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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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跨海大桥上，拥堵的车队长蛇般迟缓的盘进山洞隧道。秋日早晨八点的太阳，苍白得像海妖刺耳的吟唱，一束束穿刺着聂屿风的太阳穴。
他在看手机，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不动看了大半个小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这么久，但停不下来，头很痛，一抽一抽的拉扯着神经，耳朵里有尖锐的幻听，像巨型海鸟撕杀时嘲哳的吼叫。
不过，聂屿风的意识很清醒。
他脸绷得很紧，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却让旁侧开车的叶时见越发烦躁。
叶时见的食指不停敲击着方向盘，前方是没有尽头的车水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像暴走的乐团，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走完。
但他的烦躁不仅且于此。
刚过完中秋小长假，两人正驱车回N市的公司上班。本该昨晚返程，但因为聂屿风的问题，推迟到了今天早上。
聂屿风这个状态，适合回公司吗？
叶时见很怀疑。
虽然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甚至部门之间因工作需要来往密切，但除了点头微笑这种礼貌性的应付方式，他并不想和身边这个神经病有任何多余的关联。
是的，聂屿风是个神经病，没有开玩笑，是医学定义上的神经病。
而可怕的是，他病情复发了。
“你这个样子，真的要回公司？”叶时见侧头瞥了聂屿风一眼，食指在方向盘上敲出残影：“要不我送你回家……”
“不用。”聂屿风头也不抬拒绝得很干脆，纹丝不动盯着手机。
叶时见和聂屿风从小认识，但并不熟悉。父母很早就严肃勒令过他：聂家人都有病，他们不正常，不要靠近，更不要和聂家小孩玩。
叶时见从小接受精英教育，课程多得连上厕所都要掐秒，没功夫搭理任何人，也从未想过和聂屿风有交集。
但世事难料，常年畸形的学习生活环境压抑得叶时见深恶痛绝，一毕业他就策划着脱离原生家庭，但家族势力庞大，他无路可走之下，被读大学时的学长收留，也是聂屿风所在公司的老板。
奇怪的是，聂屿风装作与他不认识，他没有拆穿，也乐得重新自我介绍一番，大半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
直到中秋之前。
叶时见和家里冷战半年后，那帮老东西先扛不住主动找他请和，他这才勉为其难回了趟家参加家庭聚会。放假时，他曾客气的问聂屿风要不要顺道送他一程，毕竟两家住得十分相近——聂屿风工作三年居然没买车，一直蹭老板的车上下班。
未想他的一个客套之举，聂屿风竟真的搭了他的车。
叶时见恨不得把当时嘴贱的自己倒拎起来，看能不能抖出两桶水来。
“我说，你这个样子要是被疏桐看到……”叶时见无不恶意的说，他嘴角微微翘起，语调中带着一丝威胁，看似关心却不掩嘲弄。
疏桐，萧疏桐，他们的老板。
叶时见只觉得上天不仁，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沾惹上了聂屿风这个神经病。
“叫老板。我们还没和你熟到这种程度。”聂屿风仍旧没有抬头，平淡且笃定道：“再说，过不了几天，你就要离职了。”
老板？我们？离职？
叶时见给气笑了：“疏桐知不知道你这人前人后的两幅面孔？”怪只怪聂屿风装得太好，所有人都被他蒙蔽了。
温柔特助、贴心主管、绝世暖男，居家好男人……
看看这一个个标签，都是公司员工和合作伙伴发自内心的高度赞扬，就叶时见这半年来的观察，没一个人说聂屿风不好，包括他自己。
叶时见会好心提出送他回家这种话，也是因为聂屿风平日里在公司表现得“太正常”了，毕竟他是那么善解人意，如沐春风，完美得可以让任何人放下戒心。
“我是不会离职的。”叶时见自认不是个恶毒的人，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都对他评价极高，说他极好相处。但此刻，叶时见有了把聂屿风一脚踹下海的冲动，非常强烈。
放假时，聂屿风笑容温切的跟萧疏桐挥手再见，转身上车就换个面无表情的面孔，冷冰冰的对他说：假后回来，请主动辞职。
叶时见只当他在开玩笑，结果等他回了家后，竟发现聂屿风跟家里的老东西合起伙来，计划让他重回家族企业。
叶时见问他为什么，聂屿风只说他的长相和行事作风太惹眼，影响公司的正常运作和发展。
影响公司运作和发展？
叶时见的鼻腔发出低嗤的不屑，他当即去聂家要找聂屿风讨论，却被聂家的心理医生拦了下来，说聂屿风病情复发，正在接受治疗。
算了，和精神病人置什么气。
叶时见深呼一口气，像是把心中的烦躁都排出去，但他还是强硬阐明自己的态度：“就算你离职，我也不会离职的。”
聂屿风终于舍得动弹一下，他略微抬了抬下巴，怠倦的眼平静睨了下叶时见：“是吗？”
“呵……”叶时见嗤笑一声：“难道你还想开除我？聂助理，虽然疏桐醉心技术，把公司很多事务都交给你打理，但不代表你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哪天疏桐有喜欢的人了呢？”叶时见冷冷道：“他要结婚呢？他有小孩了呢？你还要赖在他家里吗？！”
“他现在这么迁就你，不过是他心善性格好可怜你罢了，你……”叶时见说着猛的顿住了。
聂屿风的表情实在是……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像医院洁白无菌的病房，死寂空旷，满目刺白，四周却仿佛有一股压抑着的阴翳盘踞在不见底的深渊感，悄然凝视。
车厢里气氛也凝滞了，像无风带的低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片刻后，聂屿风关掉手机，转头看向窗外。叶时见的视线重新回到前面的路况上，却怔怔的没有焦距，直到车后传来催促的喇叭声，叶时见才踩下油门，长长的队伍又缓慢流动起来。
聂屿风倚靠着车窗，望向海面。
风掀翻海浪，浪花卷出刺眼的白色，一片片像开刃的刀背，有条不紊切割着眼部纤弱的神经。
车里的冷气已经开到了最低，但聂屿风仍觉得呼吸发紧，他食指卡住领结用力拽下，快速扯开衬衣领口，不过鼻腔并没有捕获更多的氧气。
叶时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他立刻打开车窗，咸腥的海风猛地倒灌进来，卷起车厢里的冷气直冲而上，冷得人精神一振。叶时见看他闭上双眼，表情略有缓和，又问：“好点了？”
妈的，这混蛋千万别在高速公路上犯病。
聂屿风没有回答，他脑子里不可避免的又回想起家庭医生艾略特与他的对话。
“这很奇怪，你的病情稳定五年了，怎么突然复发了？”
“最近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是没有，还是暂时不想说出来？没关系，屿风，等你想说的时候再来告诉我，你一直以来都很积极配合治疗，这很棒。”
“给我开点药。”聂屿风说。
“你的‘药’不管用了吗？”
聂屿风面无表情，双眼直直盯着艾略特，对方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容：“好的，我会给你多配点剂量……但，但你要定期回来复查，做心理疏导。”
聂屿风拿着药转身就要离开，艾略特又把他叫住。
“等等，虽然这个话题你不喜欢，但我还是要再劝劝你！”
“你不能再这么压抑自己，必须找一个发泄口，性伴侣是个不错……”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前方进入瑚海隧道，请打开车灯……前方拥堵长度400米，预计通行时间7分钟……”导航播报让聂屿风从回忆中醒过神，发现叶时见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好似在警惕他突然发疯做出什么失控的事。
聂屿风指向幽邃的通道。
“好好看路开车，别迟到了影响我的全勤奖。”
“全勤奖？”去他妈的全勤奖。叶时见怀疑疯的莫不是我自己？！
但听见聂屿风类似冷笑话的嘲讽，叶时见的心里倒是安定了些，这说明对方至少理智还在。
聂屿风重新打开手机，又静静的看了起来。
常亮的屏幕上画面在动，并非视频或电视剧，而是监控。
窗口上下横切着两屏，那是一间会议室，从南北两个角度进行监控拍摄。
监控里是两个青年男子，一个身形高挑，一个略显削瘦。
两人挨得很近，就像黏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关系要好的中学生，分享着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透着谁也插不进去的亲昵。
也不知道两人聊到了什么，身形高挑的那个男子突然瞪大了双眼，凑到另一个面前。
聂屿风能读懂唇语，但因为角度问题，只来得及看出几个字：“你同意了？”
面颊好似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暧昧得令人遐想。
“你在做什么？你在监视疏桐？！”叶时见不可置信瞪着聂屿风，这家伙看了一早上手机，从上车坐到副驾驶起一动不动到现在，那么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好似在做什么了不起的科学研究，结果是在监视萧疏桐？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病？！”
妈的，叶时见暗骂一声，聂屿风是真的有病。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