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公主传说》辰生青

115、领命

　　没有过三两天，林力就趁着夜黑到了神殿。
　　莫涟江见到外面蝙蝠似的倒挂人影，跳下来时候又有些护着伤口的疼的影子，就知道这人是谁。
　　她本以为林力会休息个半月的，这伤口恢复的能力比寒魏彰还要吓人了。
　　不过，想来父亲牵挂女儿，不免好的“快”些了。
　　“殿下，我是林力。我的伤已经好了，请殿下吩咐。”
　　那道影子似是已经习惯了，弓着腰，恭敬的站在门外禀告。
　　莫涟江原本是已经打算睡了，正好睡前坐在桌案边想事情，也就起身，走到了那影子站着的门口，打开了门，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
　　在她开门的刹那，躲到哪一片阴影里了。
　　她对着那虚空道：“外面凉，进来说话罢。”
　　虚空的黑影半饷才道：“殿下，我在外面就行了。”
　　“什么坏习惯，那我和你在外说吧。”
　　“殿下不可，外面凉。”
　　“你也知道啊，那你废什么话。”
　　莫涟江率先进了门，没有一会，一个束手束脚的中年男窘迫的站在了门边，小心的四处看了看随后认真的关上了门，他贴着门，有些手足无措的不习惯这样温暖又光明的地方。
　　他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可还是束手束脚的，生怕把这里染脏了似的窘迫。
　　“殿下，这万一被人看见了……。”林力道。
　　“无妨，这里是神殿。”
　　莫涟江转身坐回了桌案边，又指了指桌案对面的椅子让林力坐。可他坚持，不肯坐下来。
　　莫涟江没法子，无奈的笑了笑也就算了，道：“是两件事请林将军帮忙。”
　　随着她开口，林力也严肃起来，认真听着，只听莫涟江顿了顿，接着道：
　　“这第一件事情，大皇子莫燧煜在天牢，霍岐也已经下了重狱。那里都是天坤守卫看管，我想请林将军帮我带出这两人。”
　　莫涟江说完，林力轻轻啊了一声，再一次重复和确认道：
　　“殿下要我从牢里，救出大皇子和霍岐？！”
　　莫涟江端着手，严肃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道：
　　“无论林将军用什么办法，需得把他们带出天坤的看管牢狱片刻，我和将军的人，自会接应他们，送出天都。”
　　莫涟江看着林力，他常年在天坤军中又是太子手下的秘密杀手，对他来说，打入重重看管的天牢重狱，带出两个人，比灭了严家这样的活来说简单的多。
　　林力想了想，点头领命道：“这事情不难。我一定安排妥当。那第二件事情？”
　　他担心着，觉得第一件事怕是投名状，只是个开胃小菜，第二件事才一定是更难的事情，莫涟江接着道：
　　“这第二件事情，是我想要天坤军在我和将军大婚之时的排兵图。
　　这两件事成之后，太子必然知道你已背叛天坤。到时你就来神殿躲避，时机成熟，就带着苗苗远走高飞，再没有人能困住你们。”
　　莫涟江站起身，挑灯，把灯火挑的明亮些，承诺道。
　　林力闻言，看着莫涟江，难以置信得小心问道：
　　“这第二件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殿下的意思是…我只需办这两件事吗？只需如此？如此而已吗？”
　　林力原本是以为第一个任务只是考验他的一个小动作，之后，还有杀人灭口这样的脏活等着他去做。可第二件事情，竟然是比第一件还要简单的存在。
　　他在天坤待了多年了，上为太子做了多年杀人灭口的脏活，下在天坤兵士中摸爬滚打。
　　他太了解天坤军的漏洞了。
　　这两件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如此而已。”
　　莫涟江直接而果断得回道。
　　“我听说寒将军和霍将军不和，大皇子更是恶极……，殿下为何要救这两人，寒将军也同意吗？当真不需要我动手吗？”
　　他已经习惯了杀人，突然给他一个救人的任务，他多少还觉得不够回报莫涟江。
　　莫涟江闻言，挑灯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可随着她转身，那分嗜血的凌厉已再不见，只剩春风般的微笑道：
　　“林将军，这说的什么话。大皇兄再恶，也是我同父同族的兄长。
　　我实是不忍看他皇族之身，在天牢中就这样不人不鬼的活了这辈子。
　　这不是没法子了，才想到让林将军出手相救。
　　救出大皇兄之后，能助他活下去，躲过太子的追捕的不就只有霍将军了，要救大皇兄，只能顺带也救霍将军喽。
　　天乾和天佑虽是不和，但是我和寒将军解释清楚了，
　　我要做什么，他还是支持的。”
　　她说这话时候，笑得温和，倒是真像是个悲悯和体贴兄长遭遇的妹妹，甚至“贴心”的连顺带把兄长背后的霍岐都救出来。
　　林力认真听着，唔了一声，觉得有理，他连连点头，道：
　　“殿下仁德，是我多言了。
　　此事五天后为霍将军的行刑日，到时候能偷梁换柱的用别的死囚替了。
　　而大皇子那边……请殿下给些时间我去安排，五天后必护送大皇子及霍将军到天都城门外。
　　这样的事情不难，应该不需要多余的人力接应。
　　若是需要，我会给殿下来消息。请殿下放心。”
　　莫涟江提醒道：
　　“刑部的牢狱，我会托赵瑜看管疏漏，暗中帮林将军，不过霍岐是死刑重犯，大皇兄也是在天牢，林将军千万要小心行事，不要轻视了。”
　　林力连忙拜下，“谢殿下提醒，请殿下放心，此事一定办好。”
　　莫涟江点点头。提到这恩，想到那个孱弱如幼苗般的孩子，道：
　　“天色晚了，苗苗应该睡了。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她屋前看看。”
　　林力忙拒绝道：“我相信殿下，也相信神殿。事成之前，我就不看了，拜谢告辞。”
　　他转身开门要走，莫涟江微微笑了，随后忍不住和林力谈了谈孩子，道：“她是个很顽强的孩子。”
　　林力颤抖着手重新带上了门，他低着头，什么也没有说，重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次日，莫涟江找到寒魏彰说完了昨夜林力来过也安排了他的事情。
　　说完，没什么事，却前前后后的跟着寒魏彰，甚至当真心血来潮的提出想去天都看看红妆首饰的最新款式和当年和亲还一样不一样。
　　寒魏彰怕她看见了更难受，倒是没有答应下她的这个提议。
　　“你担心林力被太子看出来？”
　　寒魏彰一言就指出了莫涟江如此反常的举动，把她引到铎北军府的院子里，给她倒茶，让她冷静一下。
　　此时，相当于箭已离弦，是脱靶，还是正中红心，她纵使是着急不安，也没有用了，只能稳住，静静等待。
　　寒魏彰宽慰道：
　　“你该相信他。”
　　莫涟江握着茶杯，正如寒魏彰所言，此时不相信林力，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尝了尝冬茶，茶香沁人心脾，多少安抚了些她此时无用的慌张。她长长的叹息道：
　　“这毕竟最重要的一步。”
　　要救出霍岐并非难事，可莫燧煜毕竟是皇族，又在天牢内，让他消失，多少就有些困难了。
　　林力站在门外的黑影中，他以为已经习惯了，可唯独这次却突然觉得今年的冬夜格外的寒冷了。
　　也许是伤口未愈吧，他心想。
　　莫林樵已经拆了纱布，却还在养着，他垂着眸已经快睡着了。看见门外那个黑影，有些不耐烦道：
　　“严府的事折了本宫多少人，你还有脸活着回来了，既然活着，怎么现在才来，有事？”
　　“殿下……。”
　　林力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还活着，他顿了顿，平静冷肃，道：
　　“随城来消息，霍岐的势力正在赶往天都，怕是要救天牢的大皇子。”
　　屋内的人闻言，半饷没有动静声响，毕竟突然抓了霍岐，随城不可能毫无动静。
　　林力也只是等着。他又等了一会。默默捏紧了拳。
　　“你去天牢里。”终于殿内的人缓缓发话了，
　　“杀了…不，打断他的双腿，让他活着，哈。让他活着，看着本宫登基。随城来的人救了他又怎样，他也是个废人了。”
　　林力难得从莫林樵的声音里，听出了轻松和近乎恶劣的喜悦。
　　他一如往常的回了领命，也该一如往常的离开。可想到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又有些挪不动脚步。
　　他想起自己十五岁入天坤，被挑选从师。
　　师傅教他杀人，传他技术，最后在出任务时身死，让他得到了军位。
　　即便与寒魏彰相比，那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天坤末位，可这样的偏将末位已是外姓能在天坤中担任的最高位。
　　他一直做得很好，他一直也没有怀疑过什么。
　　他一直在想，只要他努力，终究有一天，他会在天坤军中出人投地，他会让妻女过上好日子，他会带领被吴氏统治下日渐衰落的天坤重建辉煌。
　　这样的日子，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二十年的风雨，在今夜就要结束了。他感慨又恐慌。
　　“殿下……。”他开口。
　　莫林樵看着门外那个迟迟没有离去的黑影：
　　“还有别的事情吗？”
　　“殿下……。”
　　他声音颤抖，想说告别的话。
　　想说吴毅老了，太子要依仗天坤必然要从吴家之外重新任命忠心的底层外姓。
　　他想说的太多，此时此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终于，莫燧煜反应过来，声音已经带上了困意：
　　“严府一事，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去东宫内府领银吧，不会亏待了你，退下。”
　　不是林力一如往常，而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已然放松了一切警惕的莫林樵，太过的一如往常。
　　他根本没有听出，又或者说他根本完全不在意手下一个视财如命的刺客的反常。
　　林力心里咯噔了一声，他满腔的热诚，突然在这一如往常的吩咐和敷衍中被击碎了。
　　以至于心里一下空落落的。再没有一丝背叛的沉重和愧疚。
　　他在黑影处露如释重负的笑容，随后躬身拜了拜，道：
　　“末将领命。”
　　这一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因为妻女，不是因为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