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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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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珠今年十八岁,正值青春年纪,可她总感觉自己很老了——心态老。
她长的很美,一路被人夸赞着长大,可是这美貌在娱乐圈实在不值得一提。
尤其是她没有高档的衣服可穿,闪亮的珠宝可戴,每每站在其他女明星身边,暗淡的仿佛快没油的星星,偶尔一闪,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所以尽管她才十八岁,可她已经感觉自己老了。
她的好友晓晓却不这样认为,晓晓和她同岁,两个人生日只差了一天。
她俩能成为朋友实在是因为缘分,因为晓晓和珠珠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两个人。
珠珠爱慕虚荣,喜欢钱财,尤其爱亮闪闪的钻石和漂亮衣服。
而晓晓呢?用珠珠的话来讲,晓晓纯洁的像是天上一朵白云,又轻又柔,晓晓对钱财的态度是视如粪土,有很强的原则和底线。
当初华姐手里有一个角色,本来定的是晓晓,但是晓晓不肯去,因为里面有尺度很大的裸露镜头。
晓晓还没有做好为艺术献身的准备。
珠珠自告奋勇替代了晓晓。
华姐很简短的嘱托好珠珠后,就没在管她,倒是晓晓知道了此事,主动给珠珠打了电话。
“你知不知道那个副导演很色啊?”
珠珠和晓晓连同许多艺人共用华姐一个经纪人,平常他们都不怎么联系,这还是珠珠第一次接到同公司艺人的电话。
隔着手机,她耸耸肩膀:“知道啊。”
“那你怎么还敢去接这个角色?”晓晓着急道,她心地善良,要是珠珠因为这种事情万一有个好歹,她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珠珠笑了:“我已经快一年没有戏可演了,虽然这个角色只有三集,但是有很多镜头,台词也有很多,我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可是、可是那个副导演真的很色哇!”晓晓不知道该怎么劝珠珠,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珠珠道:“知道啦!知道啦!”便挂了电话。
她去拍戏那天,意外的看见了晓晓,晓晓穿着白色针织衫,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在肩膀上,手里提着热乎乎的奶茶,神情很紧张。
珠珠开玩笑:“干嘛?后悔啦?”
晓晓蹙着眉毛:“我们都不要拍了好不好?万一那个副导演对你动手动脚怎么办?”
珠珠哈哈一笑:“那我就赏他一个耳光,让他不敢乱来。”
晓晓扑哧一笑,把奶茶递给她:“算啦,我在外面等你拍完,有事情你给我打电话。”
珠珠心里生出异样,她十四岁就出来混社会,在各个剧组扮演龙套,也没什么朋友,从来没有人等她拍完戏。
她接过奶茶,对晓晓一笑,深深说道:“好,我很快就拍完,你等我出来。”
那杯奶茶珠珠没有喝,她刚到化妆室,给她化妆的老师看见了那杯奶茶,就主动接过去:“谢谢,我正好想要喝这家的。”
珠珠不敢说这不是给他的,怕过一会儿老师不给她好好化妆。
其实化妆老师很冤枉,他没见过女明星喝奶茶,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珠珠给他买的。
那天的戏拍的很顺畅,副导演中途有事走了,只留下一个女摄影师和片场执行导演看场子。
她拍完自己的戏份,出来后果然看见晓晓在等着她。
珠珠有些委屈,把刚才化妆室的事情告诉了晓晓。
晓晓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揉了揉珠珠的脑袋:“好啦,我们现在去排队买一杯喝,然后再去吃火锅好不好?”
珠珠立刻就喜欢上了晓晓。
年轻女孩的友谊一旦打开一个开口,就能立刻燃烧起来。
珠珠很快就和晓晓无话不谈,她俩惊奇的发现两个人竟然有那么多相同之处。
比如她们一样爱吃麻辣火锅,越辣越过瘾;同样喜欢小黄人,家里有很多小黄人玩偶,经常会自言自语说着小黄人语言;还都喜欢爬山等等。
友谊日日增深,等到珠珠房租租期一到,她便立刻搬去和晓晓合租。
晓晓仿佛珠珠的幸运女神,自从珠珠和晓晓住到一起后,她的工作日益增多。
不仅有了许多镜头,甚至也有大量台词可念。
珠珠下了戏,回到出租屋和晓晓一起吃饭,她举着筷子,嘴巴被辣的红红的:“晓芸,等我红了,成了大明星,我给咱俩买一个大房子住。。”
晓晓往火锅里下面条,动作不紧不慢,脸上带着柔柔笑容:“好,我等着,大明星。”
晓晓一语成谶,珠珠真是时来运转,这天她刚拍完戏,就接到华姐电话。
华姐让珠珠在片场周围先不要走,等她到了要对珠珠说一件事情。
珠珠只好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等待。
咖啡馆没有几个人,珠珠选了一个靠近门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一杯咖啡。
有人快步路过她的桌边,不小心碰到桌子,把她的咖啡撞的洒到桌面上。
珠珠扭头一望,正好和那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对方是个很年轻的男生,个子很高,也很瘦,面容白净,穿着白衬衫牛仔裤。
或许察觉到珠珠异样的目光,男生有些窘迫:“对不起,你没事吧?”
咖啡馆的侍者早已上前来收拾。
珠珠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事。”
她注意到对方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书本,指了指那些书:“书要掉了。”
男生忙低头把书整理一番,对珠珠再次道歉:“谢谢,刚才真不好意思,我平常没有这么鲁莽。”
珠珠微笑不语,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眼神看着别处。
男生见此便有些尴尬的离开了,在走到咖啡馆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折回来,把书本放到珠珠的桌子上,鼓起勇气道:“我叫孙飞游,在医学院上学,今年二十岁,你呢?”
珠珠心下了然,这样来搭讪的男生她从小到大碰到许多,有时候心情好,她会给联系方式,有时候则不会。
现下,她并不打算和一个学生有什么交集。
男生显然属于愈挫愈勇类型:“你不肯说,那我来猜猜,你应该刚上大学?和我一样都是来影视城旅游的?”
珠珠不看他,整个人都写着“你猜错了”。
男生皱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演员,表演学校的学生,趁着假期来这里拍戏?”
珠珠忍不住道:“你错了,我不是学生。”
男生顺势道:“那你一定是演员。”
珠珠没说话。
男生在纸上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她:“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微信号也是这个,我们交个朋友吧。”
珠珠这时看见华姐的车到了,她站起身,接过那张纸条,嘴上说:“好的。”
实际上心里却在想:“谁要和你交朋友?”
华姐把珠珠带到一家酒店里,递给她一件黑色小裙子,让她进去洗澡换衣服。
珠珠接过小裙子,激动的手都在颤抖,这是今年巴黎时装发布会上刚出来的小裙子。
她做梦一般问华姐:“这是给我穿的?”
华姐点头,手上推着她进房间:“当然,不过要小心,我还要还回去的。”
珠珠洗完澡,换好衣服,华姐又让人给她化妆,整理发型,等一切完成后,房间里的人都赞叹的看着她。
小裙子勾勒出珠珠曼妙的身材,姣好的面容经过妆扮愈发明艳,现在的珠珠,已经和刚才的那个珠珠判若两人。
连珠珠本人都有些吃惊,她是知道自己美的,但是从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美。
华姐带珠珠去见的是一个投资商,这个投资商有次无意看见了珠珠演的戏,很喜欢她,为此专门投资一部电视剧,希望珠珠能当女主角。
珠珠受宠若惊,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自己是哪部戏引得这位大佬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整个人都惶惶然。
华姐说:“珠珠你争气点!你的好日子要来了,拿下这个投资商,以后就再也不用演龙套了。”
珠珠看着自己身上价值不菲的裙子,又害怕又期待。
她想给晓晓打一个电话,可是翻到名字却退缩了。
那天她很晚才回到出租屋,晓晓早已经睡熟了,珠珠睡到她旁边,把脑袋蹭在晓晓的肩膀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翌日,她把自己的事情对晓晓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华姐带她去了酒店包厢,那位传说中的投资商并没有来,到场的是他的秘书,秘书给了她一份合同,让她考虑考虑,最后为了表示投资商没有到场的歉意,将珠珠身上的小裙子买了下来送给珠珠。
晓芸看看手上的合同,又看看一旁的小裙子。
合同是好合同,一词一字都是公公正正明明白白的,裙子也是好裙子,只是这礼物太烫手。
珠珠喃喃自语:“晓晓,我要怎么办?”
“拒绝!一定要拒绝!”晓晓斩钉截铁道:“珠珠,所有礼物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珠珠道:“可是这是女主角啊!”
女主角的份量太重,拒绝的话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晓晓眼神悲哀:“珠珠,我们现在还不配做女主角。”
珠珠垂死挣扎:“也许我早有这个资格?这不过是老天给我的一个明示。”
晓晓看着她:“珠珠,你信你说的话吗?这些理由可以说服你吗?”
珠珠彻底无言以对。
合同她拖了三天,三天之后不得不给华姐打电话推辞掉。
华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那口气像是一把钝刀子,一点点磨着珠珠的心。
新年很快到了,城市被妆扮的五光十色,晓晓一再邀请珠珠去她家过年,都被珠珠拒绝了。
其实珠珠也有家,但是那个家爹不疼娘不爱,不提也罢。
她把晓晓送到飞机场,可怜兮兮道:“晓晓,你可要快点回来哦,我一个人在家好孤单。”
晓晓捏捏珠珠的脸颊:“小可怜,让我把你塞到行李箱里一起带回家吧。”
珠珠把脑袋埋在晓晓的肩窝处,声音闷闷的:“好啊,你把我团一团,我和你的小熊平分你的箱子。”
奇怪!珠珠心里难过的想,她之前也是一个人过年的,可是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飞机把晓晓带走了,珠珠一个人去超市买菜。
过年前的超市人山人海,珠珠挤在菜摊子前全神贯注的挑西红柿,有人拍了她肩膀都没反应过来。
“喂!”身边有人对她大声喊:“是我啊。”
珠珠顺着声音看过去,有些不解。
孙飞游涨红着脸,用手指指自己:“我啊!孙飞游,影视城旁边的咖啡馆。”
珠珠想起来了。
真巧,竟然又遇见了。
孙飞游挤到她身边,大声道:“你在买西红柿?”
珠珠一笑:“你不用那么大声,我能听见。”
孙飞游不好意思的一笑,有些不知所措,超市里放着刘德华的《恭喜发财》歌曲,声音很大,他生怕珠珠听不见自己的说话声。
珠珠挑好西红柿,又转到面包区。
孙飞游自发帮她推车子:“你怎么没加我微信呢?”
珠珠想起那张纸条,早都被她扔了。
“我不小心弄丢了。”
“怪不得你一直没加我微信。”
珠珠轻轻挑眉,她不知道孙飞游是真傻还是装傻,听不出来她的托词。
珠珠在超市里逛了两个多小时,买了许多零食,孙飞游全帮她提着,结完账后,孙飞游依然不撒手。
珠珠有些恼火:“把我东西给我。”
孙飞游问她:“这么多东西,你怎么拿?”
珠珠哼了一声:“自然是打车回去。”
孙飞游和颜悦色道:“超市门口离马路边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你怎么拿?”
“我能买这么多,自然有力气拿。”
“我可以送你回家,”孙飞游说:“我开了车,可以直接送你回家。”
珠珠警觉起来:“你别想知道我住在哪里。”
孙飞游立刻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变态跟踪狂,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
“因为你漂亮啊,”孙飞游不假思索道:“那天你一进咖啡馆,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真的很漂亮,可是我总觉得你很孤单。”
珠珠眯起眼睛:“噢,原来那天你是故意撞我的桌子。”
“不是不是,”孙飞游的脸瞬间通红:“那真是个意外,我没想通过这种蠢方式来引起你的注意。”
珠珠看他这样,扑哧一笑:“好啦好啦,我逗你玩的,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孙飞游看她笑,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笑:“那你现在总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吧?”
珠珠眼珠子一转:“送我回家和知道我的名字,两个选择,你选一个。”
孙飞游立刻说:“送你回家。”
珠珠有些惊讶:“你不想知道我名字了?”
孙飞游说:“想,但是你东西很多,我不想你这么辛苦回去。”
珠珠微微一笑,拿出手机:“我叫珠珠,我才不会如你愿,孙飞游,加个好友吧。”
孙飞游如获至宝的加上了珠珠的微信,把她送上出租车。
珠珠上车前警告他:“不许跟着我的车。”
孙飞游猛摇头:“不跟不跟,我不是跟踪狂。”
三十晚上,珠珠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看春晚,到了零点的时候,晓晓给她打电话,声音里透着开心,恭喜她新年快乐。
珠珠受到晓晓情绪的感染,心情也好很多,两个人抱着电话说了许多甜蜜话,等挂了电话,手机背面已经发烫起来。
孙飞游的电话紧接着打了过来:“珠珠,新年快乐,我有没有打扰你?”
珠珠很快乐的说:“没有,孙呆子,新年快乐!”
孙飞游疑惑:“为什么要叫我孙呆子?”
珠珠哈哈笑:“因为你呆头呆脑的。”
孙飞游也笑:“没人说过我是呆头呆脑的,除了你,看来我一见到你,就成了呆头呆脑的样子。”
珠珠既不说话,也不挂电话。
孙飞游说:“你年夜饭吃的什么?我吃了大虾,还有一条鱼,其实我不会吃鱼,每次吃鱼都要卡嗓子,弄的妈妈每次一见我吃鱼就担心,刚刚也是,我一边吃,她一边唠叨,搞得我又被卡住了。”
“那最后这么解决的?”
孙飞游哈哈一笑:“珠珠,我妈妈是医生,她帮我解决的。你呢?”他把话题绕回来:“你吃了什么?”
珠珠看着茶几上的食品袋子:“我吃了一盘速冻饺子,一块干面包,还有一颗苹果。”
“你怎么吃这些!”孙飞游有些奇怪:“年夜饭怎么还吃面包,你爸爸妈妈不给你做饭吃吗?”
“我一个人过年,”珠珠歪着脑袋:“我一直一个人过年,好多年了。”
“我早该想到的,”孙飞游懊悔道:“我看你买那么多速食产品就该想到的。”
说道这里,他诚恳道:“珠珠,我想给你送些吃的,可以吗?”
“不!”珠珠拒绝。
“我发誓我绝对不进你的房间,我们就在你小区门口见,好吗?”孙飞游道:“珠珠,你相信我一次,我只是想让你吃一点热的东西,而不是干面包。”
“那明天早上吧。”珠珠退一步。
“好。”孙飞游立刻应下:“珠珠,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懂,”珠珠道:“我平常都减肥,很少吃主食,你自己看吧。”
她挂了电话,心情莫名惆怅,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晓晓和孙飞游都对她很好,可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爸妈却不肯给她说一句“新年快乐”。
第二天早上,孙飞游果然来给她送吃的,有鸡有鱼有大虾,还有很多其他热菜,闻起来让人食指大动。
因为数量很多,珠珠让孙飞游进了屋子。
孙飞游生怕珠珠误会什么,把打包好的菜放到桌子上,立刻出去站在楼道里。
珠珠感觉很好笑:“你真的不进来坐坐?”
孙飞游连连摆手:“不不不,说好在小区门口见的,现在已经过界了。”
珠珠故意道:“那我就关门喽?”
孙飞游点点头,甚至后退一步:“你快去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一个人在家记得要把门锁好。”
珠珠闻言,当真把门关上了。
孙飞游兴高采烈的坐电梯下去,手机微信响了一下,打开一看,是珠珠发给他的消息。
“谢谢你的饭菜,孙呆子。”
孙飞游开始频繁和珠珠联系,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河边钓鱼,一起去爬山。
晓晓知道珠珠谈恋爱了,起哄着要看看珠珠的男朋友,名曰“把关”。
珠珠带她去见了孙飞游,三个年轻人相谈甚欢,很快就打成一片。
晓晓对珠珠说:“孙飞游又正直又有学问,你和他在一起,我很放心。”
珠珠搂着她的脖子:“不行,你不能放心,我要你把心永远放在我身上。”
晓晓捏捏她的鼻子:“贪心的丫头,你既然有了男朋友,干嘛还要抓住好朋友不放?”
珠珠很满足的感叹:“晓晓,我现在好幸福,有你,还有阿正,再有一个女主角,我就圆满了。”
“你现在就是女主角,孙飞游世界里的女主角。”晓芸说。
晓芸也有工作忙,孙飞游替代了晓芸的角色。
珠珠去拍戏,他亲自开车送她,并留在片场陪她。
华姐知道珠珠谈恋爱,只轻飘飘的说了珠珠几句,她手里艺人很多,哪里有精力去管一个没有丝毫名气的小明星呢?
况且珠珠之流的,说是小明星都算给她抬举。
但是珠珠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先前那位投资商秘书又联系上了华姐,问可不可以请珠珠小姐再吃一顿饭。
华姐敏锐的感知到珠珠的与众不同,为此特意请珠珠来公司详谈。
珠珠从公司出来,神情恍惚,孙飞游见她不对劲,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珠珠却问他:“上天会给同一个人两次机会吗?”
“会,”孙飞游看着她:“不然我怎么会遇见你第二次。”
珠珠对他嫣然一笑,心中已有了答案。
孙飞游被她的笑容吸引,片刻失神,回过神来哑然失笑:“珠珠,和你在一起已经两个月,我还是会被你的美貌震撼,我可真肤浅。”
珠珠道:“希望每个制片人也这样认为,这样我就能有戏演,变成大明星。”
“一定要变成大明星吗?”孙飞游有些不赞同:“我倒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不,”珠珠摇头:“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要红,等我红了,我就不用看别人脸色。”
“但这样就会有人看你脸色了。”
“这就是娱乐圈啊。”珠珠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孙飞游不由自主的摸摸她的脑袋,发动车子。
他今天带珠珠去自己的家里,他的妈妈不在家,家里除了一个做饭的阿姨,再也没有别人。
珠珠进了孙飞游的书房,被满墙的书震撼住。
她指尖轻拂过这些书:“这些都是你读过的吗?”
孙飞游在背后拥住她:“大部分是。”
“好厉害。”珠珠惊叹:“我从小就不喜欢念书,那些字一看就脑袋疼。”
“那你是怎么看剧本呢?”
珠珠笑了:“我的台词不多,还不配拥有自己的剧本。”
孙飞游了然:“怪不得你想要红。”
珠珠靠在他身上:“红了以后,什么事情都会有人去打理,还可以穿漂亮衣服,戴好看首饰,享受别人艳羡的目光。”
孙飞游静静地听着她说,突然开口:“珠珠,你想没想过重新回校园?”
“啊?”珠珠诧异的回头看他。
“你还年轻,学业就此打住太可惜,”孙飞游认真道:“你可以重新学习,然后参加高考,去上大学,你喜欢做什么事情?”
珠珠失笑:“我喜欢什么事情都不做,只享受别人羡慕的眼神。”
还有很多很多的钱,这句话珠珠在心里悄悄补充。
“可这样的人生多无聊,”孙飞游说:“自己过自己的人生,何必让别人看到。”
珠珠没有说话,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和孙飞游没法交谈。
那位传说中的投资商姓方,华姐尊敬的称呼对方“方先生”。
方先生今年五十整,身材偏瘦,肚子却微微鼓起,像是一个五月怀胎的妇人——他站起来的时候看不出肚子,但坐下来脱去外边裁剪得当的西服时,珠珠便看见他的肚子顶着马甲,微微突起。
幸运的是,他的头发很浓密。
方先生看她的目光实在灼热,珠珠被这样的目光从小看到大,几乎刚一见到方先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任何礼物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珠珠觉得她应该是有良知的,要么不签这份合同,要么装作天真无邪签下这份合同,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再然后呢?方先生会让她一直假装不知道下去吗?他会有耐心和这样黄毛丫头耗下去吗?
既然结局注定,何必拿捏姿态!
她想要讨人欢心,于是一顿饭吃下来,称呼从“方先生”变成了“方大哥”。
回家的车上,华姐亲昵的捏着她的脸,半是劝慰半是警告:“珠珠,想要红,就得忍受非常人之所忍。”
珠珠并没有把此事告诉晓晓和孙飞游,她开始暗暗和方先生交往。
方先生很神秘,珠珠除了知道他是做珠宝生意的,其余一概不知。
方先生很阔绰,每次节日、每次约会都会送她价值不菲的珠宝,或是其他昂贵礼物。
方先生很贴心,约珠珠去国外度假,得知珠珠要陪男朋友,竟没有逼迫她,反而赞珠珠“有情有义”,说她“攀上富贵”也不嫌弃“穷男友”。
珠珠陪着茫然失措的笑容,不知这是好话还是讽刺。
最开始感觉不对劲的是晓晓,她开始发现珠珠变的不一样了,珠珠说那是因为自己最近活动很多,自然挣钱了,就去买了许多好看衣服。
晓晓半信半疑:“珠珠,你可不能超前消费,背上不属于自己的贷款。”
珠珠松了一口气,把一件衬衫送给晓晓:“你放心,我绝不会超前消费,晓晓,这件衬衫你穿着很合适,送给你。”
“我不要,”晓晓拒绝:“这件衬衫一看就很贵,你肯定喜欢。”
“不,这不是我的风格,”珠珠执意要送给晓晓:“这件衬衫是我去拍广告,人家厂商送的,不要钱,你穿最合适。”
珠珠开始给身边的人送礼物,方先生对她很大方,这些东西轻而易举的就到了珠珠手上,珠珠学不会珍惜,玩够了穿厌了,就随手送给别人了。
她渐渐有了很多朋友,不止晓晓一个。
可是她最爱的朋友依然是晓晓。
晓晓考上了成人表演大学,忙着学业,很少能一直陪着珠珠。
好在珠珠进组拍戏,空闲时间也很少。
方先生投资了一部武侠剧,珠珠饰演女主角——一位敢爱敢恨的女侠。
孙飞游来探她的班,那天她刚在拍一幕戏,她的父母因为得罪魔教而被杀。
剧组的洒水车在她周围洒着,营造出一种下雨的环境,珠珠的头发贴着脸颊,眼睛被水浇的机会看不清。
摄影师打光师环绕在她四周,比她更狼狈。
副导演“卡”的一声,洒水车应声而停,工作人员也直起腰,纷纷唉声叹气。
导演更是甩了一副耳机,沉着脸离开监视器后面,不知去哪里抽烟。
这幕戏要珠珠表现出痛苦绝望的样子,可是珠珠一直表演不出来,她面上做了一个悲痛的表情,但也就在面上,眼睛里没什么情绪。
珠珠感觉很丢人,尤其是在孙飞游面前,她想她学问不好,不如孙飞游,可是拿手的表演也不好。
孙飞游倒是淡淡的看着她,突然说:“其实你多读点书,关于这个角色的理解就不一样了。”
说来说去,还是没文化。
珠珠突然心灰意冷,不再理会孙飞游。
她空闲的时候拿起手机给方先生抱怨,方先生耐心的听了她几句,然后隔天就飞到剧组探班。
剧组的人对方先生恭恭敬敬,方先生特意带珠珠和导演吃了一顿饭。
饭后,方先生离开,导演再也不对珠珠甩脸色了,而是耐心告诉她哪里怎么演。
她的演技并没有因为导演的教导而进步迅速,依然维持着“木头人”的水平。
有次甚至在片场,她清晰的听见有几个群演说她是“鱼目混珠”“说是珍珠,实为鱼目”,说完便凑在一起哧哧笑。
后来这个叫法突然传开了,开始有人当着珠珠的面恭维她是“珍珠美人”。
珠珠知道此“珍珠”非彼“珍珠”,她心里憋着气,面上不好发出来,只好变厚脸皮,假装不知这背后含义,欣然笑纳这个称号。
她开始频频上节目,因为背后有方先生,更加有恃无恐。
节目里主持人问她关于“珍珠”的理解,她语出惊人:“珍珠不是常人能欣赏的。”
喜欢她的人很多,认为她是年纪小,天真娇憨。
讨厌她的人更多,认为她没有文化没有教养惹人厌烦。
华姐说:“这样才最好,不要怕被骂,应该怕没人骂。”
珠珠不解:“被骂也是一种红?”
“是的。”华姐回答。
“那我要被骂一辈子吗?”
“不会,”华姐和善的看着她:“如果你能美一辈子,就不会被骂一辈子。”
“那我现在怎么办?”
“等。”
“等?”
“对,等,”华姐点头:“等时间过去,时间会为你赋予滤镜,你若是能被大众一直念到那个时候,你就是赢家。”
珠珠似懂非懂,华姐只是朝她高深莫测的一笑,再也不肯多说。
公司给珠珠配了专门的司机和化妆师以及助理,全都是最好的。
她去见孙飞游——他们的冷战早已结束,孙飞游看她周身装扮,感叹:“你现在已经是大明星了。”
珠珠笑而不语,内心鄙视孙飞游的眼界,这才到哪里?
她约孙飞游去国外旅行,一路上出手阔绰,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一心羡慕别人的珠珠了。
她学识不如孙飞游,但在钱财上终于能胜他一筹,这让珠珠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孙飞游不能坦然接受珠珠送的昂贵礼物,他为了还相同价值的礼物还的很吃劲,为此已经刷爆了两张信用卡,甚至还抵押了一辆车子。
这些事情被他妈妈察觉,他们的国外之旅还未结束,孙飞游就已经被他妈妈召回国。
珠珠意兴阑珊,在遥远的欧洲给晓晓打国际电话,晓晓气的骂她话费不要钱吗!
珠珠笑嘻嘻:“你的话费我给你包了。”
晓晓忙着考试前复习,闻言叹了一口气:“珠珠,你最好不要大手大脚,攒点钱给自己买一套房子才是要紧事。”
“我要住别墅。”
“你就是要住宇宙飞船,也要先攒钱。”
“不去宇宙,孤单单的。”
晓晓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珠珠,其实我觉得孙飞游没错,你每次送人的礼物都贵的吓人,他还是学生,肯定还不起,不如把钱攒着,给他送点他能承受的礼物好了。”
“奇怪,我又没让他还礼。”珠珠躺在露天阳台的椅子上,懒懒的看着天上的星星:“我送人礼物的时候没想过还礼的事情。”
“但是孙飞游是好人,他不想占你便宜,”晓晓苦心劝告:“你再这样吓他,很快他就要被你的礼物吓跑了。”
“真烦人,”珠珠说:“送礼物也要这么麻烦,我收礼物的时候可是没有一点负担。”
她与晓晓闲扯了两个小时,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电话一挂,她心情也没有变好。
方先生让她改了机票来香港,她到了方先生的家里,方先生听闻了她和小男友的故事,笑着点评:“他可真是一位不知珍惜的年轻人,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珠珠心中一动,天真看着方先生:“你怎么会知道他后悔?”
方先生微微一笑,神情若有所思:“我很年轻的时候爱上一位漂亮姑娘,可是那时候我很穷,她并没有和我在一起。”
“后来呢?”
“后来遇到你了。”
“我?”珠珠莫名其妙。
“珠珠,”方先生招呼她坐近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递给珠珠看:“这是我们唯一的合照。”
珠珠接过相框,那相框看起来很有年头,里面的照片更是古老,照片上,年轻的方先生站在一位年轻姑娘身边,眼睛偷瞄着身边姑娘,整个身体都写满局促不安。
珠珠一下子明白方先生那句“后来就遇到你了”这句话的深意。
原来是因为她和方先生的初恋情人长相相似。
珠珠看着相框里年轻漂亮的女孩,心里默默问:“这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方先生问她想要什么礼物,珠珠放下相框,歪头一笑:“我要一艘宇宙飞船。”
“什么宇宙飞船?”方先生哭笑不得:“你要飞上天?”
“不,我要住里面。”
方先生哈哈大学,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给她:“虽然这个房子比不上宇宙飞船,但绝对是人世间的好房子。”
方先生的秘书带珠珠参观了新房子。
那时一栋坐落于富人区的三层别墅,前后有大花园,花园里有游泳池,甚至还有喷泉。
有专门的管家打理这一切,珠珠住进去就只等着享受。
这一切终于瞒不住晓晓和孙飞游。
孙飞游对珠珠彻底失望,他有点大男子主义和极强的自尊心,金钱上的不平等让他在珠珠面前没有当初的自在,而珠珠被人包养的事情更让他痛苦万分。
分手那天,他对珠珠说:“你就是一个爱慕虚荣没有脑子的笨人。”
珠珠冷笑:“你也不过是个贪图美貌的肤浅俗人。”
晓晓比孙飞游的反应还要大,她在珠珠耳边喋喋不休,从“迷途知返”说到“知错就改”,口都说干了,可是珠珠只微笑看着她。
“晓晓,我回不去了。”
珠珠的照片在一夜之间席卷整个街头。
市中心的广场LED屏幕上放着她的身影。
高楼大厦上挂着她的巨幅海报,每一位都市人都认识这个女孩。
她的戏拍了一部又一部,全都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女主角。
广告接到手软,全都是方先生给她的资源。
方先生似乎无所不能,珠珠有次问他:“你为何从不好奇我前男友的事情?”
方先生摸着她的秀发,抽了一口雪茄:“因为我知道他迟早会是前男友。”
方先生有过一段婚姻,后来婚姻破败,夫妻两个和平离婚,已经很多年不来往了。
他现在无儿无女,如果忽略年纪,忽略珠珠不爱他的事实,那么方先生真是一个完美男友。
珠珠觉得方先生很好,她对方先生的爱没有那么纯粹,需求大过爱情本身,但是她愿意用爱情做掩盖。
二十岁生日那天,珠珠正式和原公司解约,签约到方先生公司旗下的娱乐公司。
连带着华姐也被挖过来,继续做珠珠的经纪人——专属经纪人。
她还多了一位保镖和一位助理,每次去拍戏都浩浩荡荡。
关于她“背后有人”这件事情不再是秘闻,而是珠珠高调展示的事实。
晓晓终于受不了好友这样的作风,要和她“恩断义绝”。
珠珠伤心欲绝:“连你现在也要抛弃我吗?”
晓晓难受的心情不必珠珠少:“不是我要抛弃你,是你现在不需要我了。”
“我永远都需要你。”珠珠拖住她的行李箱:“你要是走,把我装进你的行李箱一并带走。”
晓晓狠心挣脱她:“你的野心太大,我的箱子已经装不下。”
娱乐记者最喜欢采访珠珠,每个人都想从她嘴里挖出“背后金主”是谁。
其实他们猜的没错,但是珠珠左顾右言,对着镜头撒谎眼睛也不眨,偏偏她又记不住她的谎言,于是经常闹笑话。
八卦网友最爱从她的采访里找乐子,喜欢看她今天又撒了什么慌。
可哪有怎样?她被人嘲,被人叫“珍珠美人”,但是依然有爱她的人。
他们不远千里来深山老林探她的班,为她一个笑容而尖叫,为她每一个签名而欢呼。
渐渐的,她演技不再那么糟糕,甚至有模有样起来,不过糟糕的是,她开始变得滥情,常常拍一部戏就和一位男主角搞暧昧,戏拍完了就拉倒。
方先生不在意这些,珠珠也不在意,搞暧昧而已,又没真的干嘛。
她也开始得奖,学会了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比如劝粉丝好好学习,比如劝粉丝要正能量,做好事。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毕竟她早早辍学。
于是她改变套路,真心实意说:“因为自己没念过书,吃过没文化的亏,所以想让大家不要重复我的路。”
这番话比较有诚意,八卦群众的对她的影响稍微有点改变,觉得她撒谎不过是因为脑子笨。
脑子笨、有点爱慕虚荣的人是很讨厌的,可是倘若这人长得漂亮,又离自己的生活很远,那么似乎也没什么可骂的了。
选秀节目在内地流行的时候,珠珠已经二十四岁,尽管对歌唱比赛一窍不通,但是人气很高,是有资格去做“导师”。
她开始被人称呼“老师”,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珠珠有些错愕,回过神后在化妆间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位没念过几年书的人竟然也能被称为老师,值得她一笑。
助理阿美说:“他们不好意思叫你姐,怕管你叫姐叫老了,你生气,可是不叫你姐,直接称呼名字又显得不尊敬人,所以叫老师比较安全,见谁都叫老师,既不出错也显示恭敬。”
阿美跟了她四年,已不像刚来时那么局促,可以像朋友一样和珠珠说话。
珠珠点燃一根烟,阿美脸拉了下来:“珠珠姐,不许抽烟,你感冒已经三天了。”
珠珠笑眯眯的看着她:“好阿美,就一根,不然我身上疼。”
阿美沉默下来,不再阻止珠珠。
这是两个女孩之间的小秘密。
对阿美来讲,那段记忆实在可怕,当时她才来珠珠身边当助理一年,有天晚上处理工作到深夜,珠珠便让阿美直接在别墅住下。
凌晨两点多,阿美被一声凄惨的叫声吓醒,她拥着被子疑心自己在做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清那声音是珠珠发出来的,不是梦。
她一下子从床上起来,心惊胆战的呼喊着珠珠的名字,一边喊一边往珠珠的卧室跑。
然后与下楼梯的方先生碰了个正面。
方先生西装革履,朝她礼貌的点点头离开了。
阿美愣怔半刻,心里浮现出不好的想法,慌忙跑到珠珠卧室,看到珠珠正趴在床边上,眼睛紧闭,脸上全是泪痕。
阿美走到近处,颤抖的掀开被子,看到珠珠从背上到小腿处无一块完整的肌肤,全都是鞭子落下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红肿到透明起来。
阿美给珠珠上药,知道了珠珠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位方先生看着一团和气,实际上有暴力倾向,尤其是在两人私密相处时间里最为严重。
珠珠流着泪:“从我二十岁正式签约到他公司名下后,他就开始暴露本性。”
阿美没有回应,只默默涂着药膏。
方先生花样百出,珠珠不是想过要离开方先生,可是她又舍不得今天的一切,如果离开,那么这些打不是白挨了?
这样一想总觉得不甘心。
烟味在化妆间淡淡散开,不时有选手进来给她打招呼。
珠珠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她现在变得愈发精致,为了贴合方先生初恋情人的模样,将自己的眼角调整了一下,又定时去做医美,她本来就漂亮,这下愈发光彩照人。
走红毯的时候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一颦一笑自有一番风情,露出来的皮肤白皙水嫩,谁也不知道那薄薄的衣料下面掩盖的秘密。
都说“红气养人”,珠珠也这样觉得,合照的时候,她随意摆个姿势,就能在一众美人中脱颖而出。
谁能料到几年前她是那么暗淡无光?
开始有人夸她演戏有灵气,说她演的角色总有一种忧郁淡漠的感觉,很有特色。
她的演技不拔尖,但已在及格线之上。
”珍珠美人”成了真心实意的夸赞。
人红粉丝就多,粉丝多了就会乱套。
珠珠再次被推上风浪口是因为她的粉丝。
她代言了一款护肤品,粉丝内部集中购买,有个粉丝指责另一个粉丝用别人的购物信息假装自己购买,实际上没有购买,另一个粉丝说她只是学生,暂时还没有购买能力,等以后挣钱了就会补上。
可是这位粉丝不依不饶,带着其他粉丝纷纷指责这位粉丝,逼得这位学生粉丝受不了留言说要自杀。
一时之间引起轩然大波,很多人都开始指责珠珠的粉丝太过激进,大家又开始将珠珠的黑点”发出来,说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公司的公关部紧急应对,万幸那位粉丝并没有去自杀。
公关部要求珠珠公开发表信息,引导粉丝往积极的方向走,理性追星之类的话术。
珠珠不肯:“笑话!他们犯的错误为何要我认错?”
“可他们是你的粉丝。”
“那又如何?谁犯的错误谁来买单。”
公关部的工作人员傻眼:“只是一个声明而已,面子工程。”
“那我也不做,”珠珠不耐烦,她挨了那么多次打,认为自己理所应当的有任性的资本:“我已经多次在公众场合劝过他们好好念书,要做好事,这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要一次次劝导他们?我很烦做这个。我自己学习都不好,劝别人读书,这不是很可笑?”
“他们喜欢你啊。”阿美忍不住开口劝:“他们把你视为偶像,很喜欢很喜欢你的。所做的好事,所有的争吵都是因为你。”
“好啦!”珠珠说:“我从来没有要求他们喜欢我,是他们自己喜欢我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公众人物,有引导粉丝的责任。”
“不!”珠珠拎起手提包,狡黠一笑:“我只是个戏子,是花瓶,是鱼目混珠,他们说的。”
“你要去哪?”阿美看她要走,扯着嗓子喊。
“去做指甲,”珠珠背对着她挥挥手:“你快跟上。”
珠珠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要对喜欢她的人负责,凭什么呢?那时候她在剧组跑龙套,为了一个盒饭在寒风中等了三个小时,羡慕的看着别人出门车接车送,而她只能早早起床挤地铁。
那时候他们在哪里?如果现在她要对喜欢她的人负责,谁来对曾经灰头土脸的自己负责?
更何况,她有今天这一切,全都是牺牲自己的身体和自尊换来的。
那些人不过是喜欢她而已,也配让她去对他们负责?
珠珠没心没肺,华姐强硬的要了她的社交账号密码,以她的名义发表了一份言论。
珠珠心中不屑,索性连这个账号都不要了。
她依旧在拍戏,再烂的演技也要被磨的差不多了。
她去微调了下颌骨,下巴处的线条更加清晰。
年纪越大,整个人越美的惊人。
粉丝风波过后,她依然是“珍珠美人”。
二十八岁生日那天,方先生亲自下厨给珠珠做了一碗长寿面。
方先生已经显出老态,近几年疏于对身材的管理,坐下来的时候肚子鼓的像是临产的孕妇。
珠珠乍一看,瞬间没了胃口。
方先生似乎察觉到珠珠的目光,有些窘迫,像回到年轻时候,喜欢的女生看自己,而自己因为贫穷羞于看她。
只不过如今因为“衰老”。
方先生知道珠珠数不尽的恋情,但只睁一只闭一只眼,在这种事情上,他比年轻人大度,想的开。
只要珠珠归根结底是他的就行。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参杂着色与财,各有所需。
方先生满足了年轻时候对初恋情人的执念,珠珠则满足了被人羡慕的欲望。
吃完面,阿姨收拾桌子,珠珠去厨房洗水果。
从厨房出来,她看到客厅沙发上有两个人并排坐,一个是方先生,另一个……
珠珠的手控制不住抖起来,一颗湿漉漉的苹果从她手里掉下来,顺着地板咕噜咕噜的滚到沙发下面。
沙发上的两个人同时转身看她。
另一个人是孙飞游。
珠珠突然发现,其实孙飞游和方先生眉眼之间有些相似。
孙飞游看她的眼神开始不对劲起来,视线在方先生和珠珠身上转了几个回合后,终于震撼的站起来,说:“操!”
这一刻比戏剧还要戏剧。
三个人之中,唯有方先生最为淡定。
孙飞游嘴巴张张合合,像是哑巴,除了那句脏话,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珠珠沉默着,表演着哑剧。
“坐下,”方先生命令:“慌什么!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
没有人听他的话,孙飞游直接甩门走了。
临走前留下一句“恶心”。
不知道在说谁,也许是珠珠,也许是方先生。也许是他自己。
方先生揉着太阳穴,叹了一口气:“我和他妈妈离婚的时候,他才八岁,他妈妈很恨我,不让我和阿飞见面,后来阿飞长大了,我们关系才渐渐缓和。”
“你早就知道我的前男友是他。”珠珠颤抖着声音问。
“知道,我调查过,”方先生回头看着她,笑了一下:“珠珠,你不用紧张,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过得去吗?珠珠在心里想,她和儿子交往过,又和儿子的父亲交往,甚至在某一时刻,她同时在和父子两人交往。
想到这里,一股恶心的感觉冲到喉咙口,珠珠跑到卫生间,控制不住的干呕着。
方先生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最后让秘书把珠珠送回去。
珠珠临走前,方先生对她说:“不要故作清纯,我不喜欢。”
珠珠假装没听见,她开始疯狂酗酒、吸烟。
阿美第二天去找她,一打开卧室门被刺鼻的气味冲击到,好不容易在乱糟糟的床上找到珠珠。
珠珠穿着真丝睡衣,睡衣皱巴巴的,头发乱的像鸟窝,最恐怖的是她的黑眼圈深的吓人。
整个人像是鬼。
阿美把尖叫声压在嗓子眼里,她快速的把珠珠的头发理一理,说:“珠珠姐,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今天还有个活动。”
“我不去。”珠珠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整个身子向后一倒,继续萎靡不振。
阿美束手无措,一边给华姐打电话说了此事,一边整理房间。
烟灰缸里全是烟灰和烟头,慢慢的要堆成山,她看了一眼床上的珠珠,不知道她一晚上抽了多少,怪不得刚才说话嗓子哑成那样。
收拾完房间,她去厨房煮粥,期间华姐没来,交待她这几天好好照顾珠珠。
珠珠不知道外面光景如何,她要死不活的在房间里躺了几天,期间除了阿美,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后来她忍不住给晓晓打电话,电话一接通,眼泪就下来了。
晓晓吓了一跳:”珠珠?珠珠,你怎么了?”
珠珠只是哭。
晓晓来到别墅看她,知道了所有事情,珠珠躺在晓晓怀里哭:“晓晓,我该怎么办?”
“及时止损,”晓晓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头发:“珠珠,离开方先生,不要和他们父子俩再有任何关系。”
“可是,”珠珠哽咽道:“我要是离开了方先生,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珠珠!”晓晓急了,直接坐直,将珠珠从床上拽起来:“你看看你这几年过的是什么生活!那个方先生打你,侮辱你,你还要跟着她吗?”
珠珠大哭:“那我能怎么办?靠我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晓晓当场就要下床走,珠珠不肯,死死搂住她的腰:“晓晓晓晓,你别生气,我离开方先生就是了,你千万不要再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你一个好朋友。”
晓晓把珠珠接到她家,珠珠当真和方先生断了联系,方先生没说什么,只是把给她的戏、广告以及各种时装秀转送给别人。
对方先生之类的人来讲,漂亮年轻的女孩不是稀缺资源。
珠珠不心痛是假的,她每天看着娱乐新闻都会问自己:“我是过气了,是吗?”
晓晓安慰她:“珠珠,慢慢来,我会给导演推荐你,你这么漂亮,一定会再次红起来。”
珠珠却想:“那要等多久呢?没有金钱维持,漂亮也会有保质期,我很快就要老了。”
日子又回到了以前和晓晓住在小小出租房的时光。
珠珠去超市购物,碰到了孙飞游,孙飞游也看见了她。
两个人久久相望,一时之间无语。
孙飞游率先打破僵局:“听说你和他分开了?”
珠珠点点头,同时注意到他的左手中指上带了一个戒指。
何正茂大大方方亮出来:“前不久刚求婚成功。”
“恭喜。”
“谢谢。”
珠珠转身离去,孙飞游犹豫一下,追了上来:“这么多东西,我送你回家吧。”
珠珠没有拒绝,上了车,发现车上多了一个抱枕,后座上有一个小小毛毯,上面印着大脸猫图案。
珠珠问:“怎么认识的?”
孙飞游说:“考研那会儿认识的,她是隔壁大学中文系,每天都能在图书馆碰见,后来就在一起了。”
“大学”“中文系”这样的字眼对珠珠来讲是陌生的,她不曾上过大学,不曾考过研究生,也不曾念过中文系。
珠珠心里生出不甘心:“她有我美吗?”
孙飞游看着眼前的路,突然笑了一下:“她在我心里,是天下第一美。”
珠珠心里一震,险些落泪,人人都说她美,可从未有人在心里把她当做天下第一美。
方先生的“天下第一美”不是她,孙飞游的“天下第一美”也不是她。
孙飞游送她到小区门口,就告别了她。
珠珠目送他离开,想起来有一次他俩出去约会,孙飞游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念了一首诗,她听完后笑的前俯后仰,问孙飞游来世为什么要做一座桥,还专门来等她踩,好贱啊。
孙飞游脸色当时很尴尬,他说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诗,他以为珠珠会懂其中情深情趣,可惜珠珠不懂。
珠珠不懂,所以他们会分开,因为不是一路人。
她的那一条路正在静静的等着她。
珠珠开始频频出入美容院,每次出现在公众面前都比上一次更美,大家都猜测她是不是“养狐妖”了,珠珠听到后嫣然一笑:“何必花钱养?我自己就是那只妖。”
她找到华姐,坦然的向华姐要一张邀请函,华姐看着珠珠:“想明白了?”
珠珠点点头:“我要一直红。”
拿着华姐给的邀请函,她进了宴会内部,找到了方先生。
方先生看着她,她也看着方先生,只一眼,一眼,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确定了。
珠珠再次红了,这一次她的娱乐新闻比起之前只多不少,她那么美,但凡有她在的地方,所有人的视线就无法离开她。
她越来越会卖弄风情,举手投足间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她很快从晓晓那里搬出去,重新住进大别墅。
方先生比之前更加残暴,珠珠忍着身体的疼痛,咬牙切齿的想:“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不再只局限眼前的富贵,而是急于提高自己的身价。
一个明星的身价是什么呢?当然是演技了,可是珠珠掂量自己,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所幸她还有一点小聪明,于是她撒娇让方先生重金聘请业内最好的编剧给她量身定做的一个角色。
这样让她演起来毫不分劲。
方先生已经老了,年轻漂亮的女孩不是稀缺资源,但是长的像初恋情人的珠珠仅此一个。
他能猜到珠珠那点小心思,但也乐意成全她。
于是珠珠有了自己的一部剧,她不再是偶像剧的善良天真的女主角,也不是古装剧英姿飒爽的女侠,更不是哭哭啼啼的小白花。
她是一个爱慕虚荣、拜金、有点蠢又有点小聪明的漂亮女人。
珠珠把这个角色演绎的活灵活现,很快就因为这个角色拿了奖。
慕名前来的人很多,有人开始以和她吃一顿饭为荣。
美人很多,但是有成绩的美人很少,那些“方先生”们在餐桌上变得彬彬有礼,丝毫不敢对她开下流玩笑,生怕美人生气。
方先生很少打她,珠珠在他眼里不再是玩物,而是一个可以让他平视的女人。
珠珠微笑,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但也失去了很多。
阿美引着珠珠来到舞台旁边。
珠珠穿着一件火红的裙子,剪裁合适的设计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在肩上,没有过多的装饰,珠珠的容貌就是最好的装饰。
主持人还有许多话未讲完,阿美等的无聊,与珠珠闲谈。
她说:“珠珠姐,你现在名利双收,人生再也没有憾事了。”
珠珠沉吟片刻,道:“有一件憾事。”
“什么事?”
“再也没有行李箱让我躲进去了。”珠珠轻快的说道。
她这句话和主持人的话一起响起,巨大的噪音让阿美没听清,她正待询问,可是珠珠拨弄头发,已经面带微笑上了舞台。
聚光灯追随着她的脚步,台下,掌上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