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瘾》有戏

6、黑色不适合你

　　佳遇：“今天要去上班？”

　　看洛厘换了一身通勤装，头发也扎起来。衣服前几年买的，款式就当下来说已经有点过时，如果是一般人穿可能会略显老气，但洛厘穿着，就有种小大人的感觉，像是小朋友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过时的衣服反而把她身上的稚气衬得更突出。

　　洛厘点头：“要加班。”

　　殷佳遇：“待会我送你去公司。”

　　洛厘赶紧摇头：“不用！坐地铁很快的。”

　　一旁的孟云想也说：“佳遇真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她在门口坐公交到最近的地铁口，不用十分钟就能到。”

　　殷佳遇：“我那边不急，主要想看看厘厘工作的地方，这么多年没回南城，周围好多地方都不熟了。”

　　洛厘还是想摇头，孟云想却改了口，“也是，当年翠湖附近还是郊区，这几年能拆的基本都拆了，要是十几年没回来的人可能还真找不到地方。”她转头对洛厘说：“让佳遇送你吧。”

　　吃完饭，洛厘背上自己的双肩包，浅蓝色，上面挂了一个招财猫吊坠，胖猫咪的脖子上有个铃铛，洛厘一动，包上的铃铛就叮铃响。

　　殷佳遇在后面，伸手托了托她的背包，有些愕然：“你在里面装了什么这么沉？”

　　洛厘很大方的把包转到前面，拉开拉链给他展示，没想到一个小双肩包，里面却琳琅满目好像个小型杂货铺一般。旁边塞了一把雨晴两用伞，中间是手机充电器和充电宝，还有一长条的面巾纸，接着是一个金属保温杯，看起来质量很好，但重量也不轻。再往旁边是一个遮阳帽，和一个手持电风扇。

　　殷佳遇迟疑，有些东西感觉根本不用来回背着。

　　殷佳遇：“杯子放在办公室不行吗？”

　　“不行。”洛里毫不犹豫，“妈妈说在家外面，吃的和喝的不可以离开视线，不然就要丢掉。杯子是放水的也一样。”

　　本来还想说服她的殷佳遇不禁一怔，转而颔首一笑：“厘厘说的对，确实该随身带着。”

　　两人上了车，洛厘坐到副驾驶，见她上了车还紧紧抱着自己的包，殷佳遇伸出手：“我帮你放后面。”

　　洛厘乖乖把背包交给他，在座椅旁边找到安全带，自己扣好。

　　殷佳遇回过头，看她像个小朋友一样，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洛厘转头奇怪道：“为什么一直看我？”

　　殷佳遇眼尾轻轻敛起，目光中的笑意又加深几分，直言不讳：“你今天很好看。”

　　“是嘛。”洛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以为殷佳遇在说她今天穿的衣服。
　　洛厘小心地抻直衣领，心想那以后得多穿几次。

　　她看向发动车子的殷佳遇，小时候上学洛厘也跟殷佳遇一起坐过车，但那时候开车不是殷叔叔就是司机王伯伯，像这样坐殷佳遇开的车，感觉很新奇。

　　洛厘视线落在殷佳遇修长有力的手上，再次感觉到，现在真的跟那时候不一样了。
　　他的手骨节分明，弓起的手背上流淌着一条条淡青色的血管，那样的手毫不费力就能把她的两只手抓牢。

　　洛厘：“你今天的白色衣服也好看。”

　　殷佳遇看着前方不远处一只过马路的小花猫减缓了车速，故意逗她：“那昨天的不好看？”

　　洛厘：“昨天的也好，但你穿白色衣服更好看，黑色觉得不适合你。”

　　昨天在落地窗前看到殷佳遇，浑身都被黑色包裹着，像是月亮陷入阴霾，让人忍不住想捞一把。

　　还是白色适合他，宛如明月，流光皎洁。无需刻意营造，只看面相和身形就是个书香世家的少爷。

　　洛厘的公司确实很近，殷佳遇抄近路，也用了跟地铁差不多的时间。

　　公司在写字楼的第九层，洛厘打开安全带下了车，就看殷佳遇解开安全带也要下来，她赶紧做出一个“别动”的手势。反应之快，把殷佳遇吓了一跳。

　　“不用下来！”洛厘快速打开后车门，把自己的背包拿出来再把车门关好，“我要上去了，你也快去上班吧。不要迟到了。”

　　殷佳遇看她急不可待的催促自己离开，好像晚一秒就有吃人的老虎出现，他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好，那晚上我来接你。”

　　“晚上不用的！晚上……”本来今天天气就热，洛厘站在太阳底下，脸颊憋得通红，“晚上我不一定几点回去，我坐地铁就好了。”

　　殷佳遇盯了她一会，最后在洛厘快要溃不成军的表情中，笑了笑，“好吧。”

　　洛厘如获大赦，立刻跟他挥手说了再见。

　　等车的背影渐渐没入车流中，洛厘才松了口气，可没想到转头就看见一个抻长脖子的人站在后面，眼睛还望着殷佳遇车离开的方向。

　　看到洛厘回头，对方立刻凑上来问：“诶洛厘，刚才送你的是谁啊？”

　　这个人跟洛厘是一个部门的同事，但洛厘跟她并不熟，平时对方也不会这样跟她搭话。

　　洛厘双手攥着双肩包的带子，转身朝写字楼里走，那个人立马追上来，“洛厘，我听车里那声音是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呀？”

　　洛厘进了电梯，还是没说话。

　　对方看她不理人，大概也自觉没趣不再问了，可没想到两人一进办公室，她忽然搭住洛厘肩膀，好像两人很熟的样子，跟已经到办公室的人宣布：“我跟你们说，刚才有个男的开大G送洛厘来公司的！真大G！”

　　原本还满是加班人怨气的办公室瞬间像油锅里进了一滴水，炸开了。

　　不少人赶紧跑到窗边看，可惜大G早就无影无踪，作为当事人的洛厘被搂着肩膀，像棵被压弯的小树往一边倾斜。

　　忽然一道声音，带着嘲弄的意味问：“洛厘，不会是东街菜市场卖鱼的那老头吧？”

　　众人都转头看去，就看高海峰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伸直搭在地面，几乎跟上半身成一条直线靠在椅背上。

　　搭着洛厘肩膀的张路娜翻着白眼切了声：“你家卖鱼的还能开上大G啊？”

　　高海峰抱着肩膀坐起来，不算长的脖子都拉直了几分。

　　“我跟她表姐是高中同学，上个星期就听她表姐说，要给她表妹介绍菜市场一个卖鱼的，我当时还不知道是谁，结果第二天去买鱼就听那老头问一个出租车司机，哪有好点的车想租来一辆相亲用。”
　　说到这，他看着洛厘，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那老头都五十了，谁要说，他还非得解释是自己身份证出生日期报错了。不是洛厘，你家里给你介绍岁数这么大的，是图他能早点领退休金吗？”

　　此话一出，周围同事都忍不住笑出声。

　　刚才还搂着她肩膀的张路娜脸色一僵，像是碰到细菌一样，迅速将手从洛厘肩膀上移开。

　　周围一片夹杂着低笑的窃窃私语，洛厘面无表情的把背包卸下来，放在自己工位的座椅上，转身，看着王海峰：“送我来的人，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不卖鱼，也不是老头。”

　　高海峰朝她扫了一眼，毫不在意：“得了吧，我都看见你二姨天天去菜市场拿那老头的鱼，一只手就提两大兜，你家估计也没少吃吧？”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洛厘没再说第二遍，而是转身坐在椅子上，拉开书包拉链，把自己的保温杯取出来。
　　那些嘲笑声还在继续，但洛厘不会生气，也不会被影响，就像和那些人隔绝在两个毫不重叠的平行空间。

　　洛厘工位的桌面收拾的很干净，电脑旁边摆着一盆白玉香兰，是之前离职的同事扔到垃圾桶旁边被她捡回来的，那时候还只有稀疏几片发黄的叶子，现在已经结出一簇雪白的花苞，翠意盎然。

　　洛厘先给花浇水，又去开水间冲了一杯果茶，坐在电脑前开机。

　　因为她这台电脑是整个办公室最慢的，开机后要转圈十多分钟才能使用，所以她要提前开。

　　除了洛厘这个当事人，办公室的其他人都越说越来劲，丝毫没有及时止损的意思，直到门口出现一道黑沉沉的身影。

　　“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工位？上周的项目都快逾期了心里没数是不是，后期都做多少天了！还有那个宣传动画告诉你们多少遍了，别闷头做，及时跟客户对接！最要命的是上次那个电影特效，都说了就把时间拉长一下颜色变一变，把模板拿给你们抄作业都抄不明白！”

　　总监站在门口，尽管是周末上班也照常一身定制西装，打了领带。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众人顷刻间瞬移到工位，鸦雀无声。

　　总监走到办公室中间，看所有人都开始苦大仇深的打开电脑，干咳一声，忽然缓和了语气：“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挺辛苦，加班加的比较频繁，你们累，难道我就不累吗？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如果此刻能听到心声，估计下面早就骂声一片了。
　　一样个屁！
　　一样加班，我们拿三四千，你拿三四万！

　　总监：“今天叫大家来，赶进度是一方面，主要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昨天公司接下一个剧组的布景和后期，下个月咱们部门全体公费出差去北城！”

　　听到这句话，刚才一张张阴云密布的脸，瞬间云开雾散。

　　最八卦的张路娜迫不及待的问：“张总，咱们去哪个剧组啊？”

　　总监：“《飞凰录》，这可是一个爆款IP，你们年轻人应该都知道吧？”

　　“《飞凰录》！”张路娜捂着嘴，防止心脏激动得跳出来，“是沈从锦主演的！沈从锦啊！马上要见到真人了！”

　　办公室里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就算不了解《飞凰录》这部剧的原著到底多火，光听主演是沈从锦，就知道这部剧肯定是大制作。

　　沈从锦，就是顶级流量的代名词。

　　在新生代男演员里，他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其实沈从锦刚开始也只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透明，颜值在线，演技也在线，但一直都演一些没几个镜头的边缘角色，当然，也有慧眼识珠的网友发现，某部评分极低的剧里居然有个演路人甲的人这么帅，这导演是瞎了吗？这么好看的脸就给了这几个镜头？

　　这年头，拍个戏都得带资进组，那么丑还能演男主，长这么帅却只能演炮灰。

　　就在粉丝都为他愤愤不平时，又一条新闻爆料出来，因为没资源而只能演炮灰的沈从锦居然是沈氏银行的独子！

　　敢问家里开银行的，还会没钱买资源？

　　顿时舆论发酵，很快就把粉丝五位数的沈从锦，一夜之间顶到了风口浪尖上。自此之后，沈从锦火起来的速度堪比坐火箭。

　　而且这个爆火方式别人想学也学不来，毕竟演炮灰容易，但银行可不是谁家都能开的。

　　一片沸腾的办公室里，只有洛厘像个局外人，在数位板上仔细地画出一道道曲线，乍看起来这些线条杂乱无章，但认真看一会就会发现，龙凤交缠的部分被一点点勾勒出来。

　　洛厘画图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不会像别人那样先画好一个主体，再去添加细节部分，她会率先选择固定重要的部分。

　　总监看大家都对这次项目热情高涨，满意的点点头，“为了下个月能顺利出发，这个月就辛苦大家抓紧点，咱们提前完成也能提前去北城玩两天是不是？”

　　说到这，他忽然走到洛厘身后，皱起眉头，刚才大家都讨论的热火朝天，只有洛厘一语不发窝在工位，平时反应慢半拍就算了，工作也一点不合群，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

　　总监看了眼她面前的电脑屏幕，乱七八糟的线条，也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

　　如果他再耐心等一会，就会对即将成型的构图叹为观止。

　　可惜，他没有耐心。

　　总监张了张口，似乎觉得跟一个智力残疾的人说话有些掉价，转而对旁边的高海峰说：“这次合作能达成，主要归功于海峰你那套设计方案，合作方对你设计的那套布景很满意，放心，这次功劳我记在心上了。不过到北城那边还得麻烦你带洛厘，各项都注意点，那边时常有大领导视察工作，要办砸这次合作也就没下回了。”

　　高海峰听到那句功劳记在心上简直喜出望外，这就是要加奖金的潜台词啊，他高兴的连连点头：“张总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她添乱的。”

　　总监看了眼洛厘，还在埋头画图，好像他这总监就是个隐形人一样。

　　他冷哼一声，当初要不是有熟人介绍，刚巧自己又欠了对方一个人情，这种智力低下的人他肯定不会招进来。

　　等过段时间吧，正好那个熟人也离开南城了，到时候直接找个借口开除她。

　　总监走后，办公室里又开始嘈杂起来，虽然屁股还坐在工位上，但心早就飞到千里之外的北城。

　　高海峰更是嘴角合不拢，他站起来靠在办公桌上，看着洛厘电脑屏幕上的线稿催促：“周五不就画到第四张了吗，怎么今天才画第五张？没干完活你周六就不知道来公司加加班是吧？”

　　电脑屏幕上的龙凤雏形已经栩栩如生，交颈缠绕，鳞羽互融，虽是一副静止的画面，却让人感觉整幅景象呼之欲出，耳畔甚至隐约闻见阵阵雷鸣。

　　即使还没上色，那种扑面而来的力量感也足以震撼观者。

　　洛厘专注勾勒着凤凰最华丽的翎羽，对高海峰的声音置若罔闻，仿佛眼前只剩下了这副即将完成的画。

　　张路娜开着电脑，说：“这次去我可得多要几个签名，我看除了沈顶流之外还有谁。啊，常嚣是女主，我最喜欢她了！然后还有……李恩泽，王子晨，洛芊！”

　　一瞬间，洛厘的笔尖在数位板上突兀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一把刀，将屏幕上的图片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