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轻云故

19、花散

　　他们将一切都忘记的彻彻底底，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他们逃离痛苦的一种办法。

　　也就在这个时候，池声突发奇想，如果他们真的吃了那些东西，是否会脱离神谕的痛苦。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池声甩向了脑后。只要神谕还在，灾厄的气息越重，那痛苦恐怕也是越剧烈的。

　　池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只能笑着安慰道：“总有一天我们会抓到她的，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重新种下药草。”

　　余成安长叹了一口气，“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药草也不知道被毁去了多少次。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吗，总是乐此不疲。”

　　“许多年？”池声下意识的问道。

　　他的目光这才朝着四周看去，这才看出了些不同寻常来。他初次刚来到这里时，四周据是荒凉的景象，可是如今已经有不少的花草开放，就连那些原本枯死的树木也重新抽枝发芽。

　　看这景象，的确是已经过去了不少年了。

　　他这才想到，得到了神谕的人除非他自己想，否则就永远都不会再变老，甚至获得了永生之权。所以在他见到余成安等人毫无变化的面容后，下意识的就以为时间仅仅只是过去了几天，再多也不过是几个月罢了。

　　灾厄地界的环境也混淆了他的记忆，所以才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是啊，这不是距离你刚来已经过去了十七年了。”余成安挠了挠头，见到池声那异样的眼光，一时间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我记错了？”

　　“没有，是我一时忘记了时间。”池声摇了摇头，随即又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那是，我的记忆力可是在这些人里，除了花神大人之外最好的！”余成安颇为骄傲的仰了仰头，一脸得意的说道。

　　池声的神色定定的看着他，心中有些悲戚，如果他们没有受到灾厄的侵蚀，恐怕也能够如正常人那般，与自己的好友随意的说笑。而如今，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奢侈的东西，每日陪伴他们的，除了夜以继日的痛苦外，已经没有多少的欢乐了。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今天的你一直怪怪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余成安仔细端详着池声的脸色，担忧的问道。

　　池声一惊，连忙收起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随便找了个理由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也有些想自己的朋友了。”

　　“唔，这么算来你好像的确和自己的朋友分别了很久。”余成安垂着头思索了一阵，随后突然提议道，“不过既然你想他了，那他肯定也想你了，既然如此，不如就回去看看他吧！”

　　池声一愣，随即想到了常洵，在他的记忆中，与常洵也不过才分别了两个月，可是在这个时间线中，却是已经分别了十几年。

　　也不知道常洵此刻怎么样了。

　　这样想着，池声也就同意了余成安的提议。他点了点头，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这就和陆漓葳说一声，回去看看他。”

　　余成安听到池声的话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转而又消失不见。随后池声便见他面上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啊，那祝你一路顺风。”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池声笑了笑，随即和余成安道别，转而去找陆漓葳了。

　　身后的余成安目送着池声远去的背影，脸上依旧该带着笑意，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声音几不可闻的言道：“再会。”

　　·

　　池声找到陆漓葳，和她说起自己想要回去的想法。

　　听到池声的话后，陆漓葳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一副了然的神色，“我之前还想着，你来到这里这么久，一直没有回去，就不怕他们他们担心嘛。”

　　池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便沉默着摇了摇头。

　　陆漓葳见他这幅模样，也就没再追问，只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若是有机会，也回来看看我们吧。”

　　“好。”池声用力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和陆漓葳道了别。

　　当日，池声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洛孚山，而如今的他怎么也不会料到，这也许就将是他最后一次站在洛孚山，和陆漓葳的最后一次对话。

　　离开洛孚山后，池声才终于见到了十七年后的慈黎国，放眼望去，已经有不少人烟，虽然还不是林立的城邦，可此起彼伏的房屋已经昭示了此世的太平。

　　或许是久违的和平终于抚平了众人心中的创口，谁也没有提及往日的纷扰，只是笑着和人说起当下种种。池声看着这一切，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经过人群时，偶然听到有人提及了一个耳熟的名字：“最近尤奚大人身边的那位，似乎不常见到了。”

　　“先前他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帮助我们镇压四处作恶的魔物，如今已是盛世之时，他自然不会再来了。”

　　“说的也是。”

　　顿了顿，那人又道：“不过说起来，那人的力量也的确无人能及，难怪大人器重他。”

　　“哎，若是我也能得到大人的赏识便好了……”

　　说到这里，那声音就彻底听不见了。池声听着他们的这些话，当即就猜到是说常洵。他一时有些失笑，即使是在几千年前，常洵似乎还是能够成为尤奚身边那个最不可或缺的人。就像常洵说的那般，尤奚亦师亦友，该是他一直追随的神明。

　　池声的目光闪了闪，也开始期待起了与常洵的再次相见。也不知道此刻的朦金，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

　　人声喧嚣，烟火长明。这是池声在回到朦金后，第一刻进入脑海的想法。

　　曾经那些参差不齐的错落住宅，在此刻已经换成了砖瓦房，俨然成为了一座繁华的小镇。眼下正值六月，家家户户的门前还都挂着一支金色无忧花样式的灯笼，似是在祈求神明的赐福。

　　若不是此刻还是记忆中的位置，池声真的无法将他与记忆里那处住宅联系到一起。不过按照眼下的情形来看，恐怕他也无法立刻找到常洵了。

　　就在池声兀自思索着是否该去找一个陌生人问问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招呼：“是池声吗？”

　　池声听到声音，立即回过了头，随即就见到霍寻炀正站在那里，手中还拎着一只扑腾的鹅。

　　见到了池声的正脸，霍寻炀原本还有些疑惑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喜，“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呢！”

　　池声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这不是回来了嘛。”

　　霍寻炀一边目光紧盯着池声，生怕他再次跑了似的，然后一边飞快的将手中的鹅塞到刚经过的一个青年人手中：“你把这只鹅给王家的那孩子送过去，我这边有些急事，拜托你了。”

　　说罢，不待那青年人回应，霍寻炀就一把拉过池声，将他往前拖去，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老朋友去，他们可都想着你呢。尤其是常洵那小子，天天念叨着你怎么还不回来。”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一处与周围略显精致的院落前，霍寻炀一把推开了院门，那院中的景象便落入了池声的眼帘。

　　只见那院中的石桌前正坐着三个人，几人侃侃而谈，似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正将其中一人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池声定睛看去，那里坐着的，正是尤奚、常洵和傅晴月三人。

　　几人似乎聊得正开心，听到院门被推开后也没有在意，只当是霍寻炀回来了。正想着等人走近了再打声招呼，结果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人的靠近。

　　傅晴月觉得奇怪，扭头看过去，结果当即就“呀”了一声。

　　“怎么了？”常洵不解，顺着傅晴月的目光看去，随即也愣在了原地。

　　池声见那几人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只得走上前去，向他们招呼道：“好久不见，大家。”

　　“好久不见。”常洵默默应了一声。

　　尤奚看着池声迟疑了一秒，似乎是在回想他到底是何人，随即才突然想到了什么，便也笑着说道：“好久不见了，你这总算是回来了，这下常洵就不必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何时才能回来了。”

　　常洵听到这话，有些嗔怪的看向尤奚，“大人。”

　　尤奚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再说了。

　　池声有些歉意的看向众人，“抱歉，因为有些事，所以才不得已和大家分别了这么久。”

　　“嗐，这现在人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快坐快坐。”身后的霍寻炀连忙上前打圆场，拉着池声坐下。

　　“你这么久都是去哪儿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在附近的镇子都问过，谁也没说见过你。”傅晴月等池声坐定后，忙出声问道。

　　“我去了洛孚山。”池声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

　　“洛孚山？”尤奚听到这个答案后，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你怎么会想到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