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擒》洋葱芝士

6、肾上腺素

　　不在厕所，那到底去哪里了？
　　厕位什么也没有，马桶冲的干干净净，垃圾桶里只有两张废纸，四周也没有落下任何东西。小孙的裙子没有口袋，她的手机一直紧紧握在手里，她一定是冲了马桶之后，带着手机离开的。
　　自己刚才总共也就离开了十几分钟，在酒店门口取东西的时候也并没有见到她从酒店出来，那么……她吐成那样，这么短的时间，能去哪里？
　　难道就在附近？
　　她拨打了第七次电话，然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按下呼叫后迎接她的是一阵沉默，电话没接通，手机寂静如死。
　　呼叫界面的沉默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的镇定，难道是信号不好？她抱着这一丝希望按下免提，抓紧手机奔出厕所，手机中终于传来了嘟嘟的接通声。
　　同时，隔壁男厕所内突然传来了刺耳的手机铃音。
　　难道她在男厕所？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追寻着那手机铃音冲入男厕内。
　　小便池前的男人正在解裤带，裤子刚褪下，突然听到了身后一阵激烈的脚步声，急忙回头。
　　”琪……”她的后半句话打了个滚落回了肚子，李萧愣了下，和站在小便池旁边的男人的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恐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怎么……怎么现在还有人？
　　是了，她应该想到的，也是8楼……是电梯里碰到的那个男人！还是一样的格子西装，灰色…糟糕…！她急忙将自己的视线往上移，目光落在男人塞在西装口袋的手机上。
　　手机正在不安分地震动着，同时发出了刺耳的铃声。
　　一时间，她手机免提的嘟嘟声，男子手机的铃声和手机震动摩擦衣料的声音在海洋薄荷味的空气清新剂中久久回荡，一男一女就在男厕所里保持着这诡异的姿势大眼瞪小眼地愣怔了足足五秒种。
　　难道只是巧合？
　　这个想法升起后她迅速回神，按断了手机的呼叫，在她手机屏幕暗下去的时候，男子的手机依旧在他的口袋里疯狂地震动。
　　“……你……”男人开口，但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我…………”
　　“我……我在找人，弄错了。”李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立刻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后退两步。
　　——显而易见，已经迟了。
　　男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转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裤子提上重新扣好了皮带。
　　“您刚在这附近，有看到一个白色裙子的女孩吗？”李萧捂着眼睛向后退了两步，在走之前还不忘问一句。
　　“……没有。”男人的声音明显着一分被压抑的怒气，李萧急忙微微欠了欠身：“抱歉！”然后保持着这自欺欺人的滑稽姿势迅速转身，冲出了男厕。

　　能去哪里呢？
　　从厕所出来后，她瞬间想到了曾经在新闻上看到的某些案例，目光落到了那些空着的包厢门上。
　　8层总共有两个大宴会厅和二十个大小不一的包厢，按照走廊里的冷清情况来看，这层目前应该只有两三个真的有客人，其中一桌是她们，另外一个应该是刚才厕所里那那个男人……那么如果是史总真的打算对小孙做些什么的话，选一个包厢下手应该是最方便的选择。
　　李萧咬着手指甲盯着楼层图，首先一定要离她们的包厢足够远，最好在完全相反的方向，这样才不担心有人找来。
　　她忘记了她是以怎样的速度冲向左边包厢的。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思考，走到第一间包厢前按上门把手就推开了门，漆黑一片，她打开灯，冲进去左右看了一圈，没有人。
　　第二间，她推开门，迎面一阵巨冷无比的风向她吹来，她向房内望去，房内四个人：两个同样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和一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年轻男性齐刷刷地望向她，她瞬间明白了这恐怕就是刚才厕所那个男人的包厢，急忙退出：“抱歉，我走错了。”
　　然后她快速关上门，冲向第三间。
　　……已经找了六间了，里面都没有人，难道她真的弄错了？焦急和恐惧一点一点啮食着她的内心，她克制自己不去想更恐怖的可能，咬咬牙，压下第七间的把手。
　　门咔哒一声开了。
　　踏入房间的瞬间，她明显听到了里面有细微的人声，她急忙握住手机，然后一掌拍开房间的灯。
　　“呃？”明晃晃的水晶灯将炫目的白光折射向房内的每一个角落，史总喝的涨红了脸，一手抱着小孙的肩膀探向她的胸口，一手顺着她的大腿伸在小孙的裙子里，自己的裤链敞开，黑丛丛的杂草中一只小肉虫子探头探脑。而小孙已经完全喝晕了，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李萧下意识打开手机照相机，迅速按下了快门键。
　　地中海全想必是没料到居然有人能闯进来，看到李萧掏出手机瞬间清醒了一半，立刻抽回伸在小孙裙子里的胖手：“李……李工？”
　　“啊呀，这都是误会！你看，刚才孙工从厕所出来我看她裙子弄脏了，打算帮她清理一下的！”
　　“史总，等下去公安局解释吧。”李萧冷漠地保存照片然后调出了拨号界面，史总张了嘴，但还是不慌不忙地起身道：“李工，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孙工这不是好好的！”
　　“大家合作一场，何必弄到报警这一步呢！我和你们邹总，咱们还是有后续项目要合作的嘛！”
　　“出了这种事，还谈什么合作？”
　　“呵呵。”地中海老练地笑着，“你以为你们邹总他不知道？”
　　“小姑娘，多学学吧。”地中海走上前来，语气软化了一点，宛如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闹大，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年纪轻就想当刺儿头，被业内公司封杀呀？”
　　“小丫头。你也该学点社会规则了。只要你们识相点，以我在行业内的影响力，要想升职加薪不难。互利互惠，你应该懂的。”
　　“…………”李萧沉默，片刻后，她还是按下了110的报警电话。
　　面前的女孩软硬不吃，地中海嘴角抽了抽，似乎在用全身的力气压制面部肌肉维持他表情上的冷静，然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小李，听我一句劝，把照片删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照片公开，你们小孙这幅样子发到网上被各种各样的人看到，她的清白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做人，怎么嫁人？”
　　“你把人家清白毁了，到时候她恨的可是你，不是我。”
　　“史总，首先，伤害她的是你，不是我。其次，清不清白不会因为你对她做了什么而改变。”
　　“呵呵，你还是年轻！”史总依旧极力维持着冷静，但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脸涨的也越来越红，“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搞什么女权是吧？你们自己是可以这么认为，互联网上的各种人呢？你们的家人呢？亲戚朋友呢？在他们面前你们怎么做人？”
　　所以最后，他伤害了小孙，要为此负责的还是她们。
　　凭什么？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一时间她甚至忘记了恐惧，将面前依旧扮演慈爱长辈的史总上下扫了两眼，然后抬起手机，对着他又拍了一张。
　　上面是社会洗练出来的油腻的头发和老练的脸，中间是几乎要被肚子顶破的衬衫，下面是没拉的裤链。
　　“别的我不知道，或许比起小孙，他们会对您的小虫子更感兴趣。”
　　“你别费心思了，我是不会删的。”
　　“你……你……你他妈的，不要脸的小婊子！不删是吧？”或许是因为自己小兄弟的尊严收到了践踏，也或许是没料到这姑娘非但没有犹豫没屈服，反而干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史总恼羞成怒，方才的矜持慈爱浑身散发社会经验的智慧形象瞬间消失，甚至忘了先把自己的裤链拉好，猛地冲向李萧去抢她手中的手机。
　　李萧急忙后退一步将手机藏到身后，然而地中海肥胖的身躯此时确迸发出了超人一般的力量和敏捷，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另一手绕到她身后去抢她手中的手机，油腻的头油味和酒臭味道近在眼前，肥胖的肚子紧黏着她的身体，肩膀被肥厚的熊掌抓的生痛，李萧急忙将手机换了个手，然后身体用力向后一拧试图脱离，地中海抓着她肩膀的手一滑，撕打间揪住了她连衣裙肩部的布料，只听撕拉一声，生生将她的裙子扯出一道巨大的裂口！裂缝一直延伸到她的腰侧，一片轻薄的布片从她的肩膀软软张开，从缝隙中透出了她的蓝色的内衣和雪白的皮肤。
　　然而她仿佛是毫无所觉，没有哭喊也没有尖叫，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手机伸开一边，远离他的胖手，双眼通红，如同被猎物咬伤的母狼：“这下你不用抢了，证据就在眼前。”
　　或许是肾上腺素影响，早已忘记了恐惧、疼痛、慌张、害羞等一切情绪，事后她再回想的时候如同断了片一般，她甚至难以相信自己在如此情况下居然还能说出这么冷静的话，史总恼羞成怒，一手死死抓着她的上臂，皮肤被捏的一片通红，肥胖的手捏成一个巨大的拳头，一拳向她的脸部打去。
　　“住手！”突然她感觉一道灰影迅速闪出，插入在了她和地中海之间，她抬头，这才发现又是那个熟悉的身影——方才在厕所碰到的那个男人。
　　地中海把他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这一拳上，目标退后了当然也是收不回来了，重重的一拳砸在了突然出现的男人的锁骨处。
　　“嘶——”男人痛的倒吸了口冷气，然而就这样依旧顺势一把捏住地中海砸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停手！放开她！”
　　“你妈的，多管闲事！”地中海虽然一只手已经被控制住，但抓着李萧胳膊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李萧挣了一下确实是挣不开，另一手对他展示了一下已经接通的报警电话：“我已经报警了。我劝你快点住手，猥亵加打人，罪加一等！”
　　“臭婊子，老子今天不揍死你老子不姓史！”眼见无可回转，地中海早已失去了理智，被男人制住的胳膊一抽，混乱中地中海肥胖的身体整个压向李萧，铁钳变成了肥厚的巴掌向她扇来。
　　在地中海的巴掌距离她还有半厘米的时候，她回想起来她从十多年前打的架中学会的一个道理。
　　在面对疯子的时候，哭喊和退缩是没用的，只有一条路才能赢。
　　比他更疯，更狠，更不要命。
　　这次李萧没有躲，她侧了下身，抬膝猛地一撞，地中海便哇地一声惨叫了出来，男人眼疾手快，在地中海嗷嗷大叫的关头一把将他的胳膊剪在背后，利用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身高优势终于将地中海制服。
　　“发生什么事了？”酒店的服务员终于后知后觉地赶到，男人松开双臂被拉在后面的地中海，地中海软绵绵地瘫在地毯上，脑袋垂到一边，嘴巴里断断续续发出微弱的呻唤，似乎还没从小虫子被重击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110电话已经接通，接线员好听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喂，请讲？”
　　“我在德远大酒店。这里有人猥亵，打人。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请你们快点出警。”
　　“如你们所见，就是这么回事。猥亵犯。”男人干脆利落地脱下自己外面的西装搭到了她的肩上，宽大的西装遮住了那条裂缝和从裂缝中露出的文胸和皮肤，李萧打了个哆嗦，这时候恐惧和疼痛才回到脑海里，她终于发现她的双手已经全是冷汗了，她倒吸了口气，“谢谢你。”
　　“不用谢，你之前是在找她？”
　　“嗯。”她点点头走向在沙发上沉睡的小孙，除了裙子和头发有点凌乱外，内衣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好像没受到什么别的伤害，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服务员迅速反应了过来，拿起对讲机短暂地讲了几句，很快外面就嘈杂起来了，一个男服务员紧紧地盯着瘫坐在地上的地中海，两个女服务员给李萧倒了些茶水，很快楼下响起了警笛声，包厢门口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您好，谁报的警？”
　　“是我。”李萧站了起来，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老张和小吴惊愕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嫌疑人是？”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向蹲坐在角落里的史总。
　　“……嫌疑人，把裤链拉上。报案人，受害人跟我们走。”
　　“事发时还有谁在现场？”
　　“我。”男人上前一步道。
　　“好，作为证人一起去局里做一趟笔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