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起一串风铃》林崇达

3、第3章

　　去子公司意味着老爷子想放权给她，先把子公司交给她，之后再回本公司的时候也好服众。老爷子说出这番话明显是在暗示要将公司慢慢移交给她。

　　老爷子看宋浮丝毫没有惊讶，处变不惊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宋浮也确实没有感到惊讶。她从小身边的所有人都说她要好好学习，以后要掌管爷爷的公司，连大学的专业也毫不犹豫选择金融。

　　已经习惯了。

　　陈妈在门口敲了敲门，唤他们下去吃饭。

　　“小浮，”临下楼前，老爷子喊住宋浮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情能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宋浮却明白，她每年去墓园看望温意清，老爷子一直知道但从没过问，现在又是催婚又是劝她放下，这是把心思摆在明面上给她看呐。

　　“好的，爷爷。”

　　等宋浮扶着爷爷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温久霖像是在自家一般悠闲，从厨房端出来炒好的菜，时不时和餐厅里正忙活着摆餐盘的陈妈唠两句，哄得陈妈心花怒放，笑容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

　　“久霖,”老爷子笑着朝他招招手，“坐下吧，别瞎忙活了。”

　　宋浮在老爷子身后皱眉悄悄摇头，示意让他别那么殷勤，她可不想真的和他喜结连理，对着那张从小看到大的脸，她是一点别的心思也生不起来。

　　温久霖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也隐约有了些猜测。

　　他笑着连忙答应，在老爷子的手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肯定坐下来陪爷爷您吃饭啊，您也坐。”他笑得格外灿烂，门口的向日葵都没他阳光，宋浮对他故意和她作对的幼稚行为不予理会。

　　宋老爷子规矩一向很严，要求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

　　待老爷子吃完，拿起餐巾纸像是从上个世纪走出来，儒雅地拿起手边餐巾纸叠成四四方方轻按嘴巴上，擦去油渍，才慢悠悠地说话。

　　“久霖最近进家里公司了吗？”

　　“我哪里有能力管理家里的公司，”温久霖挥挥手，又摸了摸自己吃饱了的肚子，“还是陈妈做的饭菜好吃，我都馋好久了，今天吃得好饱。”

　　陈妈闻言从厨房里探出头，笑呵呵地回应道，“久霖喜欢就好，下次你来陈妈还给你做！”

　　“好嘞！那我可不得常来，改明儿我体重好翻一倍。”温久霖没正行地应和道，哄得陈妈呲着牙乐呵。

　　“温久霖，”宋浮眼见着老爷子望着温久霖的眼神越发充盈着笑意，赶忙打断这个温馨的时刻，“我们要来不及了，待会要参加个活动呢。”

　　从小到大的配合默契，只要她抛出个话头，温久霖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哦对，宋爷爷，我和小浮要去参加个活动，帮个朋友的忙。”温久霖见好就收。

　　“好好好，你和小浮一起去，路上小心……”老爷子眼神含笑，不停地叮嘱些什么。

　　宋浮挪开视线，从落地窗看向窗外，虽然没有下雪，但是阳光依然很晃眼，不像是在自然之中，仿佛是慢慢爬上她的视网膜，蔓延、弥散，耳边有声音在飘，但是始终听不大真切，明明看得到外界的事物，却都是扭曲在一起，成为了模糊的色块，思绪仿佛在抽离，却好像又被牢牢锁在躯壳里。

　　“小浮……小浮，宋浮？宋浮！”似乎是叫了几声，宋浮才堪堪听见，回过神发现俩人已经出门站在车前。

　　“想什么呢？”温久霖倚在车门上，吊儿郎当地问道，“最近怎么老走神，快上车。”

　　自己的车钥匙被他挂在指尖转圈，宋浮也乐得不开车，没有多说什么，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大小姐想要去哪，”温久霖知道宋浮怕冷，将车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几度，“我们去参加哪位好友的活动？”

　　“去文创园，忆安今天电影发布会。”

　　文创园在市中心，老宅的位置虽然不是很偏，但是离文创园还是有一段距离。宋浮昨晚没有睡好，昨天看见那张和温意清相似的脸，她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温意清当年在她面前，同她笑着告别的模样。那也是最后一面。

　　此刻神经松弛了下来，一时间困意来袭。

　　温久霖本以为她会和他说些什么，等了好久却没动静，侧过头看见倚在车窗边睡着的宋浮，勉强收住话口，腾出一只手拿起放在车内的小毯子盖在宋浮腿上。

　　她今日穿的是毛呢短裙，些许是怕冷，穿了条打底裤，但是明明那么怕冷，偏偏还要穿短裙。现在睡着了闭着眼睛像是一只柔软的小猫，又像是一条白色丝巾，温久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虽然宋浮在老爷子面前也总是装作认真乖巧的样子，但是她和现在的样子有不大相同。

　　车内很安静，暖暖的空气充斥在车内，温温柔柔地，很舒服。

　　*

　　“你在哪？”电话那头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到底想不想要钱了？”

　　常野边收拾自己的衣物，边举着手机回答道，“在医院。”

　　今天早上警察来将昨夜的事情问清楚之后就离开了。今天还有个头部CT要做，常野原本还要再在医院呆上几天才能出院，但是医院的住院费根本不是他能承担起的，警察走之后他就将东西都收拾好，准备离开。

　　“事情办得怎么样？”电话那头依旧是不耐烦。

　　“她看见我的脸愣住了，还给了我电话让我找她。”常野很平静地叙述着，他昨夜手被人腕踩了一脚，现下举着手机格外疼痛。

　　但是他已经习惯了，被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做得不错，”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是高兴起来了，语气都轻快许多，“那你继续观察，一定要让她相信你，知道没？”

　　“嗯，”常野又追问道，“我奶奶呢？你们答应的转院治疗……”

　　“现在不行，你一出现在她面前，你奶奶就转院，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对面又说道：“我给你安排了个兼职的地方，你之前工作的酒吧赶紧辞了，不干不净的，别被戳穿了。”

　　常野瞥见放在床头柜子上面的便签，干净简洁，赫然写着“宋浮”二字，下方还有一串数字，都说字如其人，她的字格外飞扬。

　　电话那头的人只是通知，压根没想等他回答，电话就被挂了。

　　他的手机里不久前那人给他发的宋浮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笑眼盈盈。照片很明显被截掉了一半，但放大还是能看见在边缘的一张脸。虽然看不清但是眉眼之间和他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他们口中因病去世的温意清，昨天那个女人喜欢的人。

　　窗外阳光正好，隔着纱帘落在常野的脚边，手机屏幕反光逗弄着墙壁，常野嗤笑了一声，在空荡的病房格外明显。

　　长得挺聪明的样子，怎么轻易就被一张脸骗到，真蠢。

　　常野不屑地看着照片里女孩的脸。

　　不过他还是要感谢她的，要不是那个叫宋浮的女人，他奶奶也没有办法治病。

　　……还有他的这张脸。

　　昨天他特意把脸护住只留着身子给他们打，因而除去嘴角最初被揍了一拳破了，脸上完好无虞。

　　破相了还怎么让她上钩。

　　他拿起桌上的名片，朝外走去。

　　屋外不似屋内这般暖和，头顶上的天窗打开着透气，他昨天把自己的羽绒服扔给了宋浮，现在只穿着一件毛衣，手脚却暖和得很。

　　“419病房缴费。”缴费窗口对于他来说有些低，常野弯下腰探头。

　　“419？”缴费窗口的人在电脑上键盘上迅速地敲击，然后说道，“费用已经缴过了。”

　　“缴过了？”常野心下有了思量，那女人陷得还挺深，“好，麻烦您了。”

　　不过他对做替身情人可没有兴趣。

　　常野刚刚走出医院，准备去那头发来的地址去看奶奶，就接到了孟越帆发来的消息。

　　孟越帆：“晚上有个单子来不来？”

　　常野回道：“干什么的？”

　　孟越帆：“有个发布会后台的电脑出故障了，你接不接？”

　　“来。”

　　奶奶的医药费和家里的债还是问题，虽然那个人说只要他在宋浮身边呆着，就能治疗他奶奶，谁知道会不会信守承诺，更何况他可不想把所有希望都给予在那个女人身上。

　　手上拿着手机，冰冷地裸露在空气之中，常野突然想起昨晚她的指尖触碰到他手的感觉，冰冰凉凉的，温度与这空气相差无几，却软软的，夹杂着馥郁香气……

　　啧。

　　他一定是脑震荡还没好，开始东想西想。

　　孟越帆发来了地址定位。

　　文创园，离这家医院不太远，常野在附近扫了一辆单车直接骑了过去，却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你干嘛的！”门口的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他穿得还是昨天的那身，裤子还有着昨天些许被脚踩的痕迹，看起来不像是正经人。

　　“哥，我来修电脑的。”常野陪笑，孟越帆说会有人在门口等着他，带他进去，他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来人。

　　“我可没听说有人修电脑，粉丝不要想着从这里进去好吧！你们这叫私生饭！”

　　常野心下明白保安一时半会是不会放他进去了，他顺势就在保安亭外台阶坐下，等着里面的人来接。

　　“你多大了？”保安大叔点了根烟，放在嘴边狠狠吸了一口。

　　“二十一。”

　　“你不好好学习，跑这来追星！父母知道了多心痛啊！”

　　烟味笼在四周，常野皱了皱眉，，随口胡诹道：“我是孤儿。”

　　不出意料的沉默。

　　“常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