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奔赴的病情》我高斯无处不在

4、第四章

　　秦蝶也跟着看了一遍刚才的戏，看到眼睛特写，意外道：“居然是真的有泪水，特写看很明显。”

　　“又不会过于夸张，这个少年很内敛，擅长压抑情绪，眼泪要是掉出来了我真的必须再来一条。”乔算赞叹道：“霰寻有进步。”

　　何止有进步，谁看了不说一句粉丝众筹演技成功了。

　　秦蝶在内心笑笑，再来一条？之前明明就是想随便糊弄一条吧。
　　不过她表面还是道：“可能因为最近找了老师提前练习演戏的原因吧。”

　　之前他说昨天是演的她还觉得他疯了，现在看来，他确实应该是疯了，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么多外人面前展现出这样的情绪。

　　秦蝶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拿着剧本的林霰寻。

　　江月欢知道自己这样表现肯定会引起一些猜疑，但是要她故意装作不会演就如同让观众看到学霸主角在高考前堕落一样，观众会痛心，她也会痛心，这么多人力物力共同搭建出的作品，明明可以做好，为什么要硬生生毁掉？

　　拍完下面几个当背景板的远景镜头以后，接下来就是何戎与她的对手戏了。

　　说起对手戏，按理来说开拍前应该跟何戎对一对戏的，特别是这种基本没有台词的宣传短片，台词减少对他们的神态动作要求就更严格了，但由于林霰寻尴尬的人际关系，现在只能当裸考来了。

　　这一次乔算并没有选择摸鱼放弃，倒是认真起来了，将演员的调度，所有需要注意的重点讲得清清楚楚，她还是有点担心江月欢的状态，所以每一个细节都恨不得手把手演示给她看。

　　当然，主要是因为看到了江月欢想学并且能够学会的态度，否则她根本懒得管，反正一个短片而已，钱到手就行，费力巴拉去调-教一个木头，调-教了也演不好，横竖挨骂，浪费那时间干嘛。

　　乔算承认自己这样有点摆烂，但是谁让这个圈子就这样呢？她只是看得比较开而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今天的林霰寻身上，她竟然久违地找到了一点很纯粹的，做导演的感觉，她希望自己能最大程度地展现出这个剧本，希望演员能在她的镜头下发光。

　　何戎也是存了压戏的心思，听得十分认真，哪怕是江月欢的内容也一起听了。

　　戏讲完正式开拍，这一幕，是妈妈终于发现儿子身上的伤，她很激动地问他为什么会受伤，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他，但是儿子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然后又看向妈妈的手臂。

　　他们的手臂上，有一模一样的伤痕。

　　接着两人之间有一段无声的戏，妈妈一一检查过儿子身上那些跟她一模一样的伤口后，她望着儿子，她在反应自己看到的一切，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明明一直都在保护他啊？

　　而儿子望着妈妈的眼睛，他想开口说明白，但是又想到她只会忍耐，忍耐了十几年，她总是告诉他，她是为了自己而忍耐，所以儿子不确定，他开口说出真相，就一定能得到好结果吗？还是说，忍耐其实才应该是常态呢？

　　毕竟，她忍耐了十几年。

　　儿子的心其实早已麻木，但因为母亲能看到他的伤，他又燃起了一线希望。

　　或许，或许这一次，有机会能够得到解脱呢？

　　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但通过儿子的眼神，母亲好像突然就懂了。

　　他们要走，他们必须走。

　　这一段戏何戎占据了所有的台词与大部分动作，其实前面并没有多少儿子发挥的空间，她有信心，这场戏是自己的舞台。

　　果然，两人的状态都非常好，何戎卯足了劲，江月欢也沉浸在角色中，虽然没有台词，但那双眼睛仿佛有魔力似的，黑洞洞的，明明看起来应该很自闭，却又偏偏能让人看出她有情绪，让人想忍不住多注视她的眼睛，从中探出她的想法。

　　演着演着，何戎好像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是那个母亲，而她一直以来以为的守护其实亦是摧毁。

　　她抬起手，抚上江月欢的头，两人的视线碰触，她看到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那双平静麻木的双眼，此时干净又有些小心翼翼，他在等待她告诉自己该怎么做，如同幼童期盼玩具，而他只是希冀自由。

　　何戎右眼抽动，所有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侧过头掩面道：“不好意思导演，我需要再来一次。”

　　该死，她竟然被一个以木头演技闻名的小生压戏了！

　　江月欢缓和了一下情绪，关怀道：“没关系吧戎姐。”
　　何戎泪流满面地看向她：“你觉得呢？”

　　江月欢给她递上一张纸：“我觉得……好像有关系。”

　　何戎的泪点跟个阀似的，差点没把受伤妆哭花，还好还记得职业素养，很快化妆师就过来补妆了。

　　乔算过来问情况，何戎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不知道啊，感觉也不是很伤心，但是这个情绪它突然就上来了。”

　　乔算望了一眼江月欢，江月欢黯然失神道：“没关系的戎姐，我已经习惯了，跟我对戏的演员十个有九个都气哭了，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中翘楚了。”

　　乔算：这是凡尔赛还是茶里茶气，你跟我详细说说。

　　听到江月欢说话的语气，何戎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火了，其实林霰寻没有传闻中那么讨厌，待人接物都挺有礼貌，就算听到他们背后编排他也还是保留了体面，还很有绅士风度，关键是，他的业务能力比她想象中强多了。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背景传闻，演技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何戎有点愧疚了，她一个前辈，误会人家就算了，还争那一口气做什么。

　　“不是你的错，你演得很好，这次确实是我的问题。”
　　何戎破涕为笑，鼓励江月欢道：“以前听说你演技很差，现在看来，都是那些营销号夸大了。”

　　江月欢：……你冤枉他们了，其实我跟他们也是一个意思。

　　不过她知道何戎可能也就是客套，毕竟那些林霰寻参演的影像视频还没销毁呢，身为圈里人，要学会假装看不见一些过去发生的事情。

　　有了第一条的经验，再加上何戎的心态放松了不少，他们很快就拍完了接下来的戏份，最后的爆发戏也过得很快，毕竟比起深沉复杂又没有台词的戏，要求高爆发力的戏份演起来就是一个字：爽。

　　毕竟这种戏份是他们的必修课，是要刻进DNA里的基本功。

　　托林霰寻的福，那个跟她演对手戏的父亲演员还跟她吐槽也不知道这个家暴男怎么想的，他一看到林霰寻出手就感觉自己已经死了，有一部分原因是江月欢最后眼神太恐怖，还有一部分是这物理条件完全不占优啊。

　　江月欢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儿子从小就已经被驯服了。”

　　今天的室内戏拍完父母这边就杀青了，明天剧组再去学校取景，拍儿子被欺负的戏份，虽然只是个拍了一天的公益短片，何戎还是提出要请导演跟主创去预定好的餐厅吃顿饭。

　　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江月欢接过手机，问小郑：“没有什么要紧的电话打过来吧？”
　　小郑说没有，江月欢反倒有些担心林霰寻的死活了。

　　她打开手机，视线首先停留在自己的头像上，然后又停留在林霰寻使用的临时微信号的默认头像上。

　　【林：你怎么样了？】
　　【林：办到卡了吗？】
　　【林：需不需要我来找你？】

　　她发了几条，但对面一直没反应，江月欢不免有些不安，补办个卡应该不耽误时间，她又没工作，林霰寻能跑到哪儿去呢？

　　难不成回家去了？

　　江月欢开始思考起一些有的没的，林霰寻肯定不会愿意去自己租的那个小破房子，他要是回家的话，应该不会被拍到吧？她的脸……

　　对了，她这才想起要看一看娱乐新闻，虽然自己昨天很有分寸，没让正脸有暴露在镜头下的可能，但是万一有什么疏漏就糟糕了。

　　她打开微博，看到右下角的红点，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作为一个半素人的小糊糊，她还没见过私信这阵仗，不过林霰寻心也是够大的，竟然自己管大号，还不屏蔽信息。

　　唉，他路人缘本来就不行，上升期谈恋爱还黑脸，想必私信都是来骂他的，评论估计也没什么好看的……

　　然后江月欢点开了消息。

　　这该死的求知欲，明知道没什么好话还是想看看。

　　果不其然，顺着@点进话题#林霰寻恋情#，首先看到的几条都是——

　　【颜粉心碎了……林霰寻你醒醒啊林霰寻！就凭你那演技不凭粉丝难道还想凭实力吗！】

　　【你醒醒吧，你家哥哥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是很需要你们的样子hhh】

　　【他谈恋爱也这样冷脸啊，女朋友高低得是个菩萨】

　　【情侣吵架很正常嘛，再说了，这说明他人设绝对不是演的，平时就是这个样子，对粉丝对女友都挺不耐烦的[狗头]】

　　【呃，感觉他像是会冷暴力女友的那种渣男，看他女朋友情绪都那么激动了，居然还是一脸平静，让我想起我那个死人前男友了】

　　【可以不喜欢他但是能别造谣吗，人家吵架的内容你都不知道，再说了，是不是情侣还不一定，说不定这就是个路人呢】

　　【我真的好喜欢看到这种粉丝强行眼瞎胡言乱语的现场，看多了真的会想笑】

　　江月欢看了一眼原博，九张图，并没有放视频，连借位的图都没有，她演的劲爆剧情效果大打折扣，好想知道这得花多少钱哪。

　　她有点不明白，林霰寻既然这么不想营业，住在中宿云苑，家里也像是有矿的样子，为什么秦蝶这么坚定要让他留在娱乐圈呢？

　　而且职业规划好像也是随他开心就好，营销不太走心，有数量没质量，之前那几个被吐槽的角色明显不太适合他，哪怕就像出道作那样演个高岭之松也不至于被吐槽成这样吧？

　　噫，看来背后水一定很深，她不能继续想了。

　　秦蝶看到她一脸深沉的样子，与她对视一眼，想要说什么，江月欢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林霰寻说秦蝶跟他很熟，而人当然不可能一天晚上就开窍，今天在片场的事情，秦蝶作为熟人，不可能不怀疑。

　　但是怀疑也没有用，交换身体这种事情比演技飞升还扯，她只要简单应付过去就好。

　　江月欢默默做好了糊弄的准备，哪想到秦蝶只是微微动了动唇，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没下文了。

　　她有点忍不住问：“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秦蝶又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本来是有的，但是想到你不会说，我还是不浪费时间了。”

　　啊这，竟然预判了我的预判！

　　江月欢不禁感谢起秦蝶对林霰寻的了解，她连糊弄都不用了。

　　秦蝶看了一眼腕表：“我晚上有个局，就不跟你们一起了，等会吃完饭以后让小郑送你回去，这个时期，就不要像昨天一样瞎跑了，如果你家里人问起江小姐的事……”

　　江月欢期待地看向她，快说，快告诉她她会跟林霰寻家人解释这只是一个误会。

　　“哼，”秦蝶发出一声轻笑，“你还是自己想办法糊弄吧。”

　　江月欢呆呆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那是洒脱，是自由，是等着看好戏。

　　家里人，她连林霰寻家里有几口人都不清楚……

　　不行，必须要联系上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还不回消息。

　　晚餐的地点是一家酒店餐厅，位于酒店顶层，花园露台，米其林星厨，重点是何戎请客，是让江月欢下班还要顶着装杯的演技也要努力来尝试一次的理由。

　　“霰寻。”
　　乔算看到他来了，打了声招呼，脸上挂着一种让江月欢感到熟悉的表情。

　　哦，她记得，是看热闹的表情。

　　“乔导，有什么喜事？”
　　江月欢坐到位置上，好奇问道。

　　乔算：“你来得正巧，这里有人订婚，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吧，大手笔，全场消费由他买单。”

　　何戎双手交叠，托着下巴，看向露台的一个方向：“是啊，还每桌送了瓶酒，看这小花园儿，景都布置好了，整挺浪漫。”

　　她激动得有点按捺不住东北腔了。

　　“是挺浪漫的。”
　　江月欢随声附和，拿起桌上的一张很有质感的卡片，这订婚还挺隆重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请客不包场，可能是图个热闹吧。

　　她打开贺卡，看到贺卡上写着：江月欢。

　　江月欢面不改色地合上贺卡，然后再次打开。

　　名字下面是她的生日，好巧啊，这个女主人公竟然跟她同名同生日哎。

　　她的手微微颤抖，将视线移向那个男主人公的名字。

　　赵！子！曜！

　　这就是那个追她追到剧组，害她被排挤，丢工作，经常搞突袭搞得她每天出门都要检查有没有人跟踪自己，越骂他越兴奋还认为她欲擒故纵的傻缺富二代！

　　江月欢拳头一紧，咬住后槽牙，她就工作了一下午，谁能告诉她，她怎么突然要订婚了，而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赵子曜怎么敢跟她订婚，当他爹妈不存在吗？林霰寻又怎么可能同意？她一定是太累了，说不定这个江月欢真的只是个跟她同名同姓的人。

　　江月欢需要冷静一下，她转过头，对一旁经过的服务员道：“抱歉，请问洗手……”

　　她的“间”卡在了嗓子眼。

　　雾草！！

　　服务员竟是我自己！！

　　此时，林霰寻正穿着一身仿佛为他量身定制的制服套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问道：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江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