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

  •   一入秋,便是天下士子秋闱的时日。

      天下贫寒人家的读书人,一贯都要过了秋闱,得了资格,才能再考春闱。

      各世家里的子弟,虽有的承蒙皇恩,分到了一个直接参加春闱会试的名额,但到底大多数人家子弟多,有名额的人家又少。

      这秋闱不可说是不重要,参试的规模自各县到各城,报考秋闱的读书人也多。

      怀凌原先还等着看那个“以身报恩”的话本,是哪家大人这么有才,想出的计策;偏生直等到了秋闱开始,各家都安安稳稳的,没有一点风声走漏出来。

      她虽然担了个主考官的名头,那也得等到春闱之时,各地的过了秋闱的读书人都到了上诸,才到她出场;眼下,秋闱,她实是没什么大事要做,只穿了太子服,祭拜天地,通禀开恩选拔考试。

      她本打算这次秋闱,便让凌长乐下场参考,临到考试的关头,她几次斟酌,还是没改变念头,坚持了原来的打算。

      科考的难度自是不言而喻。

      凌长乐很聪明,这是怀凌选择她的最重要的缘由。

      但到底读书的时间短,请的教习先生也绝非什么名师大家。

      怀凌动过请名师大家的念头,但那个时候,她还没过了明面,怀帝也没明里露出要封她做储君的念头;她需要遮掩锋芒,暗里发展,延请名师大家,必然异常昭著,引来人注意。

      不说别的上诸里的世家子三四岁就启蒙了,家里私下请的老师,白日里上的书院;单她自己,也是白日里书院,私下还有两个老师。

      若让她去科考,她也没有把握,能从这科考里拔的前面的名次出来。

      且就先一试。

      亦要知道长乐到底能不能从秋闱里科考出来。

      若是实再不行,反正诸家已经都知晓,宴会上,她开口要了个人到东宫,四下打点,明着上是没人敢阻拦的。

      只是到时暗里传出些风言风语,又不好控制。

      她是相信长乐的。

      “长乐,我相信你。”

      她伸手拍拍长乐的肩膀,双手按在长乐的肩头,用手扣住了长乐的下巴,往起轻轻一抬,目光幽邃,四目相对。

      “长乐,孤就要靠你了。”
      “你比这世上的男子都要强。”

      “去吧,注意安全。”

      怀凌直起身子,双手垂在身侧,吩咐安排了庄子里的几个好手陪着凌长乐,去了邻近的地方,等着参与底下的乡试;目送着马车走远了,她才抽身上马,回了东宫。

      怀凌做事,有时大胆过头,有时又一心想要事情做的没有半点瑕疵最好,决断上便要慢上几分;这一点,她自己心里知道是不怎么好的,怀帝和老师一应左右大臣也明里暗里提过建议。

      瞻前顾后是好,小心谨慎过了度,便就成了畏手畏脚,有失决断。

      她有心想改,却总又挣逃不开。

      大概这是少年人的常态。

      王谨宽慰道:“殿下还年少,遇过事情之后,自然会变得不一样。”

      “殿下也并非是没有决断,只是迈出这第一步的时候,不知道应当往哪里走罢了;前朝史书上,也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无人能让殿下知道倘使做错什么,会有什么样的恶果。“

      “殿下谨慎,倒也并非坏事。“

      怀凌有两位老师,一位王谨,是右丞相兼天子太傅;另一位是傅玄,只是个闲散人士。
      王谨在明,傅玄在暗。

      王谨只知晓天子给怀凌还请了位教武的旁的事务的师傅,却不知是谁。

      傅玄等在密道口听了,等着王谨走了,才从书架柜子上了台阶走出来。

      他背着手,哼了一声:“王谨真是老了…遇到事情便就晚了,那时,只能让人挂念终身。”

      怀风习惯了傅玄时不时地从密道那边冒出来,对于突然出来一个人,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只抬头看了傅玄一眼,笑着道:“挂念终身,那才愈发说明一件事情有多重要,才愈能教一个人彻底地改变。可见,挂念终身,遗憾终身,也不是什么坏事。”

      怀风这话说的很轻松,闲适自得。

      傅玄抬眼略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你如今觉得,让你挂念终身的事情,对你,是好是坏?”

      各地秋闱这几日,怀凌一直呆在东宫内殿里,哪里也没去,一应来拜访的,她也都没露面,寻了各样的理由打发了。

      “你进来的时候,有人瞧见了吗?”

      “应当没有,臣女走的隐蔽。”

      怀凌立在书桌前,执笔写字,不时地稍远离些许,再瞧瞧字写的模样;宋月站在她身侧,侍候着磨墨。

      书房里候着的侍女送了茶便都退下了,关了门,在外边等着。

      “这几日见这些人,也没什么意思;来了也左右是说些要效忠于我的话,推攘拉扯,没有意思。”

      宋月只安静地听着,不言不语,手下的动作稳当地在砚台上碾磨。

      “若是真要有心助我,且等着秋闱的结果出来,看看谁要拦我谁会助我。”

      “这些人都是这么多年的老狐狸了,说的做的,都未必是他们心里真的想的东西,我何必眼下出去四处硬撞。”

      宋月:“殿下英明。“

      一副字写成,怀凌把笔搁到笔架上,推开镇尺,在一侧放着的水盆里净了手,问:“你觉得这字写的如何?“

      宋月侧过头来,细细端详,“殿下的字,比从前更有进益。“

      怀凌拿着帕子擦手,话锋陡然一转,“听说,你这几日去过公主府了?“

      “是,殿下。“

      “长公主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细细地擦了手,把帕子直接扔进了水盆里,低头看着写下的字,像是随口一问。

      “长公主只是问起,殿下要怎么安排科考高中的女子。“宋月连忙垂下头,”殿下若不喜,臣女日后定当不再去公主府。“

      “怎能如此?姑姑只是全然一片关心,你怎么好推辞?“怀凌伸手虚虚地扶了扶宋月,“孤自然是相信你的。”

      她倾下身子。

      “你是孤在上诸,最信任的人了。“

      怀凌微微用力,双手落到宋月的肩膀上,板正了她的身子,低下头,轻轻地用额头和宋月相抵,面容靠的极近。

      一吸一呼之间,气息灼热的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孤只有靠你了。“

      “臣女定当,不负殿下。“

      ………

      ………

      跟来时一样,傅玄又从密道口下了楼梯,关了门。

      普通的难以察觉的和其他的书架没有任何的差别。

      怀风把今日从东宫送进来的奏折一一看过了,全部堆到了书桌上。

      “陛下。”

      苏得止弯腰进来,添了新的茶水。

      “叫人进来,把奏折送到各部去。”

      “是,陛下。”

      苏得止又弯腰出去了,喊进来两个专门安排着负责运送奏折,从各部到东宫,从东宫到御书房,再从御书房到各部。

      怀风扶着额头,靠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目光落到站在底下的苏得止的身上。

      好好的男子,成了这般的样子,是他厌恶的。

      所以他不喜欢太监。

      苏得止是当年先帝时,就在身旁侍候的;于他而言,苏得止也曾帮他许多。

      也算是亲眼见证他从少年时走到今天的为数不多的人。

      故而怀风把苏得止还是留在了身边侍候,也还是留了一份体面,不至于像旁的一样,活得凄凉至极。

      苏得止:“陛下,现在传午膳吗?“

      怀风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问:“吉妃如今在哪里?“

      “这个时辰…“苏得止惊了一下,面上不显,只是迟疑,略一思忖,”应当是在殿里歇着乘凉;夏日酷暑,娘娘们都不大愿意出来走动,都是在殿里呆着,躲躲热气。“

      怀风没说话。

      苏得止试探着问:“陛下,可是要奴才现在宣驾去吉妃处?”

      “不必宣座驾了。”怀风站起身,整了袍子,走下龙椅。

      苏得止连忙小步跑着走到前面,弯着腰推开了门,“是,陛下。“

      怀帝有过两个早夭的皇子,其一是吉妃所生,五岁时因为宫女的疏忽不备,小皇子在御花园玩耍的时候,不慎落了池塘,救上来时就没了性命。
      吉妃是吉家的嫡长女,她是怀帝登基的第二年入的宫,因着家族门第深厚,一入宫便是妃位。

      “参见陛下。”
      怀风只微微点了头,殿里的候在门口的宫女遥遥看见了,确认了好一会儿,才兴奋地带着喜色,飞奔跑进内殿里禀报。

      “臣妾参见陛下。”
      “嗯,起来吧。”

      怀风看了她一眼,轻一抬手,示意殿里侍候的宫女们都下去。

      吉妃站直了身子,心里早有预料准备,扶了扶头上钗着的簪子,甚至有一种终于到来的释然;她拢起袖子,提了下衣裙,坐到高圆木凳上。

      吉妃的语气柔柔的:“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陛下有一天还能踏足臣妾这宫殿。”

      怀风没理她,站在她身前,面上的神情漠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吉妃佯装着掰着手指算日子,“让臣妾想想,自从陛下责怪臣妾看顾不力,把臣妾从贵妃贬到了妃位,又扬言给吉家面子,才免去臣妾进冷宫;自那日起,臣妾得算算,陛下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

      怀风任凭她说着,从胸前的衣襟拿了块帕子出来,慢条斯理地垫到右手的虎口处,然后手臂猛地一抬,狠狠地卡在吉妃的脖颈上。
      “咳..咳..咳咳…”吉妃被猛地卡了脖子,脸色涨红,换不过气来,头被抓着脖子往高抬,她怒瞪着眼睛看着怀帝。

      吉妃的身子不住地向后仰,怀风慢吞吞地,甚至带着些温和的意味,伸手拽了吉妃的外衣,右手也使了劲儿向前一抓。

      “咚——”
      额头狠狠地磕在桌子上。
      声音出奇的响亮,清楚地传到殿外。

      苏得止心里叹了口气,沉稳地吩咐宫女们都下了台阶,在宫殿底下候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1.关于怀凌有时自称我有时自称孤,并不是文体性错误;每一次的称呼的变化,都和怀凌的情绪展现和变化的需要;她觉得什么时候该怎么称呼自己,就怎么称呼自己;需要拉拢以示亲近,就会称我,需要表示威严,就会称孤。
    2.对于其他人对于怀凌的称呼和行礼,我个人认为这也是一种自我性格的展现;譬如宋月,即使怀凌和她你我相称,她也不会用你我这些字眼,而是坚持殿下的称呼;有些后面的属臣则会直接称你我,这是性格的差异。
    3.怀凌就好像是一个大企业的继承人,读了很多年的书,在自己成年的那一年父亲决定把她放到公司里来实习,她想要开展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改革,开始实践。她是满怀自信的,但又是不那么自信的,因为她从周边找不到能完全支持她的大多数的女性的力量。她告诉自己要学会威严与决断,要不带个人感情地去决断去处理一些事情。是一种要去改变,又害怕出错担心被质疑而功亏一篑的心态;因为每一个决断的背后,牵扯的都是一整个王朝,可能就是无数条生命。她就好比是刚刚穿上西装的进行创业的大学生,虽然迈入了商场,而仍然能看的出来学生气的青涩。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