：“是不是不好拿回？”

　　“那人警惕性太高，恐怕要你帮我一把，明日将他引过来。”

　　“什么人？”

　　宋宁意轻嘶一声，努力回想：“不认得，但是也不像是城主府的人。”

　　“那我知道了。”红袖靠着窗，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我听闻杜升请了莫以澜，如今他宿在城主府，年后才离开，你遇见的恐怕就是他了。”

　　莫以澜？

　　宋宁意听说过这个名字。

　　原本她从北边过来，路过东云之地，听闻了东云老道的名声，便了解到这老道士离开灵鹤观之后，收了一个幼童跟在身边，一晃儿多年过去，老道在江湖之上一直神出鬼没，了无踪迹，他收留的那孩子反倒靠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了点名声来。

　　那孩子便是姓莫。

　　红袖出声打断她的思绪：“白天行事不便，明晚我找借口帮你把那人找来，到时候你自己去应付他。”

　　说着她进屋拿了串钥匙出来，抛给宋宁意：“那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还会过来。我在隔壁还有一处院子，你今天就在那里歇着吧，明日申时之后等我的消息。”

　　宋宁意接过钥匙，道：“多谢。”

　　一.夜无事，翌日一早，宋宁意仍穿着昨日那身衣服行走在城中。

　　杜久思被教训的事情暂时没有流传出去，城主府内外看着一片安详和谐。

　　她挑了个听书的茶楼进去坐着，不多时便听见里面人议论道：“昨天城主那边派了人去城外，大晚上的好像接了个什么人回来，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昨天晚上我家对面医馆的人被城主大人找去了，怕是小公子出了什么事。”
　　“那你今早问没问那医馆里面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叫过去的？”

　　“没，我这刚刚忙完，哪有时间去问。”

　　宋宁意抬眸，楼里人渐多，声音也渐渐热闹起来。
　　她身姿纤瘦，挤在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里面实在不怎么显眼，对面人见她孤身一人立刻热络地凑上前来，顺便将自己的茶水也递来。

　　两人挤在一起一阵无言而对。
　　半晌，对面问：“小友身上有药味，是不是刚从药铺出来？”

　　宋宁意眉毛轻挑，道：“大哥说对了，在下身子不好，刚从药铺买了药出来。”

　　“那你有没有听到那药铺的老板说起城主府的事情，听说昨日城主府派了不少人出来拿药，想必那药铺的人清楚是出了什么事儿。”

　　宋宁意仔细回想：“听见了几句话，只说是为杜小公子寻药的，其余我就不清楚了。”

　　说了约等于白说。
　　对面“啧啧”两声，顿时没了兴趣。

　　宋宁意此时叹气：“可惜我要的药材都没买到，说是下午才有货。”

　　“你要什么药？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大夫，他身上常年备着些药，如果是常见的药材，找他或许能有。”

　　宋宁意原想做些迷.药备在身上，听见这话便问：“什么样的大夫？”

　　那人道：“那大夫可了不得了，年纪轻轻医术高超，哎，我看你这模样不太行，肯定是耽误久了，赶紧找他看看去。”

　　宋宁意笑而不语。
　　说得这么玄乎，她反而不相信了。

　　缺两味不算太重要的“配料”，做出来的迷.药效果会差一些，但也不影响她行事。
　　对面见她不信，毫不客气凑上前去，对着她耳边道：“你在这等一会儿，他待会儿会来这边喝茶，到时候你见到他，让他给你看看。”

　　宋宁意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不多时外面忽然进来一个白衣公子，身后背着一篓鲜花甚是引人注目。

　　她看过去，对面的男人立即道：“喏，人来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不等宋宁意回答，男人起身奔着那白衣公子而去。

　　宋宁意瞧着他跟那人说了几句话，接着那人便向她这边看来，男人随即向她招手：“小友过来吧，这位大夫愿意给你看看。”

　　“……”
　　宋宁意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见那人满脸笑意，一时之间无法拒绝，于是暗暗压了脉，起身走过去。

　　“他说他要去买些药材，结果没买着，我又瞧他这脸蜡黄蜡黄的，一看就是病了久的，光吃药可不行，还是要找大夫看看。”

　　白衣公子嘴角扬起一个十分温和的弧度，道：“来，我替你看看。”

　　宋宁意伸出手，男人见状感慨：“你胳膊可真白净啊，瞧瞧，细皮嫩肉的，读书人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白衣公子沉默半刻，道：“放松一些。”

　　宋宁意闻言不得不慢慢撒开手，不过手指仍是搭在一起，没让他看出自己手上的茧痕。

　　旁边的人纷纷聚过来看热闹，宋宁意装模作样咳两声，就听见面前之人问：“你原先想买什么药？”

　　宋宁意收回手，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列着的药材，有的打上了勾，有些画上叉。
　　白衣公子瞄了一眼，语气不轻不重：“只是安神的药方，你缺的这两样我都有，不过按你的脉象来看，还需用些其他的药。”

　　他要来了纸笔，认认真真又写了一道药方。

　　宋宁接过药方，浅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随即向他道谢。

　　“你等着，我叫人去配药来。”

　　宋宁意闻言一言不发地乖乖等着，等那边拿了药过来，她才从身上掏出点碎银。

　　“不必了。”

　　“公子既替我诊了脉，又开了药方，给了药材，我自然是要付钱的。”
　　宋宁意不管对面的反应，将碎银放在桌上。

　　白衣公子这才抬起头，紧紧盯着她。

　　他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柔和且摄人心魂，宋宁意被他盯得失了神，待回过神，只听见旁边的男人道：“我就说吧，这大夫厉害得很，前几天我伤了胳膊就是找他看的，你看现在已经没事了，还能继续干活！”

　　他自顾自扭着胳膊肘向旁边的人展示，引起一阵惊异声。
　　宋宁意收回目光，将药和药方都收起来，那白衣公子随即道：“歇了片刻，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哎！大夫慢走！”
　　男人傻乐着目送他离去，回头邀功似的对着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我就说吧，找他准有用。”

　　宋宁意笑而不语。

　　如今听了小半个时辰的书，回去将药制好，也该到了和红袖约定的时间，她于是找了个借口，谢了那男人的好意，又回到红袖安排的小院之中。

　　申时三刻，宋宁意接到红袖的消息，立刻换上红袖给她的衣服，从后窗翻进清川楼之中。

　　“我让楼里的娘子传消息给莫以澜了，他们待会儿就过来，恰好晚上我和合佳坊的娘子有约，届时我不在这里，你就扮作我的样子来探他。”红袖看着宋宁意换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不禁对她的手艺越发佩服起来，“楼里知道我要外出的人不多，你放心去做，到时候我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

　　宋宁意易了容，簪上簪子，起身站在红袖身边比了比。

　　一模一样，应该难以看出破绽。

　　“剩下就交给你了。”
　　红袖盯着她，最后嘱托道，“拿到玉佩你便直接去霜江岛吧，免得那些人追上你之后缠着你不放。”

　　到了霜江岛，应该就没有人敢为难她了。

　　她白日里派人去打听了一番。

　　杜久思既然说出了“江与”这个名字，用不了多久其他势力也会得到消息，只要宋宁意赶在其他势力追上之前到达霜江岛，就可以免去一些碰撞。

　　宋宁意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道：“放心吧，待我拿回玉佩离开，绝不会让他们轻易追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