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莫问》非言非默

28、第二十八章

　　赛拉菲倒下后没过多久，他的身体就开始微微地抖动，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从他的肚子底下爬出一只满头大汗的白色小兽。

　　小兽林默重见天日以后，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好险，刚才差点就被压扁了。

　　他用爪子摸了摸脑门，凑到赛拉菲头前叫唤起来，但是赛拉菲匍匐在地上，一动都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林默见这情形，一时急了，赶紧将脑袋钻到赛拉菲的胸口，听到了心跳声才稍稍放下一点心。他趴在赛拉菲朝上的那半边脸上，舔了半天，赛拉菲始终没有动静。

　　“对不起，小赛，我不是故意的，我对魔法这种东西的危险性没多大概念，才会发呆了一下。”

　　林默抱着赛拉菲的脑袋悲痛地忏悔，无论他的呜咽声多么诚恳，赛拉菲依旧没有反应。他叫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四周张望了一阵，放轻脚步踮起脚尖去坑那边探探动静，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危险。

　　等到他趴到坑口，才发现那只黑斑兽已经翻起肚皮漂浮在水坑里，可能刚才的那一击是它临死前的最后一击。

　　猎物死了，赛拉菲同样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以林默的身材力气根本没办法拖动赛拉菲换个地方，一旦到了天黑以后赛拉菲还是醒不过来，就这么躺着无疑是件很危险的事。对于其他魔兽来说，无论是赛拉菲还是林默都是非常美味可口的食物。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赛拉菲醒过来，离开这里回家去。

　　林默爬到赛拉菲背上，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赛拉菲的背部被闪电击中，很大的一片地方血肉焦黑，看起来非常可怕，必须马上清理干净伤口，敷药包扎起来，否则感染了会很麻烦。

　　林默很清楚这个道理，问题是以他的身体要怎么帮赛拉菲清理？

　　他想了一下，爪子嘴巴一起上，好不容易才打开了赛拉菲随身携带的药囊，找出了止血消炎的药粉。至于清理伤口，没办法，只好用嘴巴上了。

　　好像是烤过头的烤肉味道。舔着舔着，他突发奇想地冒出了这个念头，等到回过神来又开始忏悔起来。

　　“对不起，小赛……可是，肚子好饿……”

　　林默舔完赛拉菲的背部，用爪子将药粉涂了一遍，完事后蹲在赛拉菲的脑袋前，抱着肚子呜咽。药囊他找出来了，但是装有食物的那个包裹被赛拉菲的身体压住了，他没办法拿出来，只能饿着肚子守在这里，等着赛拉菲醒过来。

　　日头不以林默的意志为转移，一寸寸往西边移动，但是赛拉菲始终没有醒过来，不但没有醒过来，而且过了几个小时后，他的额头滚烫起来，发起了高烧。

　　这里离水源很近，林默就一次一次地往返两地，嘴巴里面含了湖水跑过来喷在赛拉菲的额头，有时候还会喂到他的嘴巴里去。虽然让赛拉菲喝他的口水有点恶心，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也管不了恶心不恶心这种事了。

　　虽然林默拼命给赛拉菲降温，但是赛拉菲的体温还是越升越高，很快，他的呼吸就急促起来。

　　林默急得本来就白的毛发更白了，但是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消炎降温的良药，赛拉菲药囊里的药粉就是平时擦破点皮用的，显然没有治疗这种重伤的效用。

　　在这个世界，如果受了重伤，据赛拉菲讲，需要去神殿找生命女神的祭司治疗。赛拉菲说的时候林默当童话故事听，但是在亲眼目睹了那只黑斑兽发出的魔法威力后，他终于相信这些说法了。

　　问题是，现在到哪里去找祭司？

　　再说就算他知道祭司在哪里，目前这种状况下，他也不敢轻易离开赛拉菲，要是他一离开，赛拉菲就被魔兽拖走了，那他回来后就哭都没地方去哭了。

　　林默蹲在赛拉菲脑袋前，忧心忡忡地思前想后，想要找出一个办法让赛拉菲能够马上退烧。

　　但是，在无医无药的情况下，这显然太考验他的智力了。林默纠结了半天，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他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种说法，据说神兽的血拥有治疗百病的能力，比如那个麒麟血就是好东西，小小一滴就可以让凡人百病全消。

　　现在，虽然没有麒麟血，但是有魔兽啊，一只三阶魔兽的血应该也有点用吧。

　　林默想到这里，飞快地奔到坑口，才发现他想要弄到这只黑斑兽的血很有难度。他现在的身体就两个巴掌大小还多一点点，因为最近他吃的多好像发胖了，赛拉菲已经没法用两个手掌圈住他了，这个水坑对他而言不易于一个巨大的湖泊，跳下去应该没问题，但是怎么跳上来呢？

　　林默窜到树林那边逛了一圈，到处试了试，咬住一根能够拖动的蔓藤，试图拖到坑边，把自己吊下去。等到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把蔓藤拖到了坑边，这才发现长度不够，这根蔓藤到水坑旁就到尽头了。

　　呜呜呜……我恨这个身体，什么事都干不了……

　　林默蹲坐在坑口，眼泪汪汪地望着黑斑兽的尸体，黑斑兽的尸体在水坑里面悠闲地打着转，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等等，没有黑斑兽的血，但是还有我呀。

　　林默苦大仇深地盯着黑斑兽的尸体半天，还是想不出该用什么办法搞到它的血，终于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虽然他经常忘记这一点，但是他现在是在某种野兽或者魔兽的躯体里面是毫无疑问的，既然赛拉菲不知道他是什么野兽，那么他是某种魔兽的可能性就非常高。

　　而且，普通的野兽就在森林外围生存，而他当时醒来的地方是在森林深处，所以说他是某种魔兽的可能性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既然黑斑兽的血搞不到，那么用他的血应该也行吧。

　　林默想到这里，连奔带窜地跑回赛拉菲身边，准备喂赛拉菲喝他的血。

　　但是该怎么放血呢？林默盯着自己的左爪，想起自己刚醒来时咬过自己右爪的那个痛，苦着脸半天，想到是为了救赛拉菲，才不得不狠下了心，张开嘴巴露出他的森森白牙，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呜呜呜……好疼，好疼……

　　林默一边呜咽一边把爪子伸到赛拉菲嘴边。赛拉菲没有意识也不会吞咽，林默不得不撬开他的嘴巴，抬高他的下巴，尽量让血往下流。

　　一滴、两滴、三滴……林默虽然一直在叫疼，不过还是很舍得用自己的血来救赛拉菲的。很快，赛拉菲的嘴里就一片殷红。林默帮他合上嘴巴后，舔着自己受伤的爪子，盯着赛拉菲的动静。

　　赛拉菲还没有什么动静，林默的额头上有一抹雪白的毛发却渐渐变成了殷红色，不过现在的他，并不知道。

　　大概等了有半个多小时，时间久到林默恨不得再咬自己一口，赛拉菲的眼皮终于动了动。

　　小赛，你终于醒了，看来我的血真的很管用！

　　林默激动地凑上去，呜呜呜地表示自己的兴奋。

　　赛拉菲刚刚醒来时有点茫然，过了一会儿才对着他挤出一丝笑容。

　　“小白，你没事就好。”他虚弱地开口了，声音嘶哑，脸色苍白，唇边还有林默的血液，看起来非常狼狈，脸上的笑容里面更是充满了少年人不该有的苍凉，“刚才我很怕你会受伤。我是不祥的人，总是会给别人带来灾祸，所以我不敢和家人住在一起，只能一个人住在森林里。但是一个人真的好寂寞，我才拐了你回家，但是我真的不想给你带来灾祸。”

　　所谓不祥的人这种说法是无稽之谈啊笨蛋，出现这种意外主要是我们太贪心的错，林默听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无语地舔了舔他的脸。

　　“小白，你吃了东西自己走吧，我怕是不行了。”赛拉菲费力地从身体底下挖出那个装食物的包裹，把硬岩兽的肉干拿出来给林默吃，他的手指一直在哆嗦。

　　林默半天没吃东西，又东奔西跑了一阵，眼下是真的饿了，也没管赛拉菲在说什么傻话，叼了一块肉干塞到赛拉菲嘴里，自己也咬了一块吃了起来。

　　等到吃饱了，因为无法用语言交谈，他只能站起来，咬着赛拉菲的裤脚管，示意他往前走。至于那个三阶魔核，现在的他们没心思去管，只能浪费了。

　　只有出了森林才有活路，在这里的话真的是死路一条。这个道理，就算他不说，赛拉菲也应该明白。

　　赛拉菲的确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林默的血虽然让他退烧醒了过来，却没有治疗伤口的作用。他背上的伤表面上不是很严重，连血都没出多少，事实上他的身体被电系魔法击中，内脏已经受到了很大的损伤，除非能尽快找到祭司，否则就算他们能脱离魔兽的威胁，他也挨不了多久。

　　但是小白不肯离去，坚定地咬着他的裤脚管让他走，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摇摇晃晃地向森林外围的方向走去。

　　他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一路上不得不走走停停，充足的食物很快就告罄，而且以他们俩一伤一小的弱小，魔兽不来狩猎他们就要庆幸了，根本就狩猎不到充饥的魔兽，不得不靠小白找到的草根充饥。

　　没有有效的治疗，没有充足的食物，赛拉菲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地流逝，但是小白看着他的目光是那么地担心，让他不敢告诉小白他目前的真实情况，只能坚持又坚持，直到再也坚持不住的那天到来。

　　有一天，赛拉菲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的瞬间，他仿佛看到小白惊恐地向他扑来，但是他再也没有办法做出反应了。

　　小赛，你怎么了？

　　林默听到后面“哐当”一声巨响，回过头去，就发现赛拉菲直直地扑倒在地上，无论他怎么叫唤，都没有反应了。

　　小赛，小赛……

　　林默叫嚷了一阵，又一次让赛拉菲喝他的血，但是这次不管用，赛拉菲始终都没有反应，连心跳声也变得很微弱了。

　　正在林默急得团团转，试图找到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神物时，他突然竖起了一只耳朵。

　　林默现在的听力非常好，很远处的动静他都能发现，这是他们一路行来能够躲避危险的真正原因。而现在，他竟然听到了人声。

　　有人来了！小赛有救了！

　　林默飞快地窜出去，经过这一路的艰难险阻，他前一段时间养出的那点肉早就还给了草根，他现在的身体非常灵活，一旦提起速度，只能看到一抹灰色向远处窜去。本来林默的毛发应该是白色的，不过现在的他，既要照顾赛拉菲，又要到处找吃的，全身又一次变得脏兮兮的了。

　　几分钟后，林默就找到了声响发出的地方。他突然窜出来，把那一行人吓了一大跳，有猎人模样的人拿起了弓箭，有法师模样的人举起了法杖，如果不是中间的那人摆了摆手，急忙说了句“不要动手”，林默恐怕一出现就会被他们射成刺猬的。

　　林默听到那人的说话声就愣住了，等到看清他的容貌，几乎要哭出来了。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眸，英俊的面容，温柔的眼神……那人，不就是……

　　呜呜呜，梵景文……你来找我了吗？

　　林默呜咽着向他扑过去，窜到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