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怨》舞婼

5、故人来献膺

　　五彩的霞光自东方的天幕升起，伴随着微风落在一位青衣少年的身上，少年眉目清秀盘膝坐在石亭中闭目养神。
　　清晨的方壶山雅致而宁静，各样的灵鸟在幽蓝的天幕下划过，留下一阵阵清脆的鸣声。
　　一位白衣男子飘然而至来到青衣少年身边，目光和蔼地注视着他。许是感受到了面前的目光，少年睁开眼起身行了一礼笑道，“师父。”
　　“惜儿，你来方壶已经十年有余，从今日起便下山去吧。”白衣男子目光放眼山下，唇角上扬，“这枯燥的方壶山始终不是你的归宿。”
　　听闻要下山离开方壶，青衣少年有些犹豫和不安，“师父，为何要让惜儿下山，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白衣男子始终面带微笑，“当初玄冥将你送到这里来，我便知道了他的用意，只是我不能以他之意行事，况且这归墟之地并非你这样的凡人能够长久停留的。明日辰时为师将你送出东海，以后你我不再是师徒。”他说完话抬手慈爱地理了理少年的衣衫，随后下山去了。
　　“师父……”卫楠惜跟在他身后轻声唤了一句。师父的话他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却令他感到一阵伤感。想到十余年生活的地方，与视作亲人的师父将在明朝一早分别，只觉得心中格外不舍。
　　师徒二人一路回到了平时练功的采夕堂，白石郎回过头看向他，“惜儿，这是你在方壶的最后一日了，为师今日就不要求你什么了，你自己安排一下吧。”
　　“师父我……”他想说舍不得离开，却又明白师父的为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既然是他的决定，自己又岂能忤逆？他神色黯然地说道：“徒儿知道了。”
　　白石郎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内室。
　　卫楠惜一直都期盼着能有一日好好地休息，然而终于得到这样的一天时，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小小的感伤了一会儿后，他便出了采夕堂往方壶山深处去了。
　　一路小跑奔到时常来逛的小竹林里，少年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须臾一只小鸟便飞了来，那鸟儿格外漂亮，通体青色头顶处一点白色的绒毛，顶着几根触角，红色的眼睛宛如镶嵌在两侧的红宝石，白色的喙尖而长，尾巴细长飘逸。
　　看见青鸾鸟飞来，卫楠惜伸出手掌接住了它，待它稳稳地落在他手心里时，才温柔地摸了摸它青色的羽毛，柔和地说道，“碧月，明日我就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方壶了，你以后要乖乖地听师父的话，帮我照顾好他老人家。”
　　青鸾窝在他手心里用它的喙轻啄了他两下，仿佛是在回应他。
　　“碧月，师父说归墟之地不是凡人该来的地方，可我已经在此地逗留了十余年了，还不是依然好好的。”卫楠惜对着一只鸟开始唠叨。“哎，我不知道师父为何要与我断绝师徒关系，或许他有他的用心，只是我走之后师父又将孤身一人，唉……”
　　不知是不是嫌弃他啰嗦，青鸾鸟忽然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碧月你去哪？”卫楠惜看着它的背影撇了撇嘴，“连你也嫌弃我……”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青鸾再次飞了回来，白色的喙中衔了一支绀色枝条，枝条上带着三五片碧玉般的细长叶子，顶端开着一朵赤嫣色的七瓣花。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绝情。”卫楠惜看见青鸾喜悦地迎了上去，“你竟然带来了瀛洲的芙尔灵草。碧月，还是你对我最好了。”抬手接住了青鸾扔下的仙草，拿在手上仔细的把看，这芙尔灵草可使受伤之处迅速恢复如初，是非常实用的草药，卫楠惜笑望着青鸾，“碧月，你是担心我下山之后会受伤吗，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青鸾眨了眨眼睛长鸣了一声飞走了。
　　卫楠惜四处逛了一圈也回了住所。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起床收拾行李，师父站在门外等着他，看他收拾好行李便引着他下了方壶山，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终于快要走出东海归墟时卫楠惜停了下来，他跪下来对着师父拜了几拜，心中感慨万千。
　　白石郎始终微笑地看着他，待他叩拜完伸手将他搀扶起来，“以后的路自己小心。”
　　“师父，您也要保重。”卫楠惜带着淡淡的伤感说道。
　　白石郎笑道，“下山不过是回到你的世界去，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何伤感，你我若是有缘自会再相见。”
　　“还会相见吗？”
　　“会的。”
　　行至巨石界碑前白石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了一眼小徒弟，“自此便出了东海归墟，尘世繁华乱人眼，切莫被欲望迷了心智。”
　　卫楠惜再次深鞠一躬，“徒儿定当牢记师父教诲。”说罢抬脚出了界碑，再回头望去只见茫茫海岸哪里还有界碑？他知道那是结界阻隔了两个世界，师父一定还站在界碑门边上凝望着他。卫楠惜挥了挥手，转身决然而去。
　　沿着海岸一路向南，卫楠惜走了大半日终于走到了一个小镇上，只是镇上破破烂烂，所住居民也不是很多，他在一个渔民家里将就着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依旧赶路。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总觉得往南行似乎能够寻到心中所想。
　　这么多年来他心中始终惦念着一个人，就是当初在渭水河岸救了他的，那个手持金箭百发百中的奇女子顾采依。十余年间他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千百遍那个名字，时常会想起那年的冬天，那场九死一生的遭遇，她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落在了他的心上，从此再也不能忘记。
　　这一次下了山一定要找到她，卫楠惜心中暗暗地发誓。又行了三五日后他来到了一座名为雪幽的小城。
　　入了城中，走在主干街道上，卫楠惜走走停停警惕地四下观望，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地方的空气格外的浑浊，细细地嗅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臭气。卫楠惜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街边一堵高墙处围了很多人，似乎是在看什么告示之类的。
　　卫楠惜有些好奇便凑了上去，挤在人群中蹭了半天才挪到了前方，只见那告示上写着：“前段时日降魔人被妖魔煞气所噬昏迷，需成年男子割膺献肉做药引驱逐降魔人体内煞气，诚心者重赏黄金千两……”
　　“这膺肉岂是随意割的？搞不好一刀下去不就死了。”一个小伙子摇了摇头挤出了人群。
　　“就是，就是，我等便是有心也无胆量。”很多人附和着离开了。
　　卫楠惜不明所以便问旁边之人，“这雪幽城曾发生了何事？”
　　旁边的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看了他一眼，“公子不是这城中人吧，老朽劝你还是离开吧，数月前有一头妖兽突然闯入这城中，害死许多人，幸而有位降魔人赶来，才将它赶走，可他却……哎，老朽倒是想去割膺献肉，奈何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用啊。”
　　卫楠惜跟着他叹息了一声，转身欲走，然而墙上那张告示被风一吹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身上。很快便有两个人上前按住了他，“这位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卫楠惜一头雾水，心想自己又没做什么为何会有人来押他，“你们做什么？”他拨开人群质问了一句。
　　两个身着黑衣的男人从他背后拿下那张告示解释道：“城主大人说过此告示，若是遇到能解决麻烦的人后会自动贴上他的身，吩咐我们在此等候，若有发现一定要将人带去见城主大人。”
　　卫楠惜心中道了一声奇怪，眼睛转了转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是天意我便随二位走一趟。”
　　两人前面带路引着他走了三五条巷子便到了城主所居的府邸，卫楠惜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字，三个大字雕刻的像三朵妖冶的花，他竟认不出是什么字。
　　“卫公子里面请——”一个身穿黑色斗篷，黑色面纱遮脸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卫楠惜一跳。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姓卫？”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没有挪动一步。
　　黑衣人的眼睛弯成月牙状，似乎是微微地笑了，“我是这雪幽城的占卜师，我叫昨天。城主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请跟我来。”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点头示意之后便抬脚进了门。
　　卫楠惜跟在他身后，不知怎的这个黑衣蒙面的占卜师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微笑的眼睛，说话的声音，都似乎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跟着黑衣人穿过前厅进了后院，又绕过游廊来到一间小屋门前，黑衣人抬手敲了敲门轻声道，“城主大人，神人已带到。”
　　小屋的门在黑衣人话音落下的瞬间打开了，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尊贵的客人请进来吧。”
　　卫楠惜回头看了一眼黑衣人，黑衣人对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鼓励他。卫楠惜心想自己身上带了灵草说不定可以救治驱魔人的性命，介时就不用自己割膺献肉了。这样想着信心便多了一些抬脚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