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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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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书房
四更天时，窗外尚透不进一丝天光。沈拭匆匆望一眼，便觉得那冷意似要顺着目光爬进骨头缝一般。
好在十年寒窗苦已经熬过，如今等着他的唯有锦绣前程，思及此，顿生出豪情满志。遂起身，双臂尽展，任由小厮帮着穿戴，目光如个帝王般在室内巡梭，所到之处，无不满意，只可惜姜令仪没来。
想到姜令仪，沈拭不自然的咳了声，“大娘子可曾有话？”
小厮手下动作轻了几分，“回主君，未曾。”
沈拭顿时如鲠在喉，他这位出身名门又贤良淑德的大娘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好，独独性子随了她爹，太清高！
不过是让她爹帮着说句话，不帮便不帮，也值当与他这般。
沈拭暗嗤，这性子也就他能担待了！
拂开小厮，推门走出去，院外起了浓雾，雾中有星星点点的光团蜿蜒逶迤，是廊下风灯。
沈拭拢紧大氅，就着这微弱亮光，举步踏出，上朝去了。
同个时辰，姜令仪早已穿戴妥当，却没如往常一般去前院侍奉夫君出门。
她手里捏着个绣了大半的荷包，就着满室烛火气定神闲的穿针引线，偶尔抬头望一眼，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仅仅是为了动动有些僵硬的脖颈。
女使、嬷嬷分侍左右，不时交换眼色，个中焦虑溢于言表。
没过多久，朝阳东升破开浓雾。
姜令仪轻轻打了个结，算着时辰道：“去给母亲请安罢。”说罢，率先出门。
荣安院里，秦氏刚起。
许是底下人服侍不周，惹了她好大不快，以至于姜令仪才迈进院子，那声声责难便悉数钻进耳中，令人避无可避。
姜令仪微微叹息一声，快步进屋。
秦氏正骂的畅快，忽见姜令仪背光而来，她步履匆忙却不见丝毫慌乱，一步一行仍是无可挑剔的端庄娴雅，倒衬的她如个无理取闹的乡下婆子般。
秦氏顿时噤了声，揣着一肚子郁气朝外喝道：“大娘子来了，怎地没人通报一声，莫不是都死绝了！”话落，丫鬟婆子呼啦啦跪了一地，本就伏在地上的梳头丫头愈发颤颤。
姜令仪不动声色，上前搀住秦氏，“母亲吓唬她们做什么，莫不是嫌儿媳日日都来，烦我了？”说着，又指挥随侍的女使，“还不快将人拖下去，免得碍了太太的眼。”
秦氏顺势坐回椅子，想起自己的初衷，目下泪光闪动，“我含辛茹苦拉扯拭儿十几年，如今他金榜题名，又娶了你这样称心的媳妇，按理说该我老婆子享福了，可这上京城里处处都金贵，哪里是我老婆子能受用的起的，儿媳妇，快让我回乡下去吧！再住下去，老婆子我怕是要折寿了！”
她哭的声泪俱下，干瘦的拳头一下下凿向胸口，惊的发间金簪震颤不已。
姜令仪颇感头痛，很想扭头就走，可面前的人是沈拭的母亲。
她耐住性子问，“母亲有何顾虑，说出来儿媳替您分忧。”
秦氏抽噎着，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拭儿自小读书刻苦，他能有今天，不知吃了多少苦，你是没瞧见……”说着，又悲从中来，好一顿哭喊，姜令仪递了条绢帕过去，秦氏掖住眼角，这才堪堪收住，说话间依旧难掩悲伤，“我这做母亲的心疼啊，儿媳妇，你和拭儿夫妻同枝，你就帮帮他？”
姜令仪掐住手心，面上险些维持不住。她万万没想到夫妻闺房里的不快竟要闹到婆母面前。
沈拭寒窗十载，去岁金榜折桂，直入翰林，自身能力毋庸置疑。姜令仪以为凭着沈拭自身资质用心耕耘几年，终会有自己一番造化，可沈拭终日惶惶，深恐一腔抱负无处施展，总期望能得岳丈一二提携。
姜令仪自觉开不了口，便婉言拒绝了他，为此沈拭已冷待她数日。
姜令仪胸中酸涩，“母亲，为夫君分忧儿媳自是当仁不让。可我和您一样受困于内宅，出了这方寸之间，儿媳纵是有心也无力！”
秦氏以为姜令仪态度有所松动，一把揪住她，切切道：“你好歹帮他问一句，成与不成，都算你尽心了。”
姜令仪轻轻抽出衣袖，细细分说利弊，“母亲，若我父亲出手，夫君眼下是能得些助益，可日后难免被人诟病。何况夫君任清要之职，本就不需如此。”
秦氏大字不识几个，全靠着一腔执念养出沈拭这只金凤凰，显然也无法理解姜令仪所说长与短、利与弊，她只知道到手的好处才是真金白银，旁的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儿！
虽不懂，却不妨碍秦氏杀人诛心，“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拭儿一人苦苦的熬？”
“不是……”姜令仪百口莫辩。
秦氏叹了口气，不知怎的，忽而掩起锋芒，与姜令仪推心置腹起来，“可是拭儿待你不好？”
姜令仪轻轻摇了摇头，纵然这些日子独守寒衾冷枕，终是无法宣之于口。
“那你也待他好些，可好？”秦氏自以为语气慈蔼，殊不知她一字一句皆似戳人心肺的刀子，“拭儿应你所愿，以后你们夫妻之间不会再有旁人，你也成全他一回，不行么？”
不行么？
姜令仪痛极，自知与她理论不通，只能退一步先将人稳住，“此事，等夫君回府儿媳再与他商议，母亲莫再为此事伤神。”
秦氏不肯就此放过
，张口正欲再说，却听外头下人喊:“二姑娘到！”话音尚未落下，人已进到屋里，三两步来到秦氏跟前，利落的道了声万福。
瞧见小姑，姜令仪暗自松了口气，以至于瞧见她裙间叮咚乱响的环佩都比往日多了几分容忍。
沈荟一来，便要用早膳了。
当着沈荟，秦氏纵使不甘，也不得不暂且偃旗息鼓。
沈荟正跟着嬷嬷学规矩，近日说到仪态，沈荟身姿丰腴，与时下推崇的清逸之风略有差距，嬷嬷便限了她的食量，一顿饭下来吃不了几口，但因秦氏未搁箸，只能陪着，佳肴在前却不能随心取用，很是磨人心志。
谁知，她偏头一瞧，见姜令仪也无心用饭，顿时如同找到盟友般眉开眼笑。
“嫂嫂？”
姜令仪抬头，“何事？”
“你也辟谷吗？”
姜令仪：“……”
秦氏闻言皱起眉头，一双吊梢眼把姜令仪细瘦的身板从头望到脚，“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说着便要唤女使，“让他们重新去做，大娘子这身子可马虎不得，赶紧养好了，才能早些为主君开枝散叶。”
姜令仪何曾被人这样看过，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却又无可反驳，谁让她自己身子不争气，为了挽住仅剩不多的颜面，只得反过来安抚秦氏，“没有，母亲这些都很好，不用再换了！”
“可你都不吃！”
秦氏似乎不信。
姜令仪只得再道：“确实很好了，
秦氏这才作罢，“那就好，儿媳妇你多吃点。”又问下人，“去看看大娘子的汤药，若好了赶紧端过来，趁热喝，药性才好。”
“母亲！”姜令仪讶然，她着实怕了秦氏那些民间土方，“不是说不喝了？太医也说我身体无恙，无需用药。”
秦氏不以为然，“太医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话到一半，忽然想起沈拭的叮嘱，秦氏连忙住了嘴，拿眼觑姜令仪，见她面色并无不妥，才继续道：“别怕，这方子意在调理，你身子寒，适当调调，也没有不好。”
姜令仪抿住唇，不肯妥协，对面秦氏满脸堆笑，似一只满口獠牙的笑面虎，半晌一言不发，便以为能截断她所有去路。
耳边沈荟也聒噪不已，“这回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位大夫是上京有名的圣手，许多人都排着队等他开方，母亲几日前就递了帖子去，昨日才得了这方子，真真是费了好一番周折，嫂嫂可别辜负了母亲……一番美意。”话到最后，沈荟被姜令仪陡然射过来的目光惊的一哆嗦，险些吞了舌头，强撑着把话说完，却没明白哪里得罪了她。
秦氏讪笑要开口，似乎又想以退为进。
姜令仪深受此事困扰许久，原以为请宫中太医诊过，就能安秦氏的心，岂料她今日又旧事重提，姜令仪断无可能再由着她胡闹，“母亲一番好意，儿媳心领了，只是儿媳这身子近来由太医调理着，未免药理相冲，母亲就先将这方子收起，留待日后再用。”
秦氏面色稍霁，“这……宫中太医可比那江湖郎中好上万倍啊！能得太医调理真是再好不过了，只可惜拭儿官位不显，令你白白耽误了这许多时日。
”
她意有所指，姜令仪爱莫能助，只能装作不知。
秦氏见她不接话也不恼，兀自往下说，“只是，你这身子关系咱们这一支的传承，那方子我要亲自找人验过才能放心。”说着，吊梢眼把姜令仪紧紧摄住，言辞切切，“媳妇，你可别嫌我老婆子事多！”
“怎么会！”姜令仪勾唇一笑，“那方子在儿媳房里，待会儿便给您送过来。”
话到这份上，姜令仪倒不急着走了，目光闲闲落在沈荟身上，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个透，直到沈荟被她看的浑身发毛，才不紧不慢道：“二妹妹，你这规矩学的有些时日了吧？”
沈荟眼皮一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