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症候群》小鱼卷

5、第 5 章

　　沈知微洗完澡回来绞着头发的时候，打开电脑，看到q.q上的好友申请里面，有好几个发来的验证消息。
　　她今天自习的时候就和宁嘉佑交换了号码，他的昵称叫做‘红焖柚子’。

　　剩下的几个应该都是来问过她联系方式的女生，沈知微都一一通过了。

　　游鱼：我们已经是好友啦，一起来聊天吧！
　　红焖柚子：沈知微？
　　游鱼：是的
　　红焖柚子：嘿嘿，我拉你进班群。

　　红焖柚子很热情，没多久就把她直接拉了进去。
　　班里的其他人都和她不太熟，有几个潜水的发了欢迎新同学，就没有了下文。

　　沈知微滑动着鼠标看了看，聊天消息截止到她入群的时候，再往上滑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在群聊列表里面翻动了一下，现在还没有到正式上课的时候，在线的人还很多，在线人数显示是36/50，沈知微没加几个人，除了打过备注的宁嘉佑和几个女孩子，大部分都是原本的网名，又或者是一看就是真名的群昵称。

　　翻了一会儿，光标停在一个头像上面。
　　头像是一对漆黑的猫耳朵，昵称是‘you’。

　　她没由来地觉得，这个人是他。
　　她点进他的个人主页，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个性签名也敷衍地挂着一个句号。
　　光标移到了他的Q.Q空间图标上，沈知微看着那个小图标一会儿，指尖紧绷，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点。

　　她没开通超级会员，没有办法删除访客记录，那个时候的q币充值要么用话费卡，要么就是通过发短信到手机加油站。
　　不管怎么样都绕不过去赵女士那关，被发现少不了两个人饭桌上对她进行思想品德教育。

　　沈知微在他的主页停留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去加的勇气，索性没有再看，拿过放在书桌上的习题册，准备刷一下题。

　　按照附中的传统，八月底多半是要有一场模拟考的，一来他们放假放了这么久，杀杀他们的惰性，二来也是正式进入高三了，多少给一点紧张感。
　　题多半不会简单。

　　沈知微物理不算是特别好，多选题有好几道都拿不准怎么做，她做了前面几道选择题以后翻到反面看大题，前几道都还算是顺利，最后一道大概是竞赛题，她看了很久都没什么头绪。

　　是基于一道电车模型的题，永磁直流电机和车轮通过变速器连接，数据倒是给了很多，电车本身参数还有最大输出力矩，圆柱对于中心轴的惯量公式也给出来了。
　　要求算出加速度到某个具体数值的时间，所耗能以及转化效率。

　　其实原本竞赛题不作要求的，但是这题沈知微前面两题都做得很顺利，最后空着这道题分值占比很高，不做又实在是很可惜。
　　沈知微想了很久都没有什么思路，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
　　她手指在鼠标上晃动了一下，原本待机的电脑的屏幕重新亮起来。

　　游鱼：在吗？

　　那边回得很快。
　　红焖柚子：在在在。我还在玩游戏呢，刚死，你这不赶巧了吗？
　　红焖柚子：咋了？

　　游鱼：之前发的习题里面，物理第9页那条关于电车的你做了吗？

　　红焖柚子：啊？你让我翻翻。
　　红焖柚子：靠，没做。

　　红焖柚子：你着急不，不着急我帮你问问蔚游去。蔚游你知道吗？就是坐你后面那个，今天帮你搬桌子的。
　　红焖柚子：不过咱们附中应该不少人都知道他吧，长得是稍微有姿色了一点，但是比上我呢，那肯定还是稍逊一筹的。

　　游鱼：会不会有点麻烦他？

　　红焖柚子：哈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这个点估计他也没睡呢，我帮你去问问。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问了，沈知微很久都没有看到新的消息跳出来。
　　等消息的时候，沈知微没由来觉得有点紧张，光标点进宁嘉佑的q.q秀，对方的形象是一个带着墨镜的潮流小伙，还打着耳钉，有点滑稽地朝着她做着鬼脸。

　　红焖柚子：【图片】
　　红焖柚子：问他的时候他也没写呢，现写的，是不是让你等得有点久了？

　　游鱼：没有没有，谢谢你。
　　游鱼：……也谢谢他。

　　蔚游的字很张扬，其实很像是他本人给人的感觉，字迹有点草，但很好看。
　　解题过程被他随手写在一张草稿纸上，边缘还有点皱，沈知微看了一会儿，大概看明白了解题思路，然后右键将这张纸另存在硬盘的一个文件夹里面。

　　这个文件夹命名为‘y’。

　　沈知微点进去，里面也没什么太多东西，随便一翻就能翻到底。

　　除了这张新增的草稿纸，就只是南岭晚报的一方小小刊面，是报道南陵附中学习新思想的讲座，黑白照片的边角能隐隐约约看到他。
　　还有高二总成绩表，她是年级78名，刚好和他在同一张成绩表上，还有几张就是学校广播站的撰稿分享。

　　所有她能搜集到关于他的东西。
　　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只有这些了。

　　空调是恒温的27度，赵女士担心她骨质疏松，再三勒令她不要贪凉，阵阵的风将头发吹得半干，只剩一点湿漉漉的发尾。
　　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在嗡鸣，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

　　“短暂地有了交集，我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可我却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我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2008.08.15《见微知著》

　　·

　　南陵的夏冬很漫长，夹在中间的春秋可能也只是匆匆穿了几天皮夹克，就算是度过。
　　刚放了十几天的暑假，新上任的教导主任深刻贯彻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昨天高考动员会上就说了作息时间和开学以后一样，都是七点到学校，九点五十下晚自习。

　　尽管之前都已经猜到，但这种作息时间还是不免让私下的小群里面哀鸿遍野。
　　以至于第二天七点到教室的时候，就连竞赛班都迟到了十几个。

　　教室外面洋洋洒洒站着好几个人，老廖笑眯眯地问了他们迟到的原因，手中握着搪瓷杯子，看上去倒是和颜悦色的样子。
　　没说多久，就让迟到的人回去了。

　　收英语作业的课代表叫温莹，眉毛和发色都比寻常人稍浅一点，沈知微从书包抽出来习题的时候，视线朝着老廖那边偏了一下。
　　“是不是还挺惊讶的，觉得老廖很好说话？”温莹问。

　　沈知微把习题递给她，很快明白了温莹是在和自己说话，迟疑着点了点头。

　　温莹抿嘴笑了下，“宁嘉佑也迟到了，你等会问问他就知道了。老廖在我们班有个外号，叫笑面虎。”
　　她说完这句话，看到老廖走进来了，赶紧理了理手上的册子，顺着往后收作业了。

　　温莹走得不是很远，沈知微听到她压低声音提醒：“蔚游？老廖来了，赶紧交作业了。”

　　沈知微是听到了一点儿衣物摩挲的声音，粗糙得一听就能来自于价格低廉的涤纶面料。
　　今天早上她刚来班级的时候，还稀稀拉拉地没有坐几个人，蔚游算是踩点来的，她去饮水机接水的时候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刚坐下来的时候就有点倦怠，老廖还没来班级那会儿，班上要么在对答案要么就是补还没写的选择题，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格外闲散。

　　“昨晚做贼了吗你？”

　　“……算是。”回答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倦意，“第一节课英语？”

　　“早读是语文，第一节课也是芸姐的。”

　　沈知微没有再往下听下去，手里捧着刚发下来的文学常识，用笔把没看的知识点划出来。
　　荧光笔平缓地划过纸面，刚好划完一页的时候，宁嘉佑回来了。

　　他的书包随意地拎在手里走近，因为位置靠里，沈知微将椅子往前挪了挪为他腾位置。
　　宁嘉佑的表情有点蔫，还没等沈知微问，老廖就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

　　“今天一共有十一位同学迟到啊，咱们班一向都很民主自由，所以这个犯了错误呢，咱们也不能一锤子打死。但是万事开头都得立规矩，现在新学期开学，咱们就这样，这几位同学如果开学考的时候名次能前进十名，这件事就算是奖惩抵过，就算了，要是不能往前进步十名，这学期就都给我去扫厕所去。”

　　竞赛班里面基本上都是年级前一百，在这种名次里面要前进十名很不容易，更何况这还是刚刚结束一个暑假以后的开学考。

　　老廖说完以后就让他们继续早读，与刚刚进来的语文老师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出去了。
　　沈知微看到宁嘉佑蔫下去的样子，思考了一下，小声问：“你上学期多少名？”

　　她本意是想安慰宁嘉佑，却没想到他眼皮耷拉着，回沈知微：“总分排十一。不去扫厕所这次得考年级第一……我还是收拾收拾准备去扫厕所比较现实。”
　　他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问蔚游：“游啊，你要不这次考试别写附加题了，这么大热天的你舍得我去扫厕所吗？”

　　蔚游随手翻着刚刚发下来的知识点，懒散地回：“挺舍得的，你去扫的时候记得多用点消毒水，回教室记得先在走廊上散散味。”

　　宁嘉佑气笑了，抄起书对沈知微说：“你看他这人，我真服了。我和你说，你以后真得少和他来往，你是咱们这组里最后的净土了，千万别被他给带坏了。”

　　蔚游笑了声。

　　沈知微拿着手上的纸，旁边的宁嘉佑还在等她回答，她愣怔好久，才小声哦了一声。
　　宁嘉佑俨然一副旗开得胜的模样，朝着蔚游扬了扬下巴。

　　.

　　从这一天开始，他终于变得具象。
　　好像从前的他，只是雾中忽明忽暗的灯，只是镜中不可触及的花。
　　却又在某个转折点，真切变成仲夏时照在窗前的月光。

　　尽管，还是那颗捞不到的月亮。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