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与金钱与美人》沉魈

4、Liqueur

　　1996年11月7日16点42分。
　　有惊无险的排/爆工作进入了收尾阶段。

　　防暴警察们刚刚将防爆雷/管和TNT分别装入防爆箱中，打算将它们移动到警视厅所属专用爆破训练场爆破掉。
　　炸弹残骸则是立即被加急送去了鉴定科。
　　因为炸/弹制作是一个比较精密的活儿计，一般没人戴手套操作，犯罪分子不可避免地会在炸弹内部装置上留下自己的指纹等生物痕迹。所以，只要拆了炸弹，基本上就能追踪到犯罪分子。

　　当然啦，
　　以日本此时糟糕的人口户籍制度、以及堪称惨烈的国民信息收集度，就算警方采集到了犯罪分子的指纹，出现被犯罪分子完全逃掉的可能性也不是很低。

　　在逃犯隐姓埋名藏个30、40年成功跨越诉讼期、摆脱刑罚的人多得可怕。

　　傍晚。

　　东京一家居酒屋内。

　　居酒屋，日本传统的小酒馆，提供酒类和饭菜的料理店。起源于江户时期，据说原先是只为贵族阶层服务的酿酒屋，后来店家为了使客人在买酒之后，能当即在铺内饮用，这才提供一些简单的菜肴。但随着历史的前进与更迭，居酒屋早已成为了日本文化的一部分。

　　温暖昏黄的灯光，陶质碗碟，原木吧台。热情的老板隔着吧台和客人谈笑风生，店内气氛相当轻松，这让白天遇上排爆紧急任务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

　　远离居酒屋里最吵闹的地方，二人坐在木桌前，喝着啤酒唠着嗑，享受着食物和酒带来的慰藉。

　　“老实交代，今天你那颗炸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计时器都拆不好吗？你居然还能让它重新启动？”
　　松田阵平此时语气有些冲，拿着罐装啤酒和萩原研二手里的酒撞了一下，他别在黑色薄款西装口袋里的墨镜伴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

　　“刚从警校毕业，你不会直接把知识都忘完了吧？”
　　没好气地数算着好友，松田阵平大口喝酒，从来不好好扣第一道扣子的衬衫没能尽责地将主人的锁骨完全遮掩。

　　“我的我的，确实大意了，没发现那个计时器居然有两个独立启用装置。”
　　萩原研二自知理亏，连忙开始反思。

　　“不过，幸亏我提前开始拆弹了哦，不然等周围人员全部疏散完毕再动手，我可能真坐不在这儿和你说话了。”

　　虽然是开玩笑般的语气，但桃花眼青年自己其实也有点被吓到。

　　“突然倒计时6秒什么的，要不是就剩最后的引爆器没拆，我一定会化身黑色烟花吧？”

　　听到这句话，松田阵平眼皮一跳。

　　他今天心里不知怎的，出任务的时候，有一种浓烈的不好的预感，像是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人似的。
　　当他听到好友拆弹中突然说计时器重新跳动的时候，不安感直接到达了巅峰。

　　不过还好，好友最终平安无事。

　　过了良久。
　　避开“死亡”话题不谈，松田阵平斥责道：
　　“除了不穿防爆服，你这个家伙居然还提前拆弹吗？你到底还有多少违规操作！”

　　萩原研二立即反驳：“那不是有一个美人和我定下了美丽的约定吗？要是不能快速拆弹，不仅是我，连带着整个东京爆/炸/物处理班可就要被看不起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是说啊，今天疏散群众的时候，有一个超级漂亮的混血美人，看到我没穿防爆服，直接对着我骂：‘你这家伙，是想找死吗？’这种话，最后她还扬言说‘已经帮你们计时了，希望你们拆弹不要太快’。当时被吓一跳好吧？好多人看着呢，真的是太丢脸了。”

　　或许是想到了社死现场，萩原研二生无可恋地捂脸，喃喃地说：
　　“我还从来没被除了妈妈姐姐以外的女孩子骂过呢......”

　　冷哼一声，松田阵平语气恶劣地赞叹：
　　“骂得真好！得亏她催你拆弹，你再慢几秒那是个什么结果？我看你就是在找死！”

　　“嘛，但我最后也拆弹了，也算是帮她守护了她的紫花公寓了吧？”
　　长相俊美、性格多情、十分招女孩子喜欢的萩原研二发出感叹。

　　“哈？她的紫花公寓？”

　　“哈哈......不可思议吧？她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似乎是个超级富二代。但是对方好像有男朋友了，唉，当时跟她挨得不近，又有很多人，没看清那个男人究竟和她什么关系......”

　　“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能活下来，你真的是走大运了，下次看见她给我好好道谢！”
　　眼见萩原研二的思绪又拐去了奇怪的地方，松田阵平忍无可忍地给了好友一拳。

　　“呜哇——小阵平你干什么打人啊？”

　　“跟你这种不穿防爆服、拆弹不认真的人真是没什么好讲的！好好给我反省啊！”
　　黑发卷毛的青年满脸暴躁，若是再戴上他那副黑色墨镜，看起来就一点都不像正经警察了，更像是□□。

　　桃花眼青年尴尬地笑了几声，“放心放心，下次绝对不会不穿防爆服了，也一定一定会仔细拆弹的啊！”

　　萩原研二嘀嘀咕咕：“真不知道我是不幸还是幸运了，那个美女也是，小阵平也是，一个两个脾气都那么暴躁毒舌。”

　　“喂，你这家伙在说什么？谁脾气差了？”

　　*

　　浅井别墅区广场，紫花公寓20层。

　　刚刚解开交通管制与封锁线的地方迎来了一个熟人。

　　一身白色西装裙，身材高挑，但脚下踩着的却是不伦不类的白色帆布鞋，头上带着白色鸭舌帽，遮住了来者的三分之二样貌。

　　【力娇（Liqueur，别名利口酒），东西拿到了没？】
　　耳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提问。

　　“究竟怎么想的，把这种东西放在有炸弹的地方，你们是想要借着炸弹客的手销毁信息吗？”
　　梅弦雅冷着脸，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极其无语地发问。

　　【......这只是一个失误。】

　　梅弦雅快步走向公寓尽头，一个巨型盆栽静静伫立在那里，而不久前刚被拆除的炸弹就在盆栽的一尺之旁的装饰型壁炉内。

　　如果不是包含重要交易信息的情报资料被埋在这里，今天的梅弦雅断然不会在下楼时突然拐进第20层公寓内部，而是直接从26楼飞奔而下。

　　不过，她也没想到，第20层恰恰就是炸弹客布置炸弹的地方，更没想到，居然会遇到不穿防爆服的不怕死排爆警察。

　　当然，梅弦雅也并不知道，她今天的举动在阴差阳错之间，居然救下了那个不知好歹的排爆警察的命。

　　“真是美妙的失误。如果今天警方没能排爆，你就等着被贝尔摩德（Vermouth，即“苦艾酒”）追责吧。”

　　【我要是被追责，还有谁给你在组织里打掩护？】

　　“我猜需要被掩护的人应该是你吧？”
　　梅弦雅早已提前戴好手套，她迅速用手将花盆里表层的土翻开，果不其然地发现里面埋藏着一个超小的白色塑胶袋。

　　【哈哈哈你真会说笑，我可不像你，背着组织偷偷搞了个成宇房产，除了我都没人发现你的动作。欸，你悄悄告诉我，你买这块地皮的钱是不是动了的组织的资金？......】

　　听到耳机里女人的言语，梅弦雅漫不经心打断她，说：
　　“什么叫‘背着组织’？什么又叫‘动了组织的资金’？成宇房产所使用的资金都是我自己手上的，打了这么些年工，我拿我的钱搞个小公司玩一玩不可以吗？难道我用我自己的钱，做我自己的投资，是什么组织不允许做的事吗？”

　　没有想打开塑胶袋查看里面内容的欲望，梅弦雅将东西用手帕包裹住，然后直接放入西装裙口袋。

　　将花盆里的土恢复原来的样子，随后掉头离开。

　　【我开个玩笑嘛，不要那么认真啦。知道你有钱，你玩你的，我不干预喽。】

　　【不过说真的，你看上的所有项目组织都想插一脚，要是让他们知道你背着他们赚钱，那结果可有你好受的了。】

　　【不过啊，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组织里的其他人的。】

　　快速从紫花公寓20层下了楼，找到路边停着的银白色保时捷911，梅弦雅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听闻耳机里女人的话，她动作一顿，道：
　　“哦？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好心了？”

　　【这话说的，我只不过是作为朋友，关心一下你。】

　　梅弦雅系好安全带，将钥匙插入钥匙孔，激活发动机，手刹一放，档位一挂，一脚油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百利甜（Baileys），你最清楚我在帮你取什么东西。咱们彼此究竟是谁对另一个人更有用，我猜私自替换组织烟花生意客源的你心里已经有了明镜。”

　　众所周知，烟花生意是指军火生意。

　　【......你不要空口污蔑人哦，我从来没干那种事呢，力娇你这样说我还真是伤心。】

　　梅弦雅才不会听对方狡辩，直言道：
　　“不要给我搞什么边打感情牌，边在言语上进行软威胁的动作，你直说你的请求，这样我才能判断，我究竟能不能出手帮你。”

　　耳机里沉默了一阵子，百利甜意识到对方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的黑料，再怎么狡辩，梅弦雅也不会有分毫动摇，无奈地说：
　　【还真是直接啊你......】

　　“我只是帮助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毕竟，被发现致命把柄的人，并非梅弦雅。

　　【好吧好吧。我想让你帮忙的是关于一单烟花生意的事，我在黑格酒吧等你，我们详谈。】

　　梅弦雅将耳朵上挂着的通讯设备关掉，方向盘一转，改变了车子的行驶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