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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春山如笑2 ...

  •   薛菱想一想亦觉有理,只叫告罪的人先甭去了。“罢了,索性她近日已然气性不顺,我再添恼火若叫殿下介意,岂非是得不偿失?可她前些日要当庭辱我,我着实不能受。这番惊心动魄,我有朝一日必要讨还。”梁寄实明她是睚眦必报的性情,即便她再晓以利害,怕也不能说动。谁料赶巧知更进来递话:“良娣,将才遣派人说殿下今夜要歇在邬花台。”薛菱大喜过望:“你赶紧回去豫备着。只不是正湘,歇哪儿我都快意。”

      梁寄睨她一眼便告辞了,照理说并不该,她心里头琢磨了半晌,没个清楚。待等晚些他阴恻恻的前来,她已然独独用过膳食,他却问:“为何不摆膳?”她始料未及地,教知更再宣膳来,他却丧了食趣:“罢了,一日朝会本已疲意过甚,此刻倒不大想着吃食,良娣同孤去踏鹊楼散散罢。”她一路默然无响的追随,晚风习习,将千般愁绪尽数扫却。“为何是薛菱而非闵娘?”

      她会意,亦是恭谨答复:“殿下所言妾不能懂。”他笑中有几分嘲意:“人皆道孤的两位良娣已然缔结盟约,意在对立孤的正妃。数日来擂台不断,烽火不消,你倒是更亲厚薛氏。可按着你的性情去思索,仿佛还是亲厚嫡妻更妥善些。”这些她不是不曾想过:“妾会敬重江殿,可要同谁要好,爷可会体悟女儿家的心思?”这话说的有几分意趣,他亦素来觉得梁寄不会是迂腐成性的,不过在他面前儿端出簪缨世族的模样来,活像个观世音菩萨:“你亦觉着闵娘过于仁慈,怕靠着她终有一日是不成大器的。”她双眸里柔色似婵娟,却还抬眼望着漾在水影里的月色:“您只念妾亲着薛良娣,却不曾想倘或妾有意亲厚江殿,她可会领情?妾入府邸唯一愿景是将禾娘护得安稳,这是梁家对妾的渴盼和嘱托,至于梁氏,唯求殿下赏妾一份安稳。”

      这坦率来的太过意外,使他怔了片刻。洞察人心原是他的本事,身侧的红袖便有歹心他亦能勘破,而将所谓的谋算说的这般通透的,她还是第一。“你比薛菱要稳重,她所图谋的孤终究是恩赐不起了。可孤跟她有几年的情分,让她在云端上跌落,自那时起孤便知晓她已非昔日那个小姑娘了。她为着她的孩子嫉恨闵娘,粉饰太平了数年,始终不能搁下,说要劝解,却终不知怎样张口,几次三番便就尘埃落定,你要替孤多劝一劝她呀,舒娘她……”

      他指了高悬苍穹的寒酥(月),“她原是那个模样儿。”梁寄此刻着实看不懂他,据闻他生母身家低贱,乃是下等宫婢,因此他寄养在当今皇后殿内,皇后亲生子早年薨逝,这数年唯独他一个子嗣,更是早过继到自己膝下,这二人是实至名归的母慈子孝。他疼爱发妻的名望在外,因此梁寄之于情爱事,早已断了念想。“倘或妾亦劝解不了舒娘,又该当如何?假使有日她与……”最深的疑窦一出,她乍然停住望向他,这话将尽未尽,算不得失言,他不瞧她,也似乎是望仙藻出了神,“以卑犯尊,乃大逆。良娣还想问甚么?不若今日一并问起,免得来日同谋落得大罪。”

      她眸里已无光亮,该询问的一应尽去,“妾不敬殿下,听凭您的责罚。(指前面的失言)”他默然,向前走去。子夜时分两人尚在府邸走着,四处下人都避着,却好奇会否是梁寄开罪了他?他似也察觉到了,只握上她的手,这便不言自喻了。梁寄由着他挽,手上无力道,亦不回攥。到了邬花台,她才奉上盥洗等物,知更犯了困意,眼看着就要倒在她身旁,梁寄不动声色的搀住她:“今儿不必你侍候。”

      知更慌忙之下听出了几分意,便就势告了退。待她妥帖服侍他歇息,他望着阁门外下人身影:“你待下人倒是周到。她疲乏了可去歇着,倘你这侧需得人又当如何?”她还是不在意的样子:“又不是只她一个侍奉,再者她已忙碌了整日,疲累是人之常情,这点事儿可就不用再计较了罢?”知更是自幼随伴的,是她决不能舍的。他悠哉地起身,去解她松松系着的中衣带,“你若侍奉的好,孤自不跟她计较了。”梁寄半阖了眼,想着若知更无恙便成了,至于她这身躯,不过是一架空壳罢了。

      半月后忽有日梁寄犯了胃疼的毛病,因平日惯爱食辣的缘故,更是疼的要断了命。薛菱早前来探望过,听着又厉害了些便决意在邬花台彻夜照顾。梁寄自是不愿她这般辛劳,劝解几次都不管用,直到晚膳后有人禀报说殿下来探病,薛菱只对她道:“都疼成这般了,我同殿下说去。”待等太子先跟薛菱询问几句,便见着梁寄更了衣裳,脸色颇多了几丝苍白。“妾失礼了。”

      她此刻散了鬘发,又着的是素衫,倒是愈发显得柔弱不堪。薛菱搀着她,太子和颜来虚扶了扶她:“舒娘你回去歇着,今夜孤来照顾她。”薛菱愣了,瞅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真是最好不过了!都说爷待咱们体贴入微,可见所言非虚!”说罢欢欢喜喜地走了。离开了很远,疏屿才问:“良娣,奴怎么瞧着殿下近日对梁邬上心了些?”薛菱睨她,懒怠答道:“近日梁家出了太子侍读,梁詹的差事也办的着实漂亮。再者说,她的脾性正合殿下,可不是要得他心意了。”疏屿一头雾水:“什么脾性?您既知晓何不投其所好?”薛菱冷淡了神情:“为他改了模样儿,可真是不值得。何况数年在他身旁,他已清楚我的性子,此刻再伪饰可还有用?”

      疏屿不言,薛菱加快了脚步,神色疲惫:“左右他欢喜谁都是好的,愈发偏袒簟秋,她的处境便会更岌岌可危,亏欠我的,我终得一一讨还。”说罢她蹙了柳眉:“昏定时候不是说她犯了头痛?殿下倒肯驳正湘的情面转则去邬花,只怕正湘也没能领会她的路数,她可跟我不同呢。”薛菱心底有了考量,只觉得此刻晚风和融,吹拂在面颊上都是暖的。

      另一侧。太子搀着他的良娣慢慢落座,后接过知更呈来的药汤,并无给她的意思。梁寄头脑昏沉,一阵阵发痛直让四肢百骸都没了气力,更休提告诫薛菱莫要过分一事。他舀了一勺喂予她,她凝着半晌也不动。他含了笑意催促:“要凉了。”她状似听话懂事的喝下,并没像她人一般吵着闹着说‘太苦’,直到饮尽他将药碗递给知更,又顺手取来蜜饯,这又是要喂的姿势。知更觉得面前的储君像变了个人,梁寄双手捧上,示意他搁下。

      他见状特地塞在她口里:“病着,就别顾着虚礼了。”说罢他又用湿绢子擦拭了手,“方才听舒娘称你簟秋,可是你的闺字?”她颔首算是赞同,他又笑道:“孤平生最爱清照词,真是个意蕴双全的好名讳。”她顿觉跟他说话,连腹中阵痛都削减了几分:“妾今儿实在不便。”话中意味明显,他蹬了鞋躺在她身旁:“孤不是色中饿鬼。”她有些受窘,“妾不是那个意思!妾是怕夜里难眠吵着殿下,这样您也歇不好。”他将被掖了掖:“孤一向言而有信。既答允要照顾你,便不会去旁人处。”

      才说罢,梁寄又道:“听闻江殿抱恙。”就听见知更在外试探:“太子殿下?”后而见她稍稍启开些门试探道:“殿下,正湘遣人传话,说江殿闹头痛,已然疼了一整日了,能否请殿下去瞧瞧?”他只回道:“太医说她这病得需静养,孤不懂医理,明儿再去瞧,其余事宜亦明儿再谈,别扰了良娣清歇。”梁寄心下不懂,素来说他二人情笃,这怎地就改了模样?说罢他压了压她的明眸:“歇着罢。”她还想问,听闻今日她三弟入府邸做太子侍读,心底总有隐忧,而此刻却不能贸然张口,只好阖了眸安歇了。不知是几更天身侧有人起身,梁寄亦同他起,他按了按她的肩膀:“再好生歇一日,今日散了晨省。”她垂下首,又皱了皱罥烟眉,他攥了攥她的柔荑:“要是还不好,使唤人来禀我。”梁寄意会,一并同他颔首致谢。太子又任小厮更换了衣裳,启程去宫内朝会了。

      他才刚走,知更匆匆来禀:“良娣,正湘遣人向女眷传话,说晨省如常。”这样明显的意思,既不肯接受储君的‘好意’,亦有立威之意。梁寄到时见薛菱在阁外等她,她颇为无奈的太息,两人颇有默契的一起入阁,向太子妃致礼。“晨省之令孤早已晓誉,却不知两位为何姗姗来迟?”这话单刀直入,不像是她素日行事。梁寄先行请罪:“殿下恕罪,薛良娣是为等妾才迟些的,殿下若要责罚,原是妾一人过错,妾愿一力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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