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配》岑岭

9、般配

　　“你没事吧，丁蓉怎么会在这里。”
　　周禾川轻啧，满不在乎地侧目，眸子却恍然怔住。

　　火锅店前，丁蓉穿着同一发配的蓝色工作服，正朝来往的路人分发传单。

　　“丁蓉......？”
　　唐博文不解地上前，顺同伴的视线望去，“学委也来吃火锅吗？”话刚出口，眼前却是一黑。

　　周禾川的手覆在唐博文的眼睛上，推搡着他朝前走：“啥丁蓉啊，我们在说蒜蓉，蒜蓉酱配牛肉，好吃。”说话间，冲贺明递眼神。

　　贺明顿时会意，帮腔道：“对，我早就听说这家的蒜蓉酱特别够味。”悄摸着与周禾川换位，嘴上也没停，“反正今天是周公子请客，咱们随意点。”

　　唐博文先高兴地说好，又疑惑道：“那个，我能睁开眼睛吗。我什么都看不见，害怕撞到人。”

　　“不会。”
　　贺明嚎一嗓子，“有我在，你尽管放心。”瞄向朝丁蓉跑去的周禾川，又乐颠颠地说，“周公子在给你准备礼物呢，惊喜这种东西，肯定要神秘一些。”

　　唐博文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跟随他的脚步朝前走。

　　经过门口时，贺明冲周禾川做口语：‘人我带走了啊。周公子，你加油。’

　　‘加油个鬼啊。’
　　周禾川心里一突突，压低声音说：“快滚。”

　　贺明扮个鬼脸，带着唐博文走入火锅店。

　　丁蓉手里还捧着传单，抿唇遮掩紧张。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周禾川，一股强烈的窘迫感瞬间拢住她的心。

　　可丁蓉向来不喜欢被动，冷静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贺明非要拉我来电玩城。”
　　周禾川挠头笑，“我打算吃完饭，就回家复习。”

　　见丁蓉没做回应，他又指向贺明与唐博文，解释着，“刚才的话你别介意啊，我在和他们闹着玩呢。”看见他手里的传单，面露疑惑，“你呢，怎么没有去复习啊。”

　　丁蓉察觉到他的视线，飞快将传单藏入身后：“我有其他事要做。”

　　话落，手腕猛然被牵住，身体随及被带着向前走。

　　丁蓉微愣，怔怔地看向周禾川的背影，一时间震惊道：“你干什么？！”

　　周禾川回眸笑，眼里似藏星辰：“不就是发传单嘛，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一路跑着，耳畔的乱发在脸侧轻晃。

　　丁蓉理智地想甩开他的手，又莫名渴望这一刻能再长久些，长睫低垂，眸间映出覆在腕部的温暖。

　　周禾川跑到扶梯前停下，呼呼地喘气，笑容依旧灿烂：“这两边店铺的客流量不错，来往的人也多，非常容易拉到客人。”

　　丁蓉攥住传单，仔细地盯着他的脸：“你怎么知道这些。”

　　周禾川不好意思地笑：“我爸告诉我的，他做生意，对宣传比较了解。”笑容很真诚，眼中亦没有丝毫的鄙夷之色。

　　可越是如此，丁蓉就越感觉窘迫：“你走吧。”平静地说，“我要工作了。”

　　“我来帮你。”
　　周禾川极快地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丁蓉还没来得及拒绝，手里的传单已被他夺过。

　　周禾川将单页分成两叠，将少的那叠递给她，想了想，又问，“带客进店应该有提成，多少人起步？。”

　　丁蓉并未回答，缓而避开他的视线：“你的父母不会愿意看见你在这里工作。”

　　“这你可想多了。”
　　周禾川耸肩，做出夸张的表情，“就我爸妈呀，巴不得我早点进入社会呢。”

　　丁蓉愣住，怀疑地望向他。

　　“你别这样看着我啊。”
　　周禾川轻啧着补充：“我和你说真话。如果我妈知道我能来做兼职，那可得高兴的疯掉啊。”凑近她身旁，掩唇小声说，“如果遇上熟人的话，你就说是来帮我忙的。为了让杨芸女士高兴，你可千万不能露馅。”

　　“五个。”
　　丁蓉垂眼说。

　　周禾川一时没能反应：“啊？”

　　丁蓉抬眸，眼里隐显笑意：“每拉满五位客人，就会有提成。”

　　“这么少？”
　　周禾川故意大声说，“今天就让老板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话落一清嗓，拿出微笑服务的态度，拱手站在扶梯口。

　　丁蓉稍许扬唇，又飞快收起笑，礼貌地冲上楼的客人说：“云喜潮汕火锅，189元双人套餐，欢迎您前来品尝。”

　　火锅店内，客人们一位接一位得跨过门槛，服务员们上茶端菜的速度逐渐加快。

　　“诶，麻烦添些水！”
　　贺明瞅了眼铜锅，连忙招手喊。

　　服务员端着水壶走来，用小扇遮住壶口，朝锅内添补高汤。

　　唐博文看向旁边的牛肉，咽了咽口水：“周哥怎么还没来呢。”

　　“谁知道。”
　　贺明撇唇说，话落又作建议，“要不咱们就先吃吧，等他来的时候，再点两个菜也行。”

　　“不，还是不用了。”
　　唐博文收回视线，勉强撑起笑，“我们再等等他。”

　　贺明彻底无语，顾自将西瓜往嘴里塞，转头朝向逐渐上涌的客流，嘟囔道：“都快1点钟了还这么多人，这家的生意可真火爆。”

　　“在这里！”

　　他刚说完，就听见唐博文的招呼，轻啧后皱眉：“喂，你又搞什么。”

　　唐博文仍在昂首张望，却没有瞧见方才的身影：“奇怪，我刚才明明看见周哥了啊。”

　　“你看错了。”
　　贺明一惊，忙扯开话题，“呐，这西瓜贼甜，你来尝两块。”

　　唐博文伸手去接，视线依旧朝远处飘。

　　贺明顺势望去，隐约看见周禾川在门后疯狂摇手。他顿时汗颜，只能无奈地领命，对唐博文伸出手，“你那边的纸巾给我拿两张。”

　　唐博文说好，转身去捣鼓抽纸机。

　　周禾川赶紧趁机离开，飞也似地跑出火锅店。

　　“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贺明大口咬着西瓜，咬牙切齿地说。

　　“贺，贺明哥。”
　　唐博文颤着手递去纸巾，“给你。”

　　“谢谢啊。”
　　贺明猛地接过，又继续与西瓜斗争，奋力咀嚼的模样有些恐怖。

　　唐博文咽了咽口水，默默提醒自己，下次一定要看清楚对象再打招呼。

　　已至午后，手扶梯处的客流明显减少。

　　丁蓉按揉着酸痛的小腿，半依在墙壁边休息，时而抬眸张望着火锅店的方向。

　　没多会，周禾川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工作圆满结束，我刚拿回来的传单也都发完啦。”

　　丁蓉看见他额间泛起的汗珠，犹豫片刻，还是掏出纸巾：“辛苦了，今天谢谢你。”指尖相互磨搓，轻声说，“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
　　周禾川一摆手，用纸巾胡乱擦汗，脖颈处留有细微的白屑，“我过会去找贺明他们。”

　　丁蓉用短甲轻掐指腹，片刻，又昂首道：“那这份人情，我以后再还你。”

　　“你别跟我这么客气啊。”
　　周禾川轻搓鼻尖，嘟囔道，“咱们不是朋友嘛？”

　　朋友......

　　丁蓉微怔，望向他星辰般的眼眸，竟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嗯，我们是朋友。”话落时转身，故作自然地朝火锅店走，“你去找贺明他们吧，我也要交工了。”

　　“诶诶，等一会。”
　　周禾川三两步赶到她面前，紧张地笑，“如果你愿意......”唇角撑起笑，“来和我们一起吃火锅吧。”话落又飞快补充，“唐博文马上就走，他不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丁蓉摇头：“不了，我家里有饭菜。”

　　周禾川面露失落：“那好吧。”侧步挡在她身前，“你跟着我，等我与贺明他们汇合，你再进来。”

　　丁蓉这才确信，周禾川是不想让其他同学知道她的秘密，才故意在先前说出这些话。

　　即使意识到是谎言，丁蓉的心依旧雀跃着，缓步跟在他身后。

　　“贺明，唐博文。”
　　周禾川招手喊，声音瞬间吸引周遭的注意，“菜都点完啦？”

　　见贺明和唐博文同时转头，丁蓉趁机进入后方的工作区。

　　贺明捂住肚子，连声哀嚎：“周公子，您可总算来了，我都快饿死啦。”

　　唐博文看见周禾川两手空空的来，笑容有些发僵：“周哥，不是说有惊喜嘛？”弱弱地问，不肯挪开视线。

　　周禾川一脸纳闷，不忘先拆开筷子涮肉：“哪有惊喜？满300减50？”

　　唐博文的神色更加僵硬，略显无助地看向贺明。

　　后者一拍脑袋，却只顾着往锅内下菜：“周公子在忙着其他事呢，下次啊，下次一定补给你。”

　　周禾川在桌底下踹他，皱眉道：“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贺明乐呵呵地笑，并没有因此生气。

　　唐博文看着两人间的互动，稍许低头，眼中浮现出某种复杂的情绪。

　　工作间的门虚掩着，从外能看见电脑屏幕的微光。

　　丁蓉推门入内，老板正坐在桌前，噼里啪啦地敲击着计算器。

　　“您好。”
　　丁蓉走向他，“我来领取薪水。”

　　老板抬头，瞧见是她，笑道：“小丁啊，过来坐。”

　　丁蓉不适应他的热情，迟疑片刻，站在靠近门的方向。

　　老板并没有在乎这些细节，边敲计算器，边说：“一共招揽36名客人，我就按35来算。提成加上底薪，啊，一共237块。”从抽屉里取出钱，递去，“呐，拿好。”

　　丁蓉讶然，犹豫地将其接过，指节捏紧钱币，仍感觉有些不真切。

　　老板不知想起什么，又打趣地问：“小丁，刚才那位男生是你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