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耳》半江夏

8、过去（4）

　　虞芷静发现这人还挺能忽悠，几句话忽悠得她放弃抵抗，又几句话忽悠得她动了配合的心思。
　　“方老师会检查你的补习效果，你不配合，那她只能再给你换老师，你可想清楚，相比较其他老师，我肯定是好说话一点的，毕竟我们也算是‘同一战线’的，我不会太为难你。”

　　就这样，虞芷静还真挺配合得让他检查了一遍作业。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列明天要给她补习的内容要点了。

　　她凑过去看，他字写得好看，是那种能看出来笔锋力道的好看，不像她的字就像是字帖上抠下来的复印体，除了端正规范，也夸不出别的词来了。

　　“你不是就给我补习一小时嘛，那么多讲得完？”
　　“讲得了，你聪明消化快。”

　　沈子逸写完一抬头，捕捉到虞芷静抿着唇但眼底溢出光彩的模样，心想小孩子果然喜欢被人夸奖，自己也跟着笑了。

　　“那行，今天就先这样，晚上方老师肯定会问你今天补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
　　“知道了。”

　　不得不承认，虞芷静喜欢沈子逸这种把她当小孩又把她当大人的方式，她不喜欢什么都被人安排好但由不得不承认她确实需要帮助，而沈子逸似乎就很擅长这一点。

　　或者说，他很擅长跟叛逆的初中生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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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方名玲果然又来问虞芷静感觉如何，她照实答了，添了点油加了点醋，但不算太过分，看方名玲的样子像是信服了。

　　方名玲出房间的那一刻，她居然有点窃喜，她透过房间的窗户看到一盏亮莹莹的月亮，她也觉得亲切，好像如果是这样度过剩下的寒假，倒也不算太糟糕。

　　虞文秋晚上又很晚回家，虞芷静听见客厅里方名玲依稀又在追问虞文秋晚归原因的声音，她感觉不妙，为了避免卷入争端，她觉得她有必要现在去客厅倒一杯水进来，然后尽量避免出房间门。

　　很难得，她在客厅倒水的时候，两人已经没有争吵，虞文秋甚至还问起虞芷静：“听你妈说，她一学生给你补习，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她不想做过高的评价，以免方名玲起疑。

　　虞文秋：“是叫沈…沈子逸？我听着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在客厅意思着站了会儿，虞芷静担心方名玲又说起她学习的事，抱着水杯悄悄溜之大吉，都走到房门口了，听见方名玲说：“你是听过啊，前阵子不是跟你说，川北大学有个那个参观日活动嘛，我在纠结是选报沈子逸还是陈秋炎的名字。”

　　她的脚步又硬生生顿住了，那个时候她还没意识到，她对沈子逸有了初步的好奇。

　　虞文秋：“哦哦就那个明年开春那个活动，你上次说过，是的。”
　　“所以你现在有答案了？”

　　“没呢，”方名玲笑了声，“你不会以为我让沈子逸给虞芷静补习就决定选他吧，他俩成绩都很优秀各方面都不相上下，但名额只有一个，这次机会很难得，可能会跟川北后续的强基计划和自主招生挂钩的，我当然要选个更公平的方法。”

　　“很显然他们两个都很想得到这次机会。”

　　“但我可不是剥削学生，我同意他给虞芷静补习也是付薪水给他的好吗，他家里情况比较特殊，我也知道他有在外面兼.职，去奶茶店打工也是兼.职，给虞芷静补习也是兼.职，说起来说不定还是我帮他的忙了呢。”
　　“那你确实做了件好事，这件事是谁提出来的？”

　　“沈子逸啊，我也蛮意外，不过好在你女儿终于有一回不逆反了，先让他试个几天吧，可行性另定。”
　　“这么说来，他可能有别的期望呢？”

　　“我知道，那孩子心思深，但是我一开始就跟他说好了，补习是一回事，活动名额又是另一件事。”
　　“唔。”

　　冬天门把手的温度很低，更要命的是，虞芷静刚触到门把手，就被静电电得将手甩开。

　　她溜回了房间，但满脑子全都是方名玲和虞文秋的对话。

　　活动名额、兼.职、别的期望……

　　她虽然年龄小，但不是傻子，也完全能懂虞文秋和方名玲的言外之意是：沈子逸提出给她补习是有别的盘算。

　　但她一直以为这是一场等价交换，甚至差一点就相信了，沈子逸是真的想帮她。

　　少年人的世界非黑即白，没那么多处事原则，没那么多圆滑周全的顾虑。

　　虞芷静的世界更是如此，她整个人趴在床上，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柔软的被子，她很不舒服。

　　她很难准确描述此刻的心情，只知道今天如果补习时间再长一点，她也许真的会和沈子逸推心置腹，而他在想的可能却是将她说的做的通通汇报给方名玲听来博得好感。

　　虞芷静越想越不开心，漫画书小说通通失去了吸引力，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几点睡着的。

　　-
　　第二天沈子逸来得比其他学生都要早，早到方名玲甚至还在房间里打盹，是虞芷静的奶奶给他开的门。

　　虞芷静也不想承认，她现在已经能够坐在房间里就辨别出他的声音，她将笔攥得紧紧的，旋即将耳机戴上，来抑制心烦意乱。

　　她没想到沈子逸会在补习前来敲她的房门，所以开门看见他的时候，她做出惊讶的表情。
　　沈子逸却还是那样：“还没到上课时间，昨天给你留的习题做了吗？”

　　“做了。”虞芷静没好气地答。
　　“不错，”沈子逸点点头，“我还说来提醒你，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沈老师，”虞芷静咬字咬得格外清晰，嘲讽意味十足，“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你能不能别打扰我做题？”

　　“ok。”沈子逸略带歉意地耸耸肩，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拿开，转身走了。
　　虞芷静：“……”

　　她的爱憎分明到，现在看着他坦然离开的背影，都觉得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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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子逸似乎对她的反常没有任何反应，又或者在他心里，虞芷静的反常就是正常的。

　　所以方名玲补习过后，他照旧留下给她辅导一小时的功课，他检查了她的作业，指出她的问题，顺带着帮她串讲一遍昨天列好的知识点清单。

　　虞芷静隐忍不发，但终于在他要求她再重新做一遍例题时，情绪收不住了。
　　她将笔扔了，话里也满是不屑。

　　“你能不能别装了。”
　　“我都知道了，你给我补课不就是为了讨好我妈争取活动名额吗，至于这么认真吗沈老师？”

　　“你不给我讲题也是一样的，我帮你在我妈面前多美言两句，就当我做善事，行了？”

　　片刻的沉默。

　　有那么一刻，虞芷静有些后悔，她虽然有时候脾气有些古怪，一身反骨，但还是能辨别清什么样的话使人尴尬什么样的话使人觉得不尊重。

　　刚刚她的话很显然有些过了头，几乎是把别人的尊严放在脚下。

　　而沈子逸的沉默更加加深了她的惴惴不安，她手不安地摩挲着大衣毛料，在挣扎着应该说点什么来破局。

　　沈子逸却开口了：“刚刚没看到，你这里也算错了。”
　　他戳了戳虞芷静的试卷。
　　虞芷静：“……？”

　　“再算一遍吧，”沈子逸看起来一点情绪也没有，“算错很正常，但是还是要减少这种低级错误。”

　　他一本正经到虞芷静张了张嘴，最后真的把试卷拉回来，在草稿纸上演算了起来。

　　但她算完以后，按住试卷不让沈子逸抽走，她皱皱眉：“不是。”
　　“你一点反应也没有吗？”

　　她到底没有那样成熟，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凡事要追究一个对错，追求一个结果。

　　沈子逸稍稍用力，还是抽走了虞芷静手下的试卷，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试卷上，声音也不起波澜。
　　“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

　　“生气？气急败坏？还是恼羞成怒？着急辩解？”

　　“那总要有点反应吧。”虞芷静垂着脑袋小声嘀咕着。

　　沈子逸却笑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孩，琥珀色的漂亮眼眸眨了眨，一脸的困惑不解。

　　“你先做题，等下时间到了我再跟你说。”沈子逸照旧不紧不慢的。

　　虞芷静“唰”得一下将头转过去，她直白地瞪他，满脸写着“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做题吗？”

　　他再次被她逗笑，他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有一种冲动驱使他抬起手来敲了敲虞芷静的脑袋。

　　他慢悠悠道：“小学没练定力？你这么容易受情绪影响怎么才能专注学习？”
　　“大家资质其实都差不多，智力水平也没有什么高低，学习方法和学习习惯才是更为重要的，你如果这么容易受到情绪影响……”

　　他还没说完，虞芷静直接抬起手来将耳朵捂住了，十足的小孩气派。

　　沈子逸忍住了笑，他抿抿唇，将手中的笔也放下，说：“那就当休息十分钟吧，今天延后10分钟下课。”
　　虞芷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此刻他说出“那我抽一下你古诗词背诵吧”这种话，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但是沈子的神情严肃起来，他看向她，毫无遮拦，说：“坦白说呢，我提出给你补习确实有很多原因。”

　　虞芷静说不上来，有那么一瞬间因为沈子逸承认了自己的猜想，她心口沁入一丝凉意。

　　“你可以说我确实考虑到给你补习也许可以博得方老师的好感——”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话说得一点也不心虚，反而坦荡：“但你不能说我是为了名额才提出来给你补习。”

　　“有区别吗？”虞芷静费解地皱眉。

　　“区别大了去了，”沈子逸抱住手臂，“当时躲在卫生间请你帮忙是顺势而为，并不是故意设局，我还没那么大能力。”

　　“当时在我脑子里能想出最好的交换条件就是这个了，事实上它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我又没说你是故意躲在卫生间……”
　　“区别就是，我是认真要给你补课，不是作秀。”

　　虞芷静有些无语，她耸耸肩说：“谁都看得出来你是认真的。”

　　“所以你现在把刚给那道错题再做一遍吧。”
　　“喂！”虞芷静有一丝恼怒，眉头拧了起来。

　　沈子逸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笑得居然有些狡黠。
　　“别担心。”
　　“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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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虞芷静：？尊嘟假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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