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轻云故

4、朦金

　　即便是之前已经有了猜测，可是听到尤奚的亲口承认，池声仍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早前常洵就已经和他提起过，神明是在人类的祈愿中降临，那也只能说明这些神明也并非是一开始就存在于世。

　　“对了，还没得及自我介绍，我叫尤奚。”尤奚的神色自如，又继续说道。

　　“我叫池声。”池声随后也跟着说道。

　　“好的，那池声，你是想要离开这里吗？”尤奚甫一点头，丝毫没有意外的问道。

　　“是的。”池声点了点头，随后迟疑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我听说你们掌管着一个名为尘世方碑的东西，它可以打开连同星域的通道。”

　　“你也听说过吗？”尤奚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后又道，“不错，尘世方碑的确是打开连通星域的钥匙。”

　　“那……”

　　池声刚想要开口，就听到尤奚又接着说道：“但是我不能将它借给你。”

　　“为什么？”池声不解的问道。

　　“此事并非我的本意，毕竟能够帮助外来的客人，是我们的荣幸。但是眼下你即便是见到其他的神明，他们也同样不会将尘世方碑赠与你。”尤奚没给池声不满的时间，率先解释道。

　　“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池声随即便顺着尤奚的话问道。

　　其实早在之前池声就已经料到自己不可能轻易拿到方碑，刚刚也只是下意识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在来的路上，想必也见到了那些魔物，我们的神使也应该与你解释过了。”

　　池声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瞒你，我们的方碑中都蕴含着这世间最纯粹的灵元力，它也在神像里面，镇守在阵角，封印着灾厄。”尤奚说着，指尖微抬之际，一缕金色的灵元缠绕于尤奚的指上，“我的力量虽然也源自于它，可另一部分却是来自于人民的供奉，其中所用的神力也并不如它的纯粹。”

　　“这样便能将灾厄彻底封印吗？”池声问道。

　　若是这样不会将灾厄放出，他也可以在这里多呆一些时日，总会找到其他的办法离开。

　　可下一刻，他便听到尤奚说道：“以如今的形式来看，未必。以此种方法来对抗灾厄，说到底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将战争延迟了些罢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吗？”池声有些不忍心的问道。他自星域来到这里后，所见之人都对他温和有礼，自然也不想见到他们死于非命的一幕。

　　“此事恐怕需要您的帮助。”尤奚有些迟疑着说道，“灾厄可以借由世人的负面情绪，抵挡我们的神力。可你是外来之人，有着不同于我们的力量，或许可有办法与他一试。”

　　池声原本是在认真听着尤奚的话，可直到此刻，他才面露难色的说道：“我对于先前的记忆都有些记不清了，而且力量似乎也被压制……”

　　尤奚愣怔了一下，随后才沉吟道：“这就有些难办了。”

　　这句话后，两人便都沉默了下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池声只见到那原本还是浓重的夜色，慢慢地变为了晨光微熹，再到烈阳高照。

　　此处洞天不仅与外界时间有差异，甚至就连时间也比外面要快许多。

　　“我有一个办法，既然你是执行者，想必也是可以驾驭灵元力。或许我可以越过祈愿，直接将操控灵元的方法教给你……”尤奚眼下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正在苦恼着什么。随后他的指尖微微亮起一道金色的光点，又化作金花落在了池声的手中。

　　池声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金花慢慢在手心浮现，下一秒却又在两人的目光下消弭不见。

　　尤奚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后，轻轻“咦”了一声，随即又忍不住再试了一次。而池声在下一刻阻止了尤奚的动作，作为当事人他可以完全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于是在尤奚不解的目光下，池声也学着尤奚刚刚的样子，召唤出了灵元力，可与尤奚不同的是，那光束是一道澄净的白色。

　　“这是……”尤奚看着池声，有些迟疑的出了声。

　　“这是我的本原力量。”池声答道。因为尤奚刚刚的那道神谕，池声体内的一部分力量被重新唤醒。

　　尤奚看着池声的动作，心中有些担忧的看着池声。池声是如今唯一的变数，他的确猜测过池声的出现是有利的，可也不可否认，这样的变数也可能会打乱他们现在的和平。

　　过了片刻，他又释然了。至少池声现在并没有恶意，他也愿意相信眼前这人不会让世界毁于一旦。

　　池声见自己没能借到尘世方碑，此刻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便要离开，“既然尘世方碑无法离开原位，那我也就不打扰您了。”

　　就在池声起身将要离开的时候，尤奚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池声疑惑的扭头看向尤奚，“还有什么事吗？”

　　尤奚随着池声一同起身，只听他说道：“我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将尘世方碑借给你，不过我也有一些要求。”

　　池声面色一喜，连忙说道：“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

　　“眼下魔物猖獗，此处向东走六百米外是曲景山，那里是灾厄手下一处较大的据点。若是你能将它清除，那你便自行去取走尘世方碑吧。”尤奚说道。

　　眼下尘世方碑也只是压制着灾厄的肆虐，若是彻底清除了他们盘踞的地方，那仅靠着阵法中残存的灵元力，那也同样可以压制住灾厄。

　　池声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

　　“不过我也有些好奇。”池声看着尤奚，说道。

　　“你说。”尤奚见到池声答应，也没有其他的顾虑，就连说话时都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不少。

　　“既然你早就知道这些魔物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亲自动手，或者派其他人前去呢？”池声得到尤奚的许可后，也丝毫不含糊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的确如此，但光靠常洵一人，并无办法清剿。”尤奚有些无奈的解释道，“我也并不擅长武艺，眼下城内能够运用灵元力的人也并不多。”

　　说着说着，尤奚也不禁忧伤了起来。

　　池声见状，连忙说道：“您放心吧，我会帮您清除掉那些魔物的。”

　　下一秒，池声就见到尤奚瞬间恢复了笑意，“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

　　一时间觉得自己被忽悠了的池声：“……”

　　两人达成了一致后，尤奚当即便唤来了常洵，说道：“曲景山中除了魔物外，尚有不少野兽，此次你便和常洵一同前往吧。”

　　池声刚想说会不会太麻烦，就见常洵已经率先一步的答应了下来：“大人放心，我会保护好他的。”

　　他们此刻站在树荫下，夜晚的火树银花在此刻褪去光彩，已经变成了一棵寻常的无忧树，明明已经是晚夏的时节，可树上依旧开满了金色的无忧花。

　　这棵树池声先前也曾在外面见过，远远的矗立在这座城楼之外，好像立于慈黎国的中心，庇护着树荫下的子民。

　　随后尤奚又嘱托了几句，这才让常洵和池声离开。两人离开洞天后，程氏才恍然察觉，外界才刚刚来到傍晚。

　　即便是天色才刚刚暗下来，城内的家家户户也都已经亮起了屋内的灯，层层楼窗望去，竟已有了几分灯火阑珊的景象。

　　“我们还是尽快些赶路吧，眼下城内守卫松懈，我们不宜在外面多做停留。”常洵在方才就已经听尤奚三言两语说明了与池声达成的交易，他对此并无表达异议，只是照常做着尤奚吩咐的事情。

　　池声对常洵的话倒也没反对，他并非凡人，对于“休息”也并非一定需要。

　　于是在池声点头之后，常洵便带着他一路朝东走去。

　　路上时，池声闲来无事，便想到了常洵于尤奚之间的相处，“你与尤奚关系似乎很好？”

　　常洵的脚步一顿，倒也没有否认，“我与尤奚大人自我幼时便已相识，当时我的家人将我丢弃在了雪地里，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尤奚大人带了回去。他……他与我亦师亦友。”

　　常洵的话轻飘飘的落入池声的耳中，分明还是用着最温和的语气，可池声却感受到了他声音中不易察觉的颤抖。

　　按照常洵的说法，他似乎也已活了几百年，可面对自己的那些“亲人”，他也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的面无表情。

　　“至少你眼下的生活还不错。”池声避开了他的痛处，安抚道。

　　常洵摇了摇头，言语间也恢复了平静，“我并非是沉溺与过去之人，你不必安慰我。况且如今我替尤奚大人守着朦金城，也算是自得其乐了。”

　　常洵的面相生得是温润如玉，即便是一身紧袖短袍的装束，也丝毫掩盖不住他的温和。

　　又走出一段距离后，池声便看到了那棵被掩盖在山峰后的参天大树。

　　那树上开着一簇一簇的金色无忧花，就连绿叶也被夕阳染成金黄色，有了几分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