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68、第六十八章

　　一看到林焰出来，楚希宥立马收起情绪，换上了平时温煦的淡笑：“嗨，焰哥。”
　　可还是有一丝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若有似无的不快萦绕在周身。

　　“呃，你怎么来了？”林焰挠挠头，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我是不是太磨蹭了？”

　　楚希宥没回他，而是一伸手：“我看看，哪道题不会？”
　　于是他俩走到十班走廊的窗沿下站定，林焰放下卷子指着一个打了红圈的选择题：“这个不会，连个思路都没有。”

　　楚希宥点点头，抿着嘴看了起来。
　　一小张卷子前面站着两个大伙子，理应凑得很近，可是林焰想起刚张悦丹说的话，担心自己香水喷多了会熏臭旁边的楚希宥，于是悄悄侧身，让出了一点空间。

　　这点小举动放在触角都竖起来的楚希宥眼皮子底下当然没错过，他狠狠一咬牙齿内侧嫩肉，强行压制住了反常。

　　“很……难吗这个？”林焰看久久没动静的楚希宥问。
　　“啊，不是。”楚希宥一正神，上下扫了一下题目，从兜里变出两张草纸，三两句就给林焰说清楚了。

　　被四两拔千斤点通的林焰有点雀跃：“原来是这样，这个知识点我好像终于明白了。”
　　楚希宥却只是淡淡一撩眼皮：“还有别的不懂的？”

　　“我看看……暂时没有，”林焰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实话我一晚上就做了十几个选择题，一步一个坎儿，每个问题都得重新找书看。”
　　“嗯，慢慢来。”楚希宥说，“那我……先回去了。”

　　“？”林焰被猝不及防的“回去”弄得十分懵逼。
　　这人还真就跑过来给自己讲题的？
　　都不……
　　都不说个话聊个天？

　　林焰其实也说不上来他们还要做什么，眼下晚自习快要开始了，楚希宥说要走也很正常，可是就这么几分钟的接触，却让他莫名地感觉到落寞。

　　就这么走了？
　　之前不还过来偷偷亲个嘴，说点悄悄话的吗？
　　现在怎么就这么……冷飕飕的。

　　林焰想了一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是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刚想到这里，林焰就暗道一声“糟了！”，霎时又后退一小步，离楚希宥更远了一点。

　　楚希宥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抬高又压下，表面上还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云淡风轻。
　　“走了，你也进去吧。”楚希宥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徒留林焰一人在风里凌乱，还被满脑袋的问号给搅得忐忑不安。

　　铃声响起，林焰蹬蹬噔跑进去，趁晚自习老师还没来直接冲到张悦丹面前伸出了自己衣袖。
　　张悦丹皱眉打量：“又干嘛？”
　　“我现在什么味道？很臭吗？”林焰问。

　　于是张悦丹把鼻子抵在他的衣袖上细细嗅了一下，认真点评道：“不臭啊，这样近距离狠命嗅能闻出一点烟味，但是正常社交距离下除了狗鼻子应该谁都发现不了，而且我香水很香的好吧！就算你喷了再多，那也香滴很呢~”

　　林焰听她叽叽喳喳的评价，慢慢点了点头，回座位坐下了。
　　既然不臭，烟味也闻不出来，那为什么……

　　是嫌给自己讲题费时间，烦了吗？

　　心里有一个最近被冷落很久的消极想法正冒出头来，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林焰眼看着心情低落到快要深埋地底，当机立断狠狠咬了口都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下嘴唇，直到在嘴里尝到了熟悉的铁锈味，这才堪堪停住。

　　晚自习只剩下一个半小时，卷子还有三分之二没做完呢，他可没时间想东想西拖后进度。

　　在他非常强硬地把好多想法都抛之脑后之后，做题速度竟然明显提高了。
　　楚希宥为什么……
　　楚希宥到底……
　　楚希宥这是……
　　所有的问题都只是在心底转了半个圈，还没形成火候就彻底腹死胎中，在林焰眼里现在满满的都只有数学公式。

　　于是等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他也把最后一个数字填上，抬起头，竟然一时想不起来这里是哪里，现在是几点。

　　“醒醒，晚自习结束了，你这差一点走火入魔了吧？”旁边敲桌子的人说道。
　　林焰忙转头去看，发现楚希宥已经穿好衣服背起书包，斜倚在他的桌边。
　　咦？

　　他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发现整个教室的人都已经没了，一看时间，离下课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可他竟然连铃声和其他人乌拉拉走出去的动静都没听到。

　　因为长时间握笔，林焰的右手已经变得十分冰冷，楚希宥握住他的手搓了搓，帮助他热起来：“走吧？回去还得复盘。”
　　“……好。”亲嘴倒是亲了好几次，可这么亲昵地握手好像还是第一次，林焰的十指指尖正自顾自地膨胀发热，整得他的心跳也快了一拍。

　　楚希宥好像又正常起来了？
　　也不像刚才那样冷冰冰的，果然还是自己太敏感了吗？

　　因为得收拾东西，所以两人交握的双手自动分开，林焰指挥着还在沉迷于楚希宥手掌温度而不争气的双手，晕乎乎地抓起书包背起来，跟着楚希宥往门外走。

　　“饿不饿？回去要不我给你煮点面吃？”楚希宥问。
　　饿倒是很饿，不过大晚上的林焰怕自己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不用了，还是赶紧学完赶紧睡吧。”
　　楚希宥点点头：“行，刚这张卷子做起来是不是还可以？”
　　林焰：“嗯，不过有个题很刁钻，它说了半天最后竟然让我求……”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楚希宥的左手正不自然地下垂着，他趁林焰正在说话，周围也没什么人，悄悄抓住了他的左手。

　　“求……”林焰的话自动断带了。
　　楚希宥目视前方，嘴角却带笑，变本加厉地一步步钻进他的手指缝里，像是蠕动的幼虫，又像是林焰心中正蠢蠢欲动的欲望。

　　等两人终于紧紧十指交握，楚希宥一派悠闲地说：“嗯？让你求什么？”
　　林焰已经彻底忘了自己刚想说什么，此刻全身的神经都只聚集在了一只手上，他的半颗心吊在空中飘飘欲仙，另半颗心又重重地落回原处，安心无比。

　　果然。
　　之前的冷飕飕只是自己的错觉。
　　楚希宥还是之前那个楚希宥，没有半点对自己的不耐。

　　“……忘了，待会儿看卷子说。”林焰说。
　　楚希宥又愉快地笑出了声。

　　等两人默契地走进楚希宥的家门口，林焰想快点脱掉外衣开始讲卷子，可楚希宥好像不这么想。
　　他蓄谋已久似的在林焰正脱鞋的时候，猛地关上了门，然后把正弯腰的林焰从身后一把抱住。

　　“？”林焰左右动了动想挣开他的拥抱，可林焰越动楚希宥就抱得越狠。
　　“你……干嘛？”
　　空气转眼变得紧绷，林焰不知道这是什么的前奏，他只知道现在两个精力旺盛的少年正同处一室，昨天还刚刚互通心意，楚神要想来点什么那可太太正常了。

　　口水艰涩地流过喉咙，林焰的大脑一瞬间高度运转起来——
　　楚神要是想更进一步……
　　等等，进一步是怎么进？
　　谁进谁？

　　一开启想象的大门，满脑子都得补上肉|色马赛克，林焰此前还没对这些展开过深入而系统的学习，于是到了关键时刻，就不可避免地为欠缺预习而感到心虚。

　　“那，那什么……柚子？我们先等等，一步一步来……”细听下来，林焰的声音还有肉耳可听的细颤，隔着十米来外都能知道他现在多紧张。

　　可楚希宥还是同一个姿势，同一个力度，恨不得把林焰整个揉进自己的胸口一样，抓着他不放。
　　“让我抱一会儿。”他说。
　　林焰：“……好。”

　　索性过了没几秒，楚希宥渐渐松了力度，在他肩颈处蹭了蹭：“好了，充电完毕。”
　　一时间变身大型充电宝的林焰耳朵迅速泛开红晕，连忙把之前展开的不要脸的联想给一把子扑灭，又被这句话给弄得醉醺醺的。

　　楚希宥放开他，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哦对，还有一件事。”
　　林焰立着红耳朵：“嗯？”
　　楚希宥说：“你抽烟瞒着我干什么？”
　　他的声音低而沙哑，外加一点忍俊不禁加无奈。

　　可落在林焰的耳朵里，却是不啻于陨石撞地球般的巨响。
　　被他知道了？
　　所以呢，不喜欢？
　　因为这个后悔交往？

　　乱七八糟的想法钳住林焰的四肢，他的表情迅速僵起来，连眼睛都自动落向了地面。

　　楚希宥也被他严肃的反应吓住了，忙说：“焰哥我没别的意思啊，我真没有。”
　　林焰却一直低着头：“你给我几天，我，我立马去戒。”

　　楚希宥胸口闷痛。
　　本来因为突击学习而一整个都处在紧绷状态的人，这当口还戒什么烟？
　　一点也没有想强迫他干点什么的楚希宥轻轻抬起林焰的脸，声音憋成了温柔的一汪水：“宝贝，看我。”

　　“我说这个不是想让你怎么样的，我就是提了一嘴，我承认我是有点不舒服——不是因为抽烟，是因为你香水……”

　　林焰歪了下头。

　　楚希宥看他这一点儿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好似豁出去了，一闭眼哗啦啦说出来。

　　“我嫉妒给你香水的那个女生，我嫉妒你顶着她的香水味让满教室的人都闻着，我还嫉妒他们能时时刻刻看你摸你能跟你说话。”
　　“更嫉妒你摸那女生的脸。”

　　“我想了一晚上，独自消化了一晚上，但是林焰……我快嫉妒得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