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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逢不喜3 ...

  •   才刚说下人,便遥遥见着太子。薛菱示意她一眼,两人颇有默契的矮身施礼齐道:“殿下。”他倒很明白,“是去瞧太子妃?”两人俱颔首,他会意续问:“她的病况可好转了?”有薛菱在,自是她来答话,她一对柳眉皱的紧紧,“太医说殿下这病不能受风,妾只怕添乱,只等在外头全了礼数就离了。不过这日日汤药不断,怕还是难愈呢。”

      病势不算好在太子那里没能引起重视,他反倒是镇定如初,“府内事务没了主心骨,你平素跟着闵娘,想来也习得了皮毛。这程就由你统管,若有力所不逮的,叫她帮衬。”薛菱主事,梁寄作辅。薛菱不见喜怒的应道:“妾哪懂主事?恐怕会贻笑大方的。”他却不觉薛菱当真无能,“若不懂,就是孤错信了。等闵娘好了,就教梁氏跟着她习理,你退的更远些就是。”薛菱撇撇嘴,“爷惯会拿我说笑的!”他难得的露了笑意,在薛菱肩上拍了几下才走。梁寄心底对她有考量,也不想掌权招惹是非,“若有需我之处尽管开口。”

      自薛菱主管诸事,天地变色。府邸内肃然立矩,人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若非有要事,梁寄应不会登门。是日着实是知更提了件不得不亲去的事宜,梁寄更换了一身苍蓝织锦梅花襦裙去见的。一路通顺,薛菱早听信儿也来迎了,“年节里,原本该和姊姊多走动的,然百事缠身,多是琐碎的,下边人办事不利落,我总得看顾着,反倒不得空了。”

      梁寄极少寒暄,与她说话素来坦率直接,“是今日得知一桩事,倘若按着规矩,横竖不能来走一遭,然到底是跟了几年的人,心底舍不下,所以才忝颜来的。”薛菱也敛了笑,跟着颔首示意她说完,“原是不识得礼数的丫鬟,今儿领了采办的差事出府,正赶上她亲娘遇了病事,没个足够银钱,就贪了采买的银两。若是府邸里遣派的,我是不敢开口的,然她是梁府里头跟着的,除却知更唯独她是明白我的。”

      话术尽毕,薛菱自然听懂了话中之意。近日查办贪赃事毫不留情,不免触及其余人等。说罢她便对道:“哟,这是多大的事儿呀!不知是哪个没眼色的不禀上来,要是早早晓得了哪能烦劳簟秋你走这一趟?”梁寄体悟她是有意卖一人情,“我当真知你为难,却不图她免罪,只望留她性命,我自有处置,不会妨碍此前打算。”

      薛菱亲递一盏热腾腾的茶,“罪大罪小本无定数的。再者说跟在你身旁的还能品性有缺?”说罢她瞥向疏屿,“糊涂!竟敢未经我准许就擅拿梁姊身侧亲信!知道的是说我秉公,若不知的难免误解我对梁姊有恶意了!”

      疏屿立刻叩首认错,真心实意地很,后薛菱敬一盏茶,“这程管事底下没多少伶俐人物,倒给梁姊添去困扰。我便只能以茶代酒向你赔罪了。”梁寄心领神会,口中却还道:“今日您替我费心周全,我都记得。”薛菱含着笑意说:“这话就是折煞我了”,待梁寄离阁,知更才长吁口气,“薛良娣的确并非好相与的,能将顺水推舟的人情做成这般,当真不容易。”梁寄短暂阖眸,抬眸时见月光映着雪色,婵娟明亮。

      待疏屿重新更换了茶盏,薛菱才真正呷茶。“她这趟走的倒比意想中迟太多,倘是知更,会不会立时三刻就凛寒而来?”疏屿想了想,“索性她不干预您亦算识相。捉着那丫鬟不放,捅到殿下那里也没多大罪过,她落得个教导不善,恐殿下也念着詹事功德不会苛责,现今为难的放了,既叫她记得您的道义,又不落得苛刻名声。”

      约莫一月光景,晨昏定省复原。比起太子妃的大病初愈,位首的薛菱更显得春风得意。梁寄照旧垂首闻声,江闵先是寒暄道:“数日诸事由薛良娣管束,孤瞧着很妥善。就连殿下皆说今后若有棘手的,多教我垂询舒娘一声。”众人齐刷的望向薛菱,她在瞩目下施施然一礼,“这话真是羞煞妾了。妾这班门弄斧的伎俩若能让您们看得入眼,可不就是妾修了几世的洪福。”谁人都知她与江闵截然不同的待人接物,薛菱是重惩下教人闻风丧胆,擅用杀鸡儆猴,酷刑下无人敢犯。而太子妃则是仁厚的,多宽而少责,博得的一贯是良善风评。薛菱回座后便一直拨弄腕上的北红玛瑙缠丝珠串,等着江氏授下。“孤这一病耽搁许多事务,说起还要留良娣再问询,你们散了罢。”其余人等受命均行告退礼。

      待等人散,江闵凝着面前人道:“先前不知你是干脆利落,还跟着孤习理,瞧着倒是很不必。将来孤还得称你一声姐姐,万事仰赖着你来周全提点呢。”薛菱顿时起身答道:“妾万是承受不起。只是您一病爷不好拿繁冗琐碎去扰着清歇,才嘱咐妾按着您的模样和您定下的惯例去安置诸事的。”

      倘她行事有一分形似还则罢了,偏还是两个极端。江闵也收了笑意,“孤亦是近日获悉,跟着殿下数年的采办被你遣出了府,且杖的只剩半条命,毕竟是跟随殿下多年的,有一番辛苦在。”薛菱不以为然,“妾冒犯。倘或不兴惩戒,难免叫旁人以为伺候年份久长就能贪腐下去,岂不将雁过拔毛当成一桩美事?那两位殿下何以立威,日后怎样教管下人?上至掌事,下至粗使,人人可都瞧着呢。”江闵哑然,半晌也拿不出话语训斥。她素知她言语伶俐,可昔日薛氏侍奉主母勤谨,事事顺从,是以她曾一度属意薛菱习理。可这么看着,倒是谬了。“良娣是要教训孤,是觉着孤处事太过优柔寡断,还是觉着此处合该由你来管束?”

      薛菱笑着应答:“这是什么话呢?您是殿下,妾再怎样臂助,意旨都要听候您的呀。您要是不愿让妾理事,妾自请辞了您与爷就是了,可不能让您这么委屈着啊!”江闵又急急咳起来,足震的胸口发痛。薛菱故作关切,“殿下这是怎地了?太医都说您是病愈了,还咳嗽的这样厉害?这又是哪个庸碌所诊,妾畴昔就跟您提过的,太医庸碌活该打杀了,若要慈心留着,不光是咱们宗哥儿一场风寒薨了去,更是叫您翻来覆去的受风寒之苦啦!”

      牵起旧事,提起她早夭的孩儿,江闵果真又急喘起来,薛菱忧心如焚地喊人,“快去给殿下请传太医!就说殿下旧病难解,生怕又复发起来,赶快!”茶碗砸地的巨响,满阁的丫鬟一水的俯首,江闵扶着黄花梨木的漆椅发颤地指着她,“来人!将薛良娣拖出去杖二十。再传候各女眷来此观刑!”

      梁寄闻讯时也狠一颦蹙,走的最急的自然是林帆,到众人齐聚仍无人敢押下薛菱。她甚至跪也未曾,端正笔直地立于阁前。江闵彼时盛怒,然而指使不动的下人却早已证实薛菱地位不可撼动,这才是令她最着恼的。“这是东宫太子府邸,孤乃太子妃。孤要处置女眷,谁敢置喙,谁又要不从?你等可真是忠心耿耿,尽管今儿管不得她,打杀几个不奉命的粗使总还使得。”几人面面相觑后,为求自保只得押薛菱屈跪。薛菱眼锋凌厉,拿出平素统管阖府的语气,“谁敢碰我!”

      到了两厢僵持的地步,直到太子回府。他似乎是压持几分怒意的责问:“这是为何事喧闹?”这回女眷倒全都施礼下去。薛菱上前到他身前去跪,人也怏怏哭起来,“爷,殿下为着妾掌事务的事儿恼了,还要杖妾二十。您晓得妾素常身子弱,是承受不起的!后殿下又犯咳嗽,妾就传唤丫鬟,说要太医来瞧病,殿下便更恼。妾实不知何处开罪了殿下呀!”

      储君身至,她立刻藏住咄咄逼人的模样,“殿下若是看不惯妾,妾甘愿一死,只是要让妾死能瞑目才对!”江闵已然有些撑不起身,此刻多由宝钏搀持着站稳:“是薛氏对妾大不敬!她言语冒犯,还重提宗哥儿,妾哀痛过甚,不过是想小惩大诫……”他厉声道:“够了!”

      此番就连太子妃也双膝一屈跪了,内眷见状呼啦啦跪了满院儿。太子妃瞪着眼,满是难以置信,言语断断续续,“你是信她还是信我?我们夫妻五载,难不成我会……”他的眼神使言不能尽道,“是了。结褵五载,孤的正妃便将女眷统管成这个模样!孤的子嗣无端而死,下人贪腐成性,就连父皇亦来问责孤。你怨舒娘惩重罚多,可有想过缘何要施刑至此?是因为你过于宽厚,纵得他们飞扬跋扈,作威作福。”

      江闵脸色煞白,像是立时三刻就会断气,她的泪落下一滴来,自觉荒谬,“爷这是要废我?”他尽量缓去怒气,新年伊始(除夕)最该有喜色的,他将发妻搀起身,又拂去她衣上微尘。“好生养病罢,孤知晓是因你病体未愈才发了昏,再将养一段时日,待彻底转好再理事罢。”

      江闵脸色潮红,阵阵的摇头表不愿,“您再信妾一次,妾已然好了!”他终不忍得见发妻如此情状,“罢了。薛氏对太子妃不恭,罚俸秩三月。正湘侍奉不当,上下尽罚俸半年。”还是下人代替受过,这倒也常见了。薛菱起身,望向江闵的眼底里尽是嘲意。

      后薛菱又邀梁寄来吃茶,虽有那日事端,然而她却愈发得意了。“没了三月俸秩,然请梁姊姊喝茶还是成的。这茶是用梅上的雪珠儿烹的,染上那么点儿梅香,隐隐约约的,姊姊可尝得出来?”梁寄举盏示意,“品茗你是行家里手,我不懂这些。”薛菱笑道:“簟秋,少吹捧我啦!后堂有花茶,是你偏好的,叫知更去挑些合宜的,就算是我赠你的节礼。”梁寄难得的配合,也鲜见的使了亲近称谓,“舒娘当真要和她对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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