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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回宫(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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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岁末,下起连日大雪。永安帝因一场风寒,囿于病榻多日。
晴妃如往常一般侍候他服下汤药,起身告退。
她还未走出福宁殿,便听永安帝问和贵:“宁儿何时回来?”
她脚步一顿,心头的终年积雪,被福宁殿里的地龙暖化,遂而放慢了步子,听和贵回道:“万岁爷,上元节前后便会到了。”
“省思殿那边,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吗?”
“万岁爷,您且放心,都备好了,就等着殿下回来了。”
上元节吗?
晴妃走出大殿,走到大雪纷飞中,抬手接起一片落雪,不自觉地因为心底的期待,露出微笑。
和贵说的殿下,正是沈宁。
他已被削去爵位,上元节回宫后,便要住进省思殿里。没有永安帝的指令,任何人无法进出此地。
这无异于是把沈宁关进冷宫。
太子初闻这一决定时,还与永安帝在御书房里吵得面红耳赤。
萧梓霁曾为处死沈宁,擅自让丞相与刑部尚书回家休沐三月。
甚至连顾骋回朝后,也惨遭罢免。
这一招以儆效尤,让朝臣们看清太子的态度。
众人虽不敢再议宁安王之事,但心底,却为太子的独断专行,而生担忧。
永安帝顾虑他今日的一意孤行,转而升为日后的专横跋扈,从而招致不满,众叛亲离,遂召他到御书房谈话。
萧梓霁道:“父皇,群臣不过是工具,需要的时候则用,不需要的时候,弃之一旁便可。儿臣此时,自可裁断宁安王,不需要他们教儿臣如何做。”
永安帝虽对他如此一言生了怒,却仍是耐心道:“身怀利器,反受其伤,如今你还未继承大统,就将权力束之高阁,日后,必会带来危害。”
萧梓霁心知永安帝有意帮着自己,便也有恃无恐:“儿臣明白父皇的意思,可如今这样的局面,难不成让陈尚书彻查到底吗?父皇就不担心陈尚书查出些什么吗?”
永安帝一怔,遂明白,太子已知哓自己安排的一切。
他叹息一声,道:“处死暂可不必,朕下旨将人接回宫,关进省思殿,不让他与外界取得联系便可。待时间一久,朝中自会忘记宁安王。”
萧梓霁不肯:“人证既在,为何不必处死?众人可以将他忘却,儿臣可容不下这一颗钉子。”
提及许子杰送回朝的“人证”,永安帝面色不霁。
那些所谓“人证”,是淮州百姓,是沈宁被软禁时,看守他的官兵。
百姓说,灯会当晚,鼓楼上有琴鼓之声,他们听了后,便失去意识,不受控制地向前行进。
后有练武行家又道,这乐声,有蛊惑心智之效,久听,会因五脏俱裂而亡。
看守过沈宁的官兵也称,丹枫阁琴师与宁安王两心相悦,宁安王被软禁期间,琴师相思假借思念为由,日日在宁安王的官舍外弹奏琵琶,官舍内,也会传出回应的琴音。
沈宁为害百姓,暗通消息的罪名,因这些“人证坐实”,陈尚书却说此事蹊跷,疑点颇多,要求捉拿琴师相思,彻查到底。
永安帝本已因萧梓霁私自下令,递呈证据而大怒,萧梓霁依旧不管不顾,让苏相与陈尚书二人回家休沐,命令许子杰张贴缉拿相思的告示,并将沈宁下狱。
再听萧梓霁提及“人证”,永安帝终是失了耐心:“愚蠢!所谓‘人证’,不过是冠上加冠!按朕旨意,削去宁安王的爵位,关进省思殿,即刻让苏相与陈尚书复职!”
萧梓霁讽笑道:“父皇的做法,与儿臣有何异?您无非就是给他留条活命罢了。”
一番话,像点火的引子,让两人在御书房内争执起来。
最终,沈宁被永安帝下旨关进省思殿。
但沈宁被允许有顾冉作伴,也算是永安帝对他的网开一面。
苏涣与陈天扬复职后,意外地不再提及彻查。
唯有顾骋,始终未能让永安帝放下心来。
萧梓霁将他罢免,永安帝也不说他何时可以官复原职。
一拖,便到了年关。
永安帝因风寒卧于病榻,顾骋复职一事,彻底不了了之。
雪依旧未停,日复一日,给大地点上银白盛妆。
皇都在漫天飞雪与爆竹声中,迎来新岁。
远在淮州的沈宁,也将启程回朝。
***
白雪压住了尘世浮华,只剩道路上,车辙压过雪地的咯吱声,伴着马车内的轻咳声。
自打受了鞭刑,沈宁便在牢内大病一场。又因没能及时就医,靠着硬抗,挨过一场病,导致他落了病根,稍一受凉,便会头疼起热。
顾冉见他又咳起来,忙给他裹紧披风,斟一杯热水,递到他手上。
“别担心,我没事。”轻啜一口,沈宁捧着杯盏,靠在车壁上。
顾冉见他脸上染了些不正常的红晕,抬手探他额头的温度。
果然,又起热了。
年初一登上回宫的马车,至今,过去十日有余,两人已进皇都,入了宫。
这一路上,沈宁反反复复,生病数回。
顾冉的眉心蹙起担忧。
披风下捧着杯盏的手动了动,马车忽然停止行进,热水因惯性,溅落在沈宁的手背。
锦帘被挑起时,随冷风一道进来马车内的,还有侍卫的声音。
“殿下,已经到了。”
沈宁已大不如从前,侍卫只能碍于皇子身份,唤他一声“殿下”。
放下杯盏,沈宁牵起顾冉的手:“我们出去吧。”
马车停在福宁殿外,和贵立于雪中,搭在手臂上的拂尘,泛着冷白。
见了沈宁,和贵恭敬道:“请殿下在此稍候,老奴这就去给万岁爷传个话,说您回来了。”
沈宁道:“有劳公公。”
和贵一走,侍卫也牵着马车退下。
漫天飞雪中,只剩下双手交握的两人,在冰天雪地里,相互取暖。
半个时辰过去,不见和贵出来,顾冉瞧着沈宁的脸色,面露担忧。
她拂落沈宁身上的雪,解下自己的披风,罩在他身上后,紧紧将他拥住。
“相思,把它穿好。”沈宁的语气,带了些命令在其中。
顾冉给他戴好风帽,便抱着他不松手:“皇上何时肯见你了,我便何时穿它。”
可永安帝故意让两人罚站,这才过去半个时辰,怎会见他二人?
沈宁又怎会看不出永安帝的用意?
看一眼福宁殿大门,沈宁将顾冉捞进披风里,环紧了她:“皇上今日不会见我。”
和贵自远处看着两人,对一旁的年轻公公道:“待他们站足了时辰,你去告诉殿下,说万岁爷已经歇下了,然后送他们去省思殿。”
年轻公公领命。
直至将近傍晚,大雪在沈宁的肩头积起一座小山,这位公公才按和贵的吩咐,将两人送到省思殿。
沈宁已面色通红,脑中还有一团火,烧得他头晕目眩,几乎失去意识。
省思殿内没有宫人伺候,且无永安帝的命令,无法去请御医,顾冉只能在后殿内找来巾帕,打了冷水,给沈宁祛热。
好在殿内提前有人烧了炭火,此刻正暖意融融。
顾冉褪去沈宁的外衣,扶他躺好后,便守在床边不动:“你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