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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千千结3 ...

  •   最终贞献将京墨接回坤宁殿,就近安置于最宽敞和舒畅的儒意堂,取如意欢欣寓意。御驾很快便到,今上攥她柔荑半晌,“邵修仁之事便交给我罢。我骤闻张淑人跳池亦是震惊逾常,想来是邵修仁未能善待的缘故。倘或他非良配,朕便命他速修和离书一封。”贞献倏地起身,“官家,倘或妾何事出纰漏,您会怒而推搡、甚至拳打脚踢么?”他霎时触她额头,怀疑她是旧疾复发,“怎地说起胡话?莫说是纰漏,便算真有天大的要事,我焉能和你动手?”

      贞献莞尔苦笑道:“是邵修仁的错。即使京墨真有疏漏,他亦能分辨和讲道理,却硬要动粗。京墨手无缚鸡之力,只能默默捱耐,今朝再也不愿忍,索性便寻了死。”他闻言顺势将她揽到怀中,顺着她的脊背摩挲,“迢迢,世间有良善仁德之人,亦有豺狼虎豹。纵你的挚友投身其内,只要尚存便能调头回到阳关道。放心罢,朕替她做主。”

      然而未等到张京墨事完满收梢,贞献便接到贞元递来的名帖。贞元孕喜,她便弹指未曾停息请她来见。她的脸色煞白,手覆肚腹,腰背却依旧直挺。她向贞献施最寻常的叉手礼数,“娘娘万福。妾将将经夫丧,婆母硬要妾殉葬,妾躲避不及只能求您庇护。”贞献倏地起身,“丧夫?你是说沈惟恭已然逝世?”贞元颔首算作同意,“娘娘容禀,官人原半月前偶感风寒,孰料他不当病痛瞧,仍旧夜以继日地读书和抒写胸臆。前两日病情加重,今日巳时逝世。”

      仿佛郎婿的死对她毫无影响,贞元只是澹澹微笑,捋着微隆的腹默然。俄而便闻承庆郡主请求赐见,贞献随即请高缘带她到内寝躲避。承庆郡主原和她的祖母阎津有交情,她起先亦曾数次拜谒。只她不惯筵席场合,宗亲命妇的聚会从不赶赴。她见贞献升座便矮膝道:“圣人万福。吾风闻家媳到坤宁请安,怎地却没瞧见?”

      贞献微微欠身接口道:“是同我叙了几句家常。半刻钟前便说要回府。不知郡主寻她有甚着紧的事?”承庆郡主不怒自威,即刻语调诡谲,“谊礼被她害死,吾要她偿命。”贞献霎时心肠狠颤,面颊神情却丝毫不变,“阿元和令郎是至亲夫妻,岂可能谋害?其中会否有误解?”

      承庆郡主速有蔑视貌,刹那厉喝道:“别打量吾不清楚!你们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谋害我的哥儿,如今他身死魂消你最是快意!这是血淋淋的人命,你还能袒护她到几时?”贞献仍然四平八稳,凝视她片刻唤高缘,“我虽敬郡主辈高,却不意味郡主能于坤宁殿放诞至此。高副都知,代我请郡主离开。”

      高缘不睬她的横眉竖眼,只拊掌命粗使的黄门待命,承庆郡主甩袖怒喝道:“放肆!尔等阉竖焉敢近我身!”两厢僵持,逢贞献亦愠拍案而起,“谁给你的胆量在坤宁殿咆哮!将这疯妇拖出去!”饶是承庆郡主亦不能拗过专管拖拽的黄门,故只疯癫地锤打。倏忽声先夺人,“听闻郡主到坤宁殿瞧圣人,吾心想筵别已逾四载,故特来探。”

      竟是赵澍赶来解围,她摆手屏退祗应,“这是做甚呢?郡主的儿郎迎娶了皇后的姊妹,原属一家人,却还要闹得面红耳赤?”贞献稍稍松缓便道福说孃孃万安,而承庆郡主则不依不饶道:“好在您到了。我正要请您评评理。吾的谊礼被顾氏谋害至死,竟还想央及皇后逃脱罪名,意图逍遥法外,真是荒谬至极!”

      赵澍闻言仍很镇定,“郡主言之凿凿,不知可有真凭实据?”她捶心顿足道:“还要凭据?吾儿寻常风寒受她照拂,竟然越治越病,愈发严重!她不孝不贤,合该随我儿到地下赎罪!”赵澍闻言淡淡道:“先帝临终前亦是我贴身伺候,照郡主这道理,吾亦该随先帝到地下?殉葬陋习前朝已然废除,郡主如无实据还请莫要过激。”

      承庆郡主掖眼角,“你亦是做母亲的,圣人亦有哥儿。倘或是尔等的娃娃就这般无端端没了,你们能熟视无睹、坐视不理?”赵澍抚慰道:“既是郡主对令郎的逝世存疑,就请回府细细查验罢。倘或真有令媳的嫌疑,便当按例询问。而非即刻定她的罪名,要她相随令郎到地府。”

      她忽丧独子是何等苦楚,如今没了理智也有情可原。赵澍见她逐渐镇静便授意高缘,“寻两个稳重内人扶郡主登轿。待此事端倪显露请郡主立时到惠康殿寻吾,吾自替你主持公道。”她略略颔首跟随她们离去,适时赵澍看向贞献,“京墨和贞元同时出事,着实苦了你。人前合该有尺有则,不管何时都不能自乱阵脚。”贞献黯然谢罪道:“孃孃恕罪。是妾无能,妾着实劝阻不住郡主。”赵澍莞尔抚摸她背脊道:“她是敦穆贵妃(1)的养女,畴昔便眼高于顶,横行霸道。自认是你的长辈,自然不肯受你的管教。”

      贞献惭愧,叠手端立缄口不言。俄而赵澍道:“令妹怎样?她到底是双身的人,能否经得起这样的磋磨?”贞元静俟林凛(郡主讳)走后便出寝殿,“多谢娘娘关照。妾不妨事,腹中嗣亦安康。妾顾念婆母骤失谊礼,处事不以智而以情,便只能请求圣人庇护妾。待婆母镇静如初,妾自然会向婆母请罪乞罚。”赵澍见她虽面容憔悴,却仍然精神焕发,便平然嘱咐道:“亲人过世固然该哀恸,但应哀而不伤。还请顾娘子莫要悲痛过度。”贞元闻言感激道:“娘娘关怀,妾感激涕零。哭亦哭得,只妾腹中尚有骨肉,焉能不替他着想?”

      赵澍颔首道:“真是为母则刚,顾娘子这数日便留坤宁殿休养罢。吾想你们姊妹尚有话叙,便先回惠康歇息。”贞献施礼恭送,而后请贞元到绣榻靠坐,“前几日他还参哥哥私德有亏,怎地遽然便病倒了?”贞元闻言便抽出绸绢擦拭着眼,“阿姊容禀,月前便闹了风寒,可惜官人很不在意,照常赴朝,和同僚走动。日前受寒便愈发严重,连着高热不退。两日前延请医官说只能靠着人参吊息,我便晓得他已然不成了。妾有言要奉劝您。阿姊原与谊礼有旧牵缠,您不宜插手妾的家事,恐令官家生疑。”

      贞献沉默片刻,“阿元,谊礼的逝世究竟和你有没有牵连?”贞元眼圈涨红却骤然提高语调,“他是我郎君。焉有妻子要谋害郎君的?他骤然逝世,这孩子竟成了遗腹子!妾痛心疾首。”贞献见状只能握她柔荑连声安慰道:“我知你心痛。但兹事体大,承庆郡主又这般激进。我只能先行问清。”贞元沉声道:“府邸中不独妾一人伏侍官人。纵使妾是包藏祸心,又岂能蒙蔽数人施弊于他?况且婆母最疼谊礼,每常嘘寒问暖,他病时又亲守身侧。婆母她当真是骤丧独子支撑不得才迁怒妾。还请圣人明鉴。”

      语毕她覆腹呼痛,贞献忙延请医官给她诊断,说是胎息不稳,必得服药调养。贞献瞧她这模样不落忍,连续安抚她,说孩子最紧要,万万不能悲痛过甚。值她平静如初,高缘遽然禀报道:“誉王恶心作呕不止,还请圣人去瞧瞧。”贞献闻言惊慌道:“呕?他晨起还好端端的,膳亦是照常。怎地骤然便呕?文楷怎么说?”

      说罢她顾视贞元道:“我要去探望宜福,你好生歇息。”寒蝉见她趔趄忙搀她胳臂,“圣人保重。”果然她赶到裕盛阁时见誉王呕得难受,最终腹中无物只得干呕。贞献抱着孩子接连拍抚,“阿瑜莫怕,娘亲护着你。”

      倏忽今上回坤宁殿,见贞献搂着誉王,而誉王亦紧紧环着母亲的脖颈,见他来贞献作噤声手势,悄声和他道:“宜福将将入眠。御医说他食了秽物,此刻尚在查验。”他张开双臂皱眉道:“这孩子愈发有份量。你大病初愈怎能久抱?将阿瑜给我罢。”贞献却摆首哀愁道:“原以为逾两岁便能一直康健顺遂,孰料还有恶人要害妾的阿瑜。妾定要查明真凶,否则寝食难安。”倏忽誉王堪堪安心,便松了紧搂不放的手,今上顺势接过,将他搁到软榻,抬手示意贞献出房叙述,见文楷率医官道:“官家容禀,微臣已率医官检验,照剩余食馔来看,尚不知病因。”

      贞献遽然急道:“怎可能?御医您是最擅儿科的,无端端的他岂会这般难受?”文楷揖手道:“娘娘息怒。按食单来瞧着实毋恙,然誉王已然克化的馔物臣无从查检。”贞献登时怒道:“既如此便将经手誉王膳食的全部鞫讯,高缘,你即刻去办。”今上阻滞道:“且慢。事尚未明岂能草率拘人?且等御医们再次检验罢。”

      他却未意贞献后撤两步,郑重而肃严地向他跪倒,“歹人暗害皇嗣,妾不能容忍。请官家允准妾严审涉事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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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千千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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