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花橙

11、第 11 章

　　“还行吗？”

　　“什么。”

　　“水温。”

　　“嗯。”

　　冗长的寂静。

　　许环睡在西厢房，沈文殊睡在东屋，那是他从小睡到大的房间，屋里有很多回忆，许环没敢进去。

　　大概是凌晨两点，四合院大门发出一道轻微的吱呀声，随后是一深一浅的脚步声。

　　推开屋门，沈姨喝了口温茶，笑着埋怨那群不愿意在KTV花钱买茶水的老年闺蜜，视线却不自主的看向角落里的木箱。

　　看着看着，人也走了过去。

　　她从厚重的箱子里取出一张被相框保存很好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笑容和蔼，正望向远处嬉闹的孩童。

　　“老沈啊，真是对不住你，今天让你在箱子里待着，是不是委屈啦？”沈姨攥起袖子，笑着擦了擦玻璃上不存在的灰尘。

　　“可能以后也要这么委屈你了。”像是哄孩子般，沈姨抱着照片，眼角含泪看向屋内，“你是没怨恨过任何人，可是有人却因为你的事一直放不下，心怀愧疚。”

　　“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看见，小许那孩子回来了，还是跟文殊一起来给我过生日的，那孩子长高了不少，人更好看了，跟文殊站在一起的时候，差点让我感觉回到了以前一样，那时候你还在……”

　　“老沈，你能不能托个梦给小许，让他放下心结啊。”

　　说着说着，沈姨的眼泪止不住往外溢出，极力压低的声音也满是更哽咽。

　　“文殊那小子是真的喜欢小许，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文殊喝的烂醉回来，就连睡着的时候也一直喊着小许的名字，听的我心疼的不行。”

　　“我就想啊，可能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我当然想帮他啊，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帮……老沈，这么多年你就不能在梦里劝劝小许那孩子吗？”

　　“我知道你从来不怨他……”

　　夜深人静处，站在门口的许环不知所措。

　　原本只是想起床喝口水的啊……

　　许环不敢发出声，看着屋内眼泪止不住的沈姨，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眶。

　　一种无力感在心中弥漫。

　　他也想放下，可是很难忘记因为自己离开人世的沈叔叔。

　　那天晚上风雨很大，道路上车辆行驶的很快，沈叔接听了一通电话后，丢下厨房里给沈文殊煲的汤后，就匆忙赶去学校。

　　是因为学校里有人传出不好的流言蜚语，导致老师不得不重视起来，因为恋情问题把许环跟沈文殊叫去了学校，教导主任是个思想刻板的老头，尤其在这方面说出的话很难听，导致双方没说两句就吵了起来。

　　沈叔护短，拽着许环跟沈文殊就离开学校：“这种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没法待了，到时候我给你们转学，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他们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许环没有说话，安静的跟在沈叔身后。

　　终于，在父子俩人坐上车准备回家后，许环挣脱了沈叔的手，退后一步。

　　退至大雨中。

　　“沈叔叔，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沈叔连忙拿伞下车，“我本来就不喜欢那老头，说话难听的不行，早就想跟他吵一架了。”

　　“我知道您一直想让沈文殊报考海林大学，其实教导主任并不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生气，他只是可惜了沈文殊这株好苗子，所有人都说他是因为我留在金云，我也知道。”

　　“回家再说，这里雨大。”沈叔递上伞，“没有人怪你。”

　　沈文殊跟着下车：“许环你要淋雨是吧，我跟你一起淋，爸你先回去，我陪他在这里站着。”

　　“两个犟种！”沈叔气急败坏，“你们不走，我回去等着被你妈骂吗！”同样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三人站在雨里，不出十分钟，许环就为自己的鲁莽感到了无比后悔，羞愧又只能妥协的上了车。

　　车子穿过雨夜，回到温暖的四合院。

　　沈姨心疼的给两个孩子放好热水，又将炖好的热汤盛出来，舍不得责骂谁半个字。

　　夜风微凉，门外的许环默不作声的回了西厢房。

　　他不知道的是，另一边的东屋窗口，沈文殊也一直在注视着他的背影。

　　夜里似乎降温了，穿着单薄起夜的许环毫无预兆的发起了高烧，一直迷迷糊糊昏睡了两三天。

　　这期间里，除了有沈姨的细心照顾，还有一直没去剧组的沈文殊。

　　以及，许环真的梦到了沈叔。

　　沈叔在梦里叼着烟，像记忆中的那般独自坐在四合院门口的槛上。

　　他说：“小许啊，我一直想来梦里看你来着，就是怕你会害怕，也怕成为你的噩梦。”

　　“但是你能不能先别走，听叔叔说一句？”

　　准备挪步离开的许环蓦地愣在原地，随后又不受控制的走到门槛旁坐下。

　　沈叔：“我跟你沈姨对文殊那孩子就没有太大的期望，只希望这个独苗苗能好好长大，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至于其他的点缀，不过都是锦上添花罢了。”

　　“文殊看重的人，我也一样看重，我跟你沈姨一直把你当做亲儿子对待，只想让你们好好的，现在你沈姨年龄大了，文殊那孩子又忙的脚不沾地，我经常看见你沈姨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待到深夜，拿出手机又放下，迟迟不敢给你们两个打电话，就怕没人接，心里只会更失落。”

　　“沈叔……对不起。”许环终于说出了那句尘封在心底的话。

　　叼着烟的沈叔乐了，摆摆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赶明儿你跟你沈姨还有文殊一起来墓园看看我，悄摸摸买两盒烟放在我墓前的那块石头底下，那才叫道歉，我也才能放心走啊。”

　　沈叔。

　　“叔叔？！”

　　许环忽的坐起身，脑袋一阵钝疼。

　　“咋了孩子？”沈姨吓的不轻，连忙走到床边坐下，“做噩梦了？”

　　噩梦……

　　不是，是个好梦。

　　许环扯了扯苍白的嘴唇，回以一抹虚弱的笑：“沈姨，我没事。”

　　话音未落，沈姨的手背就探上了自己额头。

　　“终于退烧了，你这小子吓死我了，我都后悔叫你过来吃饭了，一回来就发高烧……”

　　看着满脸自责的沈姨，许环乖巧的摇摇头：“是前段时间太忙了，再加上这两天有些回寒弄的，真的没事，年轻人烧烧更健康。”

　　“话说八道！”沈姨嗔怪一声，下意识去拍许环肩头的手倏地停住，赶忙收了回来，“看在你发烧的份上，沈姨就不计较你乱说了，健康最重要知道吗？”

　　“嗯，我知道。”许环的视线循着屋内游走一圈，“沈文殊走了？”

　　“你不是最爱吃巷口的小笼包吗？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吃东西，他怕你随时醒来会饿，就打着伞去买了。”

　　许环轻点头：“好，那等他回来我们去沈叔叔的墓园一趟，先别让沈文殊回来了，让他再去街口的花点买束花，咱们一起去看叔叔。”

　　沈姨愣住，心底的喜悦大于意外，等反应过来后，许环已经下床穿好鞋，随时准备出发了。

　　今天的天色依旧阴沉沉的，外面下起了细细小雨，收到消息的沈文殊买好小笼包跟花束后很快赶了回来，在母子俩人的“威逼利诱”下，许环还是乖乖吃完饭再出发。

　　黑色的车子穿过金云市内热闹的街道，最终停留在墓园外的停车场。

　　入口有家便利店，许环假借口渴的由头进去买了两包沈叔抽习惯的烟，分别揣进口袋。

　　墓园是个沉重的地方，再加上阴雨沉沉的，放眼望去也看不到几个活人，十分安静。

　　“叔，我跟沈姨还有沈文殊一起来看你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来，真是对不起。”

　　沈文殊站在许环身后，替他撑着伞。

　　在母子二人没有注意的时候，许环将那束藏着两包烟的花，轻轻放在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是彩色的，沈叔笑的很开心，这张照片就好像是刚刚拍下的一般，留有某种特定的温度。

　　“爸。”沈文殊心里有很多酝酿好的话，但真当他来到这里后，有些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到这一切，沈姨内心倍感欣慰，也触景生情。

　　“行了，你们两个放下东西说完话就会车里待着去吧，别让小许沾染了寒气，又发烧就不好了。”沈姨一如既往的体贴。

　　沈文殊点点头，深深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爸，等过段时间，天气好了，许环也养好了身子，我们再来看您。”

　　“叔叔……”许环的面容低垂在黑伞之下，良久过后，终于抬起明朗的笑脸，“您交代我的事，我都记下了，您放心，以后沈姨有我跟沈文殊照顾着，我会经常回来看她，也多多来看您。”

　　话落，母子二人稍显意外的对视一眼。

　　沈姨低声道：“文殊，小许这孩子是不是烧糊涂了？怎么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在说胡话？”

　　还是等会赶紧去大医院悄悄，万一真烧坏脑袋……

　　沈文殊刚要开口，许环就抢先一步笑着道：“姨，我虽然刚退烧还有些晕乎，但是听力可好着，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您就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就是在这两天夜里做了个梦，我梦见叔叔了，他经常过来跟我说话，也交代我过来看看他。”

　　所以，醒来过后，许环第一时间就过来。

　　“他真给你托梦了？”沈姨惊讶，眼眶噌的泛红，“不管怎么说，你能想通就好，我也没几年活头，只希望你能跟文殊好好的，想通了就好。”

　　“妈，许环爱说傻话的毛病怎么转移到你身上来了？”沈文殊失笑，“雨大了，都回去吧。”

　　墓园内，三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有些时候，就算天各一方，只要还留在彼此心中，就还在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