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公主传说》辰生青

117、起兵

　　一拜，拜天地。
　　皇家的典礼，大红的红绸囍字染红了整个天都。
　　寒魏彰虽然知道会有天佑军攻来，可在看到一身嫁衣的莫涟江时，他已经什么都忘了，他的眼里心里脑海里都只有她一人。
　　他觉得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这场梦实在是太美，他曾经远远的只看一眼都觉得赏赐的人，现在竟然成为了他的夫人。
　　他名正言顺挚爱的妻。
　　二拜，拜高堂。
　　莫涟江以为皇家的婚礼会有什么特别的，结果除了仪式的时间更冗长繁复，那些主要的环节，大都和民间一般。
　　繁重华丽的婚服，上次和亲苍梧，压的她几乎喘不上气来，这次倒是格外轻松，她玩也似的一一配合着礼官任何的安排。
　　甚至希望这时间能长一些，好玩个够。
　　原本安排的兵变，她倒是希望能晚些来。
　　三拜……。
　　“陛下！陛下！天佑叛变！攻进天都了！”
　　终于飞马流兵疾报，打断了大婚的仪式。
　　闻言，从上到下，从明灵帝到天都内外无一不是大惊失色。
　　礼官担忧的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朝堂，高台之上，远见天都城门决堤，洪水般的刀光剑影，青甲兵士伴着天佑军旗，直冲皇宫而来。
　　吴毅已经亲自被明灵帝点了带兵去防。然后随着飞马一次又一次回报，明灵帝的心思早就不在大婚，而是和太子商议起了军情。
　　没有了明灵帝主持和发话，谁还敢继续高台上一对新人的婚礼。这本该是主角的他们，在天都内短兵交接的天佑和天坤面前反倒成了背景板。
　　莫涟江没有掀盖头，她懒得看也不忍看，而且不掀就像在骗自己还没有一切结束一般。只是盖头也掩不上她的垂丧和淡淡叹息。她抬起手，却从没觉得手如此的沉重过。
　　“殿下，寒将军，皇宫守不住了，陛下决定去离山宗庙暂避，请二位随行。”
　　寒魏彰愣了一下，被冰冷现实一声喝醒。
　　他看向台下文武百官在明灵帝的安排下一一惊惶离开回府。
　　所有的天坤守卫在安排着明灵帝的离开。
　　他又看向对面垂丧沉默的莫涟江。
　　她伸手，终于紧紧捏住了盖头一角，随后声音尽量沉稳却藏不住颤抖道：
　　“知道了。”
　　无论是礼官还是来禀告的侍卫只当她怕了叛军。可只有寒魏彰知道她不是。
　　寒魏彰看见台下人散去，他都没什么，可看见莫涟江如此，他突然心里被狠狠捏紧的痛了起来，一阵阵的酸疼厉害。
　　她的计谋，伤她最狠。她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可事已至此，她也只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罢了。
　　“不！”
　　寒魏彰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莫涟江的手，丝毫不容她多想和拒绝的不许她动。
　　随后，他转头看向那禀告的侍从斩钉截铁道：“仪式还没结束，我们不走！”
　　莫涟江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寒魏彰会突然变卦，她抬手要掀盖头，可她的力气哪里拗得过他。
　　他看向礼官，“后面还有什么？”
　　礼官被瞪得哆嗦了一下，一切从简道：“夫妻对拜。”
　　莫涟江听到这，眼泪都涌了出来，没了挣扎的力气。
　　寒魏彰感受到她的颤抖，他哄也似的道：
　　“夫妻对拜。”
　　皇宫之外传来了兵甲碰撞之声，火石砸在宫门之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震人心魄。
　　寒魏彰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以前他觉得他可以给莫涟江补回来，但是受过的伤，怎么补？他要现在，要当下。
　　开战如何，战场又如何，千军万马，他也只要现在。
　　“殿下，快啊……。”他们两人不怕，礼官是怕的厉害，着急的催促道。
　　“你们先走吧。”寒魏彰看向礼官和周围的侍从，道。
　　说罢，众人面面相觑，道了谢，作鸟兽散了。
　　寒魏彰拔出寒雨剑，就插在了手边，高台之上只剩他们两人。
　　“将军……，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莫涟江几乎是哀求和委屈的提醒他结束。
　　“相信我。”
　　他握紧莫涟江的手，哄道：“夫妻对拜。”
　　莫涟江心里一震，几乎是郑重却又鬼使神差的朝那声音方向拜了下去。寒魏彰一直没有放手，两人牵着手，拜了第三拜，他难掩喜悦，亲自伸手给她掀开了盖头。
　　那动作轻柔的像掀开了只属于他的珍宝。看向了那早已泪流满面的人。
　　“礼成，夫人。”他说道，情意缱绻，一如民间夫妇。
　　宫门轰一声撞开，金戈铁马，叫杀之声震天。寒魏彰却露出一个笑容他一手紧紧握住夫人的手，一手拿起手边的寒雨剑，就这样冲进了战场。
　　莫涟江看着他，从没见过他那样的快意无憾的笑。她似是被感染了，眼里挂着泪，却忍不住笑出声：战场成婚，真是没谁了。
　　没有人能拦住寒魏彰，哪怕再多的兵力，围上来，他都能杀出一条路来，甚至他开心的像是这些人都是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一般。
　　大红的喜服被染的更红，两人一路奔走，抢了一匹马。
　　他把莫涟江牢牢护在身前，早就忘了曾经说过，在战场上穿的太过耀眼，会被当了活靶子，可现在两人红衣艳艳，招摇到放肆，寒雨剑劈开箭雨冷兵。伴着红绸飞扬，纵马飞驰。
　　果然在离山脚下，追上了撤逃的明灵帝。
　　明灵帝被两人追上时一阵的恐惧和复杂，好在寒魏彰现在还没有叛变，他要是天佑的人，如此可就危险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叹了口气。是他疏忽了，随城起兵。
　　天都原本布置了天坤军，还没有反应过来，霍岐就以三万天佑先锋军，短短两天之内突破了在整个天都三州最薄弱的守卫，直逼天都城下。
　　随后，由莫燧煜亲率的十万大军从随城逼近。
　　一路上，讨伐太子昏庸无德，坑害随城治理，随城救灾不利，导致百姓流离，坑害铎城边关，逼杀边将，更是借机残害手足兄弟的檄文。
　　随着十万大军的行军，发遍了天机。
　　这十万大军，日夜不停的行军，攻陷天都，甚至快到了整个天都连大婚的红绸都没有来得及拆掉。
　　大军来势汹汹，在天都城门攻破的那一刹，
　　明灵帝不得不下令，中止婚典大礼，放弃在十万大军面前薄如蝉翼的天都皇宫。
　　转而离开皇宫，逃到易守难攻的天都离山宗庙里避难。仅由最少的天坤御前卫驻在山脚下，阻着天佑的进攻。
　　另一边，由太子莫林樵，吴毅等人，亲自去天都三州驻扎在各处的天坤军调军，来回击天都的叛变谋反的天佑一派。
　　并在临别时，托付了国玺和传位于太子莫林樵的诏书。
　　莫燧煜虽然已经攻进了天都，甚至已经坐上了天都皇宫的王座上。
　　可得到的，终究是一座空了的皇宫，百官罢朝，名不正，言不顺。
　　莫燧煜重兵进攻离山，已再没有一丝的意义，甚至还有着弑父弑君的罪名。
　　离山之下，只分了一万天佑军，困住明灵帝，既然国玺和传位诏书都在莫林樵手中，他大败莫林樵，这位置也才算坐稳了。
　　因着这局势的发展，追明灵帝而来的莫涟江和寒魏彰两人，也就被围困在了这离山之上。
　　离山脚下，天机战火四起。
　　而安排了这一切的莫涟江在离山上安顿了之后却坐在这里悠闲的看日出，看江山。
　　以清晨的空□□阳为幕，天都皇宫，神殿，街头巷尾尽收眼底。
　　而这江山之巅，风大，荒凉。空的让人害怕。
　　寒魏彰一早醒来，没有见到她人，问了之下，才找到了这里。
　　他走上前，和莫涟江一起坐在了风里。
　　“我以为你指点江山，至少该站着。”
　　在他印象里，那些以天下为棋盘的棋手，该是意气风发的站在这种风景之巅，感慨一番。
　　而不是这样老僧入定一般的盘坐，不知在想什么。
　　莫涟江已经习惯了寒魏彰这样猝不及防的冷笑话，可她看向寒魏彰还是被逗得笑了笑，撒娇似的伸手贴上来道：
　　“冷。风大，吹的头疼。”
　　血色的朝阳倒影在她的眸子里，让一双黑眸明亮却带着深不可测的血腥狡黠。
　　任是谁看到了，都会觉得后脊发凉的可怕。
　　寒魏彰心里想着的是后怕，可身体却是无比诚实的在听她这样说之后，自动的伸开手，把她拢到了怀里，给她挡了风，暖着她不知坐着多久而冰冷的手和身体。
　　霍岐和莫燧煜之所以能摧枯拉朽的如此之快，天坤临时从准备婚典改为备战，猝不及防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就是有莫涟江借邺朔在天佑中的势力，给天佑也是给了霍岐的天坤的布防图。
　　他们的天乾军早已赶到了天都城外，莫涟江却临时变卦，让他们找个地方隐住，按兵不动。
　　“我们还要等多久？”
　　寒魏彰问道。
　　从大婚到现在，他们已经在离山上被困了半月有余了。
　　半月，当时明灵帝逃难带来的，和离山上的吃食已经快消耗殆尽。
　　再这样被围被困下去，寒魏彰是看不得她再吃一点苦，挨一天的饿。
　　“不急。”
　　莫涟江安抚道。随后又看着景色，闲聊似的缓缓道：“昨夜，外面来消息了。太子带领的天坤军，战事不利，他们回攻天都，却连皇宫宫墙都碰不到，吴毅带着的天坤到了……，你猜哪里？”
　　莫涟江说着，故意卖了个关子，逗逗他。
　　寒魏彰皱起眉，想了想，可看着莫涟江的神色，就分明就是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地方，在天都他特别熟悉的地方，寒魏彰犹豫却又不敢确认，这是他身为将领，无论如何不能带兵被逼到的绝境。
　　他道：
　　“幽山？可现在入冬无雨，幽山又不如离山有不冻流溪，而且之前难民所住不就是在幽山吗？那里能吃的都被吃完了，就算要利用从上至下进攻的地形，可万一进攻攻不破，又被围困，在幽山上不是死路一条。怎么能往那里去。”
　　莫涟江叹了一口气。
　　战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无论是谁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都是一个必将付出代价的决定。
　　随后俯身到寒魏彰耳边，悄悄道：“天坤能在幽山坚持多久，我们就再等多久。等到他们来求我们，那时候……。”
　　“让他们也吃点苦受点罪。”
　　她顿了顿，声音轻轻的又道，恍若恶魔的低语。
　　寒魏彰知道，那时候就是天乾军出军的时候。
　　那时之后如何？
　　寒魏彰不敢往下想，又不得不往下想了想。
　　若是，她当真只是想让天乾有平乱之功，就能跟着他回铎城的话，那么此时，她就应该让天乾军出军。随后和莫林樵带领的天坤一起夹击平了天佑。
　　可她宁是自己挨饿受罪被困，陷于兵乱的危险之中，也要等，等一个天坤和天佑两败俱伤的时机。
　　等天坤天佑鹬蚌相争，而她才是促成这一切，等着得利的渔翁。
　　那时候，莫氏王族，会只剩她。
　　那时候，天下最强和最后的兵权，会只在她手中。
　　寒魏彰想到这，心脏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觉得紧张，害怕，恐惧，激动，钦佩又感慨，万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只能让心跳越跳越快。
　　他咬唇想控制一下，毕竟他身为将领，这种心态在战场上，面对虎狼一般的苍梧军都极其的少有，可现在面对莫涟江，却有了这种不自觉的心跳。
　　心跳带着大脑懵得厉害，像兔子遇到了猛兽，停滞了而有些僵直。
　　这样僵直的身形和激烈的心跳当然是躲不过近在咫尺的莫涟江。她在那通红的耳廓上笑了亲了亲。冬日的晨光耀耀却旖旎。
　　寒魏彰看向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道：
　　“你想要天下？”他颤抖得问道。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天乾军，天乾总将，就是她谋取这天下大局之中，最重要的棋，最锋利的刀。
　　所以，她接近自己，甚至不惜以身饲虎。
　　她有这样的能力，自然应该有这样的野心。
　　那时候，铎城算什么，天机三城九州都再无人与她为敌。
　　莫涟江愣了愣，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但想来有些事他不知道，会误解也没有办法。
　　她如此安排，不过是想让太子能亲身体验一番疾苦，以防再出现随意断军粮草的事。
　　她换了个姿势跨过，坐在了他腿上，霞光被挡住，在她身侧酝出一道淡淡的金边。
　　随着她背对朝阳，她眼中那血红色的亮光消失了，又恢复了一如往日平静的黑眸。
　　她看着寒魏彰的眼底的试探和迟疑，缓缓伸出手，抚着他的脸侧。她真诚而认真道：
　　“不，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想称帝为王，我想和你回铎城，我们去骑马，去游猎，和大家一起，快乐的活着。没有人在我眼里是棋子。你们都是需得我用心相待的人。而你……。”
　　她倾身吻上，语气间淡淡无奈道：“是最特殊的。”
　　寒魏彰心里一动，心跳中的恐惧迟疑，被近在咫尺的温度驱散。
　　那样明确的告诉他，她是个人，而并非冰冷的高高在上的王和神。
　　他回拥住，加深了这个吻，在紧紧相依的体温中，一颗紧张跳动的心也感受到另一颗从平静到跳动的心。
　　他缓缓闭上的眼，庆幸无比之下，他只能抱得更紧一些，这是独属于他的温度。
　　莫涟江每次和寒魏彰一起，都能想到铎城连绵的青山平原，蓝天白云，清风阳光，一种宽阔悠远的纯粹和干净，就像一场太过美好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