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权谋妻》芋豆甫

14、乌夜啼

　　“叔父，今日要去殿下那吗？”林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欢欢喜喜的问着林熙。

　　林熙点着头，看着小丫头。只见林柔一鼓作气上了马车，还回头同他说着：“那叔父带上我吧，我也好久没见着攸宁了。”

　　林熙从来那着小侄女没法子，看着人柔着声音求自己，就把林柔偷偷带着去了东宫。

　　盛京被外城围着，四季皆是满目繁华。

　　大内被各个府衙环绕，处于丽正门外能见着的便是别样肃穆，要得就是望而生畏。

　　紧挨着大内的东宫却与这座城处处不同。

　　宫殿高耸，一条长廊，连着院里所有景色，时而断桥耸立，时而曲径幽深，几步一亭，几步一池。能用的造园手法都在这里到了顶。

　　长亭、连廊，秀丽如画。

　　林柔却只顾快步而行，她幼时常在着院子里早就没了初见时的新意。只是着急着要见到人。

　　“攸宁。”

　　声音从远处传来，李佑瞧着外头，轩窗里人影慢慢清晰。

　　李佑笑着起身，走到屋外廊子里，朝人喊着：“慢些走，不跑。”

　　远处的林柔见着人心里便更急些，听着话还跑的更快些。

　　屋里侍从见着殿下到廊下怕人吹着风，立马拿着大氅给人披上。

　　林柔跑到人跟前，看着今日的李佑面色带白，不自觉的皱起眉，同李佑说着：“攸宁在屋里等我便好了，屋外风大，受凉了可怎么办。”

　　李佑同人一道进屋，还用林柔说着：“哪有这般孱弱。”

　　可林柔知道，李佑的身体就是好不全，冬日里她跟着叔父来探望病中的攸宁，看着太医诊脉时而摇头，看着躺在床塌上，咬着牙冒着汗的人。林柔甚至有偷偷摸过泪。

　　她不明白，李佑是这盛京里最尊贵的人，为何生来就染上这样苦痛的病。

　　春来好转了，也经不起风。

　　可林柔当着攸宁的面从来不提，甚至偶尔在裴煜提时还要插科打诨的给遮过去。

　　“攸宁可有挂着我送来的香囊？”一见面林柔就问着，那里面可都是上好的药磨出来粉，特意请了神明要保佑人安康的。

　　李佑看着旁边的侍从示意对方去端些林柔喜欢的茶水吃食来，边回答着人：“你送的香囊我自是挂在床帷上，日日见着。”

　　林柔笑着，嘴角弯弯，整个人灵动着表达着高兴。李佑喜欢见着林柔这般模样，仿若他的日子也能被沾染着高兴些。

　　很快庆洵带着侍从们端着东西上来，摆在林柔面前，放了满桌。

　　李佑克制着悄悄侧过身去咳了两声。又转回来把桂花圆子递到林柔跟前：“快吃，特意给你备着的。”

　　林柔十分给面的吃了两口，东宫里什么都是好的，可吃起来却没有外头酒肆里的滋味。

　　李佑就看着人吃，脸上带着笑意，就是一旁的庆洵也能发现自家殿下的好心情。

　　林柔今日来自然不是为了吃东西的，等她用了一碗桂花圆子抹着嘴。就同攸宁说着。

　　“殿下，外头多传言裴煜回不得翠柏里。”

　　林柔说完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人。

　　李佑不言语，突然对着林柔笑着。他眼里的小姑娘真在日复日的长大，从前任性着恨不得拿箭射伤裴煜才好，如今也知晓关心人了。

　　见李佑不回答，林柔又喊了一声：“攸宁。”

　　对于裴煜，李佑有顾虑，因着自己留下这个人在盛京里蹉跎多年，如今士族定不会同意让裴煜回庸城，除非他日梁王不敌战死、翠柏里大变，那裴煜便会被逼着去到那个位置上。

　　今日朝官多希望，裴煜能为文臣，可被士族掌控着，放在官家眼皮底下。

　　而李佑不知道他日去到龙潭虎穴里自己还能不能护的住这个人。或许放裴煜回翠柏里是最好的路。

　　可十几年的光阴，李佑舍不得把人关在这盛京里，又想着若下个春日里没有这个人在身侧，那一园的花开都要失了光彩吧。

　　柔儿啊，他这步棋该怎么走才好呢。

　　李佑没答反问着林柔：“你知晓昔日同平章事入仕为何吗？”

　　林柔听着攸宁提到自己爹爹，乖巧点着头说着：“左谏议大夫。”

　　这是盛京里人人都知晓的事情，就算问三岁小儿都能把林宴的生平背下来。

　　“柔儿，徐平的官位不日必定有变，可官家无意提右谏议大夫贺颜上来。”李佑不藏着掖着朝堂上的这些事情也不怕林柔知晓。说完就看着对方，他知道林柔能明白自己在讲什么。

　　“可裴煜与我爹爹不同，裴氏与林氏不同。”林柔皱起眉。她知晓朝堂可也时而不解，为什么如此没有道理的事能这般光明正大的做。

　　本就心疼裴煜回不去，听得对方如此说，便更心疼了。

　　李佑知晓他的爹爹谋算着要养废裴煜，让他即使他日能回翠柏里也会为着今日这一官职而为人诟病。

　　而世人只会谈论官家的好，不分文武的去用人。

　　“柔儿，朝堂上没有什么同与不同，便是我也没有办法。终归是位没用的殿下，无用的太子。”李佑自嘲着。

　　林柔立马摇头拉着攸宁的衣袖说着：“不是的，攸宁是最好的殿下。”

　　看着眼前的人为自己着急的模样，李佑莞尔，朝堂里的人心诡辩，可这里总有一位这般真心对自己的人。世间也就不是那般无可奈何。

　　这些不好再论，李佑就旁扯些事：“我不日及冠，盛京里会有大典，到时让我写拜贴邀你去瞧。”

　　“好呀。”林柔也由着对方转移了话题。她心里明白殿下也有殿下的难。

　　李佑像想到什么突然收了笑同林柔讲：“对了，听闻前些日子在街上被丁程伤着了，怎么也不来告诉我。”

　　“就一点点小事，如何来烦攸宁。”林柔没想到街上的事情父母、哥哥不知先被攸宁知晓了。

　　“怎么会烦呢，我就喜欢听你说，且这也不是小事，往后有这般的事情，定要派人来第一个告诉我，明白吗？”李佑看着人说的认真。他们从小一道长大，李佑自己的妹妹德康公主养在大内里一年也见不着几次，林柔便更像是他的妹妹一般。

　　林柔弯起眼朝人点着头，说起这个事想到一个人，同李佑提着。

　　“那日是谢大人提我摆平的呢。”都是笑意可提起这个人林柔脸上的表情又全然不同。

　　李佑想着盛京里的谢氏，脑子里也浮现着：“谢筠？”

　　林柔欢快的点着头。

　　“那得多谢他了。”李佑说着。

　　林柔陪李佑用了药才离开，李佑就全程听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也觉得今日林柔提谢筠这个人有些多了，但没对想，林柔向来如此，过几日也就淡了。

　　风风火火的来也匆匆的走。

　　林柔正巧要离东宫上了轿撵就听着外头小厮说：“裴世子来了。”

　　林柔立刻掀着车帷，喊着：“曾寅。”

　　走过来的人，听着小丫头今日的称呼还一愣。裴煜是太少见着带着担忧看着自己的林柔。

　　即刻也明白过来，对方所为何事。

　　“我着急去见攸宁，离了东宫就去找你，带你去城西喝杏子酒。”裴煜还拍拍林柔的脑袋，想让人放心恢复如常。

　　可林柔今日就是沉稳些，点着头对人说：“你可一定要来。”

　　裴煜点头，朝林柔伸出拇指。

　　林柔即刻笑着和人一对，这是他们三的约定，按了章就不会变了。

　　离去的轿撵里，林柔想着事情，竟都没有探头去看外头的景。

　　这朝堂之上决断一个人的来去竟都不想问问当事人的想法。

　　午后，裴煜打马到林府后头，派小厮进去请人，林柔一早就准备着，车驾出来的极快。

　　城西的酒肆年年有新可也就那几家味佳。

　　春来的青梅酒，初夏的杏子酒，都是珉楼的招牌。

　　楼上的雅间也早就备好，林柔熟门熟路。

　　一进房间就摘下帷幔着急着问人。

　　“裴煜，我只问你，你想回庸城吗？”林柔看着对方，等着这个答案。

　　士族人人都想知道，裴氏存的是什么心，而梁王拥兵会否自重。也考量着这位不日会成为梁王的世子对盛京对天家的心。

　　而林柔的心里只是想知道裴煜所想。

　　“柔丫头，这话说得奇怪，怎么能用回呢，我从未去过这个地方啊。”可与裴煜而言，对庸城或是盛京，没有什么不同之情。

　　他从小便在盛京长大，又从小知道自己要去庸城。

　　就像攸宁是李氏的殿下，会在盛京里谋划疆土。而他裴煜是攸宁的臣子，要为攸宁固住疆土。

　　这与他想与不想都没有关系，是他们裴家生来的责任。就算今日朝堂要派他去守永兴，他也义不容辞。守疆之军，地方最不重要。

　　可这样的心思，文臣不懂，官家不懂，士族更不会明白。

　　裴煜也只是希望攸宁知晓，希望林柔明白。

　　“你当真甘心在盛京里，朝生、暮死。当个侍郎过这样的生活吗？”林柔心里的裴煜，从小就皮就厉害，她从不说可在林柔心里这个盛京她见过的人里没有比裴煜更适合当将军的。

　　他弯弓射箭，他打马骋驰，那个裴煜不是今日坐在这里的裴曾寅。

　　“柔丫头，仗是靠自己打出来的，今日即使我为都指挥使回到翠柏里也是一样的开始，你要信我。”裴煜说着这般的话，眼神里满是坚毅，他看着林柔，异常坚定。

　　林柔看着这个人，慢慢把手放开，慢慢的情绪褪去，整个人松了那一口被憋住的气。

　　“我信你。”林柔突然开怀，她自是不舍裴煜离去的，可又不想裴煜被困在盛京里一辈子。

　　终有一日翠柏里会属于裴煜，他会让那里的人知晓自己并非只是担着世子虚名的败絮。

　　而他的殿下、他的柔丫头都不必为此担心也不必忧愁。

　　世事烦扰，林柔这个小姑娘总得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