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擒》洋葱芝士

4、酒局

　　早上她又给谭文杰发了个信息。

　　“中午一起吃饭？”

　　“不了。今天我们公司团建爬山。”

　　这次回复跳出的异常的快。她本来在打字的手指在空中停下了，片刻后，按下了退格键。

　　“行。”

　　她走出地铁站时刚好下午五点，离开了出口，刺眼的阳光刺的她眯起了眼睛，燥热的空气灼的鼻腔生痛，似乎吸进去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能将五脏六腑点燃的火团，她从随身的包中翻出矿泉水，狠狠灌了一口。

　　今天是真的热，大概有三十五六度吧？

　　本来想错开最热的时候出门，然而即便到了黄昏，温度还是高的不像话。树上的蝉如同疯了一般喳喳喳叫个没完。她整理了下有点皱的裙摆，大步向德远大酒店走去。

　　酒店门口附近隐约有个白色的身影，像是个女孩子。她只是在距离酒店门口不远的地方反复徘徊，走两步，停下，然后又折回。

　　是小孙？她走近，小孙见到她来神情一振，哒哒哒地小跑到她的身边：“啊，李萧姐！你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秀气的尖领衬托出了她纤细的脖颈，双腿修长匀称，白的似乎能看到血管，脚上是一双五厘米左右的白色细跟鞋。头发也精心打理过，认认真真地盘在脑后，前额只留了一片整齐的刘海；脸上画了全妆，眉毛描画的根根分明，这么热的天气，居然没怎么脱妆。确实是完完全全符合“优雅干练”的要求。

　　李萧摸了下自己有点卡粉的脸颊：“琪琪，你这是什么粉底液？都不脱妆的？”

　　“啊？”小孙显然是没想到她这时候会问这个，随即甜甜地笑了，“李萧姐，这个牌子便宜又好用，我回头发你链接！”

　　“好，回头发我啊。走，我们先进去吧，这里太热了，进去吹空调。”

　　“嗯……”小孙有点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裙摆，”我……就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酒店，所以有点不太敢进去……”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酒店，之前出差，咱们的差旅标准都只够住快捷。“她对小孙眨了眨眼道，“走吧，进去参观参观，我先去大堂洗手间补个妆，这粉底液脱的太快了。”

　　定好的包厢在酒店8楼“菡萏厅”。草率定了下妆后，她向酒店前台说明了来意，酒店保安热情地为他们带了路，来到了大堂电梯前，然后替她们刷了卡。

　　电梯内飘着一股和大堂中一样的味道，像是果香，也像是花香，闻到的时候总能产生一种上流社会的幻觉。她想起来似乎听小连讲过，很多五星酒店会用一些什么“沙龙香”，就是这个么？

　　她倒是一直不太喜欢香水，浓烈的香味熏得她有些晕。金光闪闪的电梯门如同舞台的幕布一样缓缓合上，清晰的LED的数字显示屏上阿拉伯数字雀跃地跳动着，似乎是为了掩盖电梯上行的噪音一般，电梯里播放起了舒缓的”致爱丽丝“

　　在温柔的音乐中，她却明显听到小孙吸了口气。

　　“……别怕，有我在呢。万一有什么不对我们就走人。”她这么说了。小孙只是模糊地嗯了一声，条件反射一般地向内部走了走，站在电梯最里面的角落里。

　　电梯突然在三楼停了。致爱丽丝戛然而止，温柔的女声传了出来：“三楼。”

　　两扇电梯门徐徐打开，中间出现了一个灰褐色西装的男子。

　　这天气还穿西装？而且这西装外套看起来可不薄。

　　这不知冷热的怪人身材高挑，看着至少有一米八五，低着头，单手握着手机，拇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像是在回信息。电梯门开后头也不抬地走进了门，左手熟练地按向楼层按钮，然后转过身去，理所当然地敲了下了关门键。

　　然而，他按的也是8层。电梯当然不买账，本来在数字“8”上亮起的光圈刷地一声熄灭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但并没有响起“致爱丽丝”，或许是感觉到了不对，男子终于将注意力暂时从手机上抽离，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哦……？”

　　他扫了一眼按钮后，很快就明白了，转头对站在电梯内侧的二人道，“你们也去8层？”

　　“对。”李萧点头答道。

　　那年轻男子抱歉地冲二人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按亮了楼层”8“。

　　电梯缓缓启动了，那男人背对着他们，依旧在摆弄着手机。过了片刻，或许是实在没信号信息发不出去，他叹了口气，手机咔哒一声熄屏，然后重新装进了他的西装口袋里。

　　8楼到了，那男人的手机似乎是终于接上了信号，信息的提示音一时连绵不绝。那男人啧了一声，电梯门方开，他便大步垮了出去。

　　李萧也走出电梯门，电梯廊出去之后是一个接待台，可惜现在并没有人值班。她正在看贴在墙上的指引找之前所说的包厢到底在哪里，突然听到跟在后面的小孙弱弱地开口了：“李萧姐，你……你看到了吗？”

　　“刚才电梯里那个人，好帅哦！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模特或者明星呀？”

　　“啊？”李萧愣了一下，仔细想想刚才那人那张一晃而过的脸，好像确实挺帅的。可惜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到衣服上去了，没看太仔细。

　　“好像是？不过我没看太仔细。”

　　“哎呀，太可惜啦！李萧姐，你说他会不会是哪个刚出道的明星呀？在这里拍戏？”

　　“不会吧，要是明星怎么能让我们见到？肯定有一群助理围着。”她很快从指引图上找到了她们目的地的位置，“前面出去往右走第三个包厢，走吧。”

　　老张早早就等在包厢里面了，拜他所赐，包厢里已经烟雾缭绕，二人推开门的瞬间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哦，两位美女来啦？”老张嘿嘿笑道，打量了一下进门的二人，随即张口就来：“哎呀，小孙，平时不打扮看不出来啊，没想到这么漂亮！”

　　“张哥，您过奖了。”小孙很自然地微笑道，“平时工作需要天天跑现场，哪能乱穿衣服呀。”

　　“哈哈，看把我们小美女逼得。要不你转来当销售吧，绝对好拿单子！”

　　“哎呦，忘了我们小李，小李平时也不怎么打扮吧？”他的目光将李萧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刚刚到下颌的短发衬着清秀的鹅蛋脸，精致的水晶耳钉，蓝黑二色的衬衫领连衣裙下露出紧实的小腿，脚上还是一双平底单鞋，“小李，你下次应该也穿个高跟鞋，这样太学生气了！”

　　“我一直这样，习惯了，穿高跟鞋走不了路。”她道，“张哥，邹总还没来么？”

　　“邹总估计要晚点，他今天晚上好像还有个局。”

　　“……？”李萧愣了下，随即立刻开口道：“他不来了？那今天晚上和客户说什么？”

　　“来的，他串场，晚点过来。”老张从手边起皮的公文包中翻出两张纸，“喏，我们的补偿和延保协议。邹总之前都和客户谈好了，等会儿他们技术总也来，你给他们技术总解释一下。”

　　李萧半醒半疑地接过老张递过来的两张纸，10%的尾款不要了，延长一年维保，上面已经敲上了公司的章，这……就这么定了？

　　“就这样？对方就接受了？”

　　“是啊。喏，咱们章都盖了，今天给客户带回去盖章就行了。”

　　“那厂家那边呢？能支持我们维保吗？”

　　“邹总人脉那么广，厂家那边他会搞定的。”老张又点燃一支烟，“反正今天就给客户再详细解释下现在的情况，你们都去过现场了，之后负责工程师还是你们，争取给对方留下点好印象。”

　　“好的！我会努力的。”小孙点头道。李萧将文件翻看了一遍后递给小孙，小孙急忙接过来，逐字逐句地认真阅读了起来。

　　“哎呀，别站着了，坐坐坐！”老张急忙招呼两人坐，他的手机又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自便啊！”

　　“…………”李萧沉默了一下，还是坐下了。小孙紧挨着她坐下，刚放下包立刻继续正襟危坐地读起了那份文件。

　　李萧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摆弄手机。

　　“哎呀，您快请进！”门口的声音很快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只见门乒地一声开了，销售老张一张脸笑靥如花，好看极了，微弓着身体，一手打开引后面的几人入内。

　　一个被白衬衣包裹的肚子率先进了门，之后是肚子上的矮胖身体和地中海的脑袋。那“地中海”后面还跟着两个男人，一个是个瘦小的中年人，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个是个黑色短袖的年轻小伙子，高高壮壮，脸上一直带着谄媚的笑容。

　　“容我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史总，是咱们整个业务板块的一把手，咱们这次项目啊，可都要靠史总的支持啊！”

　　“张总客气了！”地中海指着自己身后的两人，“这位是我们贾总，是我们事业部的总工，技术方面，他没有不懂的！还有我们小吴，年轻人，刚来我们这边三五年，也要多和你们学习学习！”

　　“哈哈哈，您太客气了，您这边都是经验丰富的专家，哪能和我们学习啊，得我们和您学习！”老张哈哈笑道，赶快引地中海到上座坐下，“我们邹总忙，今天晚上还有个会，他估计晚点到！”

　　“哦，不要紧不要紧！”地中海座下后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两个女孩的身上，“哦，不知道这两位美女是……”

　　“这是我们的李工和孙工，负责咱们这个项目的。之后应该还要和您这边合作，两位…可都是高材生啊！”

　　“您过奖了。”李萧只是随意答道，“后续的项目，也要请各位领导多多支持。”

　　“是……是啊，史总，我们都是年轻人，没什么经验。也要和各位专家和领导多多学习，之后项目，也，也要麻烦您多多关照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地中海哈哈大笑道，“咱们不说别的，最不缺的就是经验！”

　　“来，服务员，点单！”老张扯着嗓子向门口大喊道，随即迅速换了一张微笑的脸，“史总，贾总，吴工，喝点什么？”

　　“李工，孙工，你们喝点啥？”酒水已经送到了，老张才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转过头看二人，还没等李萧回答，小孙急忙道：“我都可以！”

　　“行，那孙工也和我们喝几杯红酒呗，这酒老贵了。”

　　“好……好的！”

　　“我就不了吧。”李萧开口拒绝，但地中海的打蛇棍立刻追上，”哎，年轻人，要学会喝点酒嘛！”

　　“我……今天来例假，不太方便喝酒。”她还是想了个借口拒绝，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吴这时候开口了：“诶！我可听医生说了，来例假喝酒，活血化瘀啊！”

　　“哈哈哈哈，没错！”老张立刻接了话茬，随后小声对李萧道，“小李，你能喝的吧？稍微少喝点意思意思。放心，有我呢，哪能让你们醉啊。”

　　“等下邹总来了可要和他们解释这个方案的，咱们诚意总得到啊。”

　　“李工，少喝点，等下叫你男朋友来接你呗！”不由分说，眼尖的服务员早已开了酒，持白酒的早已走到了史总一行人身侧开始倒酒，持红酒的服务员闪现在她的背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面前的透明酒杯里已经盛上了宝石红色的液体。

　　“哦，邹总刚才发短信让我们先开始。”老张举起酒杯，“史总，那我按我们邹总的意思，敬您一杯！”

　　“哈哈哈，张总客气了，来！”

　　地中海豪迈地笑着，捻起小酒杯，一口干掉里面的液体。酒液辣的他呲了下牙，在他嘴巴里发出了巨大的”啧”的声音。

　　“来来来，吃菜吃菜！”凉菜一道一道地上来了。老张殷勤地招呼道，李萧皱了下眉，勉强抿了一点酒液，余光看到小孙认认真真地喝下了一大口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