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我有不平事》薛不腻

13、笑禅，笑残，绝仙，绝情（上）

　　一，

　　“奇花和茶水的混合毒性么？”

　　霁消雨走，深云隐岫。风起云动。夜色降临，万籁俱寂，月华如水，一片静谧，只有那微弱的虫鸣声。

　　胡不归垂眸，似在闭目养神。

　　皇甫笑禅本是皇甫家二公子，一夕惨遭灭门，侥幸不死却落得终身残疾，后于机缘巧合之下五残神功，一手建立残林，庇护与他一样遭遇不幸的可怜人。终其一生追查凶手与兄长下落，却得知凶手竟是自己相识之人。

　　刀瘟、患剑本是恩爱夫妻，然而两人所生育之子康儿身染恶疾，刀瘟残忍杀害无辜稚童为其续命，患剑阻止不成反而误断刀瘟一臂，刀瘟与其决裂，患剑双足尽残，侥幸被惠比寿等人所救，自称抛弃过往，自称“无悼一人庸”。

　　而无悼一人庸竟然就是皇甫笑禅的灭门仇人，患剑无救。仅仅是因为一个误会，他们就狠心杀害皇甫一家，造成灭门惨案。

　　他们家的孩子身染恶疾不能活命，所以就要别人家的孩子也不能够活着。

　　患剑跪求皇甫笑禅放过刀瘟，那又有谁放过皇甫一家？

　　皇甫笑禅生性善良，放过悔改的无悼一人庸，放过昔日伤害兄长的仇人孤独缺，然而他却无法放过死不悔改的刀瘟。

　　所以他杀了刀瘟，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与此同时，艸芔茻却惨死于五残之招之下。当今世上所习五残之招之人唯有皇甫笑禅。

　　而现在，替代了皇甫笑禅的胡不归被禁锢在禁锢之窗，一个据说是鬼梁天下平时练功的地方。只是，一个人会在像是地牢一般的地方练功吗？

　　其实世上的事情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刀瘟患剑伤人无数，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刀瘟更是残忍杀害无辜幼童取血为其爱子康儿续命，有人感叹她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幼子，便要皇甫笑禅放下仇恨。仿佛皇甫笑禅一家的不幸也只是刀瘟这个悲剧母亲为了救其子而行差就错的背景板罢了。

　　对于皇甫笑禅，胡不归没有什么看法，他找刀瘟报仇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江湖嘛，杀人人杀，刀瘟杀他一家，他杀刀瘟一人，理所当然，没有问题。患剑会因此怨恨皇甫笑禅吗？或许会吧，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因为你一跪就要别人原谅你，你以为你是谁？

　　无悼一人庸就算做再多的好事，也改不了他曾经杀害皇甫笑禅一家的事实。

　　至于将皇甫笑禅囚禁在此的鬼梁天下，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胡不归不是皇甫笑禅，不会对鬼梁天下不设防，也不会因为他是皇甫笑禅的熟人就觉得他没有问题。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知道鬼梁天下肯定有问题，胡不归现在也没有证据戳穿鬼梁天下的真面目。

　　做人做事得讲证据，光凭一张嘴没法说服其他人。

　　不过，有问题的只有一个鬼梁天下吗？还是除了皇甫笑禅之外的其他人都有问题……

　　皇甫笑禅为人不错，朋友也有几个。其中就有羽人非獍和慕少艾两人。羽人非獍这个人她曾经听说过，据说是一个以速度闻名的刀客，身世悲惨，拉得一手好二胡。

　　羽人非獍之前在皇甫笑禅还有其他人的帮助下和燕归人组团打阎魔旱魃，现在人不知道哪儿去了，总之下落不明。说起来羽人非獍的那把神刀还是皇甫笑禅送给他的。皇甫笑禅以前说过不少好事，曾经还让慕少艾医治受了伤的剑子仙迹。而慕少艾出现在江湖，最开始还是因为慕少艾跟素还真打赌，赢了素还真之后慕少艾就顺手接收了素还真的琉璃仙境，后来慕少艾便常在武林活动，最后替代羽人非獍从容赴死……而原因是羽人非獍参加鬼梁天下儿子鬼梁飞宇的婚礼时，不知何故突然发狂。

　　绕了一圈，怎么感觉这个鬼梁天下问题更大了？

　　“残林之主啊……”脑还颠道：“你可不能怪我不顾及过往情分，我也很不想怀疑你，可是现在都这样了，只能暂且委屈你在这里了。”

　　“嗯，我知道的。”

　　胡不归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跟脑还颠说，谁知道这个脑还颠到底是谁的人。

　　对于皇甫笑禅这个人，脑还颠也不想要怀疑他是背后的阴谋者，但是目前出现了死在五残神功之下的人，他们不得不把怀疑的目光放在皇甫笑禅上。

　　“对方最近应该不会出手。”胡不归道，“若是短时间内没有死在五残之招招式下的人，就可以证明人是我杀的。”

　　“残林之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不是你就不会是你，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我明白。”

　　该怎样逃出去呢？诈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就在这里诈死，要去哪里找个代替他的尸体？

　　或者……

　　胡不归看着桌上还剩下半杯的茶水，将计就计似乎也不错？

　　胡不归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让他等到装疯卖傻的机会，鼎鼎大名的月才子谈无欲来到禁锢他的所在。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

　　一言不合，胡不归重创谈无欲。

　　同时胡不归传音入密，告诉谈无欲禁锢之窗有人下毒，希望他能够配合自己的计划。

　　之后胡不归状似疯癫，又重创金包银。

　　金包银察觉胡不归神情有异，便去商请好友号罗昆仑。

　　号昆仑与胡不归决斗，胡不归冲破禁锢之窗，号昆仑与胡不归走至一处悬崖，胡不归与号昆仑决斗已臻化境，就在此时，胡不归察觉有第三人使用五残之招，意图消灭他们，胡不归顺势与号昆仑一起跌落山崖。

　　终于逃出去了。

　　胡不归把号昆仑和皇甫笑禅放在一处隐秘的山洞，自己决定去四处看看。

　　只要鬼梁天下找不到他们，暂时应该不会有事。

　　胡不归看着皇甫笑禅，“不用太感谢我，我知道我是个好鬼。”

　　二，

　　据说绝仙谷谷主薄红颜容貌昳丽，遗世而独立，一手创立绝仙谷，收容那些为爱而伤神的女子。

　　胡不归顺便为自己捏造了身份，一个很简单甚至是有固定模板的剧本，里面的人没有任何怀疑就把她带进了绝仙谷。

　　“……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

　　“竟然成了谷主的义女，我们这些老人倒落了下乘。”

　　“谁让人家好命呢？”

　　胡不归没有想到她来绝仙谷竟然还能够听到一耳朵八卦。只不过因为她是新来的，那些人并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这里也没有人嫉妒她，她除了捏造身份之外，还捏了个普通平凡的假面。

　　胡不归会来绝情谷，主要原因还是想要见见羽人非獍。

　　胡不归曾借用过皇甫笑禅的身体，得到过他一点记忆，知道他与羽人非獍关系不错。既然关系不错，那么自己就有必要救出羽人非獍了，哦，还有姥无艳。

　　奇奇怪怪，既然姥无艳成了薄红颜的义女，又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

　　也说不准，或许这里的姥无艳，也不是她曾经知道的那个姥无艳吧。

　　绝仙谷的日子其实也很不错。

　　她还真在这里遇见了羽人非獍，羽人非獍被这里的人叫“公子”。绝仙谷里唯一的一个男人，是姥无艳把他救回来的。她会怀疑羽人非獍在这里还是因为姥无艳，毕竟上一次姥无艳说自己是为了找羽人非獍的刀，后来体力不支，才会让宵去找，直到最后酿成惨案。薄红颜跟恨不逢一口咬定是姥无艳教唆宵杀人，既然恨不逢那边没看到姥无艳，那就来绝仙谷碰碰运气吧。

　　没想到还真遇到了。

　　胡不归一眼看出那个叫琼玦的女人喜欢羽人非獍，只不过羽人非獍好像对她并没有那种感情。琼玦算是姥无艳的师姐，只不过她似乎不太喜欢姥无艳，准确来讲，这种情绪应该是嫉妒。

　　难道姥无艳的悲剧也与这个人有关？

　　三，

　　琼玦救回来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名字是恨不逢。

　　恨不逢好像是中了毒，绝仙谷里头擅用毒的也就一个姥无艳。或许还有其他人，但是姥无艳绝对是名头最响的那一个。

　　胡不归大概猜到琼玦想要做什么了。

　　上次……或者说上辈子，说成另一个时空也成，胡不归知道恨不逢跟薄红颜勾搭在一起，构陷姥无艳。胡不归原本还在想，薄红颜明明一直在绝仙谷中修行，怎么会与恨不逢有所牵扯，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因为嫉妒姥无艳与羽人非獍关系好，所以才这么做吗？

　　如果与羽人非獍关系好的是另一个女子，会不会也被琼玦这样对待？

　　姥无艳简直就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琼玦救回恨不逢，恨不逢却一直昏睡不醒。琼玦跟薄红颜建议，要不干脆让姥无艳来看看，姥无艳可是一个用蛊用毒的高手。薄红颜不疑有他，吩咐姥无艳过来医治，姥无艳一看琼玦救回来的竟然是恨不逢，心神大乱，只觉世事无常，没想到竟然又遇见恨不逢。

　　不过薄红颜有恩于她，既然薄红颜吩咐，所以姥无艳也会用心医治。只是没想到恨不逢半睡半醒之间，竟然看到了姥无艳。醒过来之后也一直问为他医治的人到底是谁。

　　而胡不归无意中得知琼玦竟然想要给薄红颜和恨不逢下药。琼玦这样做是打算让薄红颜和姥无艳因为一个男人而争斗吗？依照胡不归对姥无艳的浅薄了解，姥无艳要是能够斗赢薄红颜，上次也就不会那么惨了。

　　想想外面的人对于姥无艳的评价，胡不归想起一句话，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眼。姥无艳不轻易沾上情爱，然而一旦沾上，却轻易无法脱身。

　　胡不归决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琼玦既然想用下药的方式让薄红颜与恨不逢搭上关系，那胡不归就把这个对象给换成琼玦她自己。

　　琼玦醒过来之后看到自己身旁躺了个男人，险些尖叫出声。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还要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贴身衣物，不能够让其他人发现这件事情。

　　如果被绝仙谷的人知道自己跟一个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而且那个男人还裸露着上半身，她肯定会被薄红颜骂的狗血淋头，说不定还会被赶出绝仙谷。所以她现在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还要隐瞒好这件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琼玦又惊又俱，难道是姥无艳？不，不会是姥无艳，姥无艳要是有这个心机，就不会跟自己坦言相对了，也不会说出恨不逢的存在。她真的以为姥无艳被恨不逢所伤，哪怕是姥无艳这样美丽的女人，也会有痛苦的事情。所以她才说她要去报复恨不逢，或许这也是她的嫉妒心和自卑心在作祟吧。

　　四，

　　琼玦已经收拾了，还要继续对付薄红颜和恨不逢吗？胡不归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算了。现在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做，一个人如果什么错事都没有做，别人也没有理由让他们付出代价。

　　胡不归捏造的身份是被男人抛弃的可怜女人，与丈夫是青梅竹马的情分，然而青梅竹马也抵不过刚认识几天的新人。只能够说世上抛妻弃子的男人太多，随口编造的谎话，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的。

　　绝仙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世外桃源，不过这样的理想世界注定很难实现。

　　薄红颜以后能够做出陷害姥无艳的事情，就说明她也不是真正无欲无求的人，一个人有欲望，又怎么建造出一个理想的桃源世界。就算这个人真正大公无私，也拦不住手下想要去做什么。

　　“嗯？有人在找羽人非獍……”

　　还是大名鼎鼎的叶小钗，这种事情，当作没发生过比较好。

　　其实羽人非獍跟叶小钗出去了也挺好的，可是羽人非獍被绝仙谷的人救了，这样就走真的好吗？

　　如果有人忽然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即便这个人没有改变的念头，这个人也会不自觉地改变一些事情。改变了一件事情，其他的事情也会跟着改变，那么原本知道的事情还会发生吗？如果原本知道的事情没有发生，那这个人又是怎么去改变的呢？

　　这种问题真难想，不过现在做决定的是她。

　　还是很好奇琼玦到底做了些什么，才将姥无艳逼到那种地步，毕竟现在看起来，薄红颜对姥无艳还挺好的。如果琼玦下药成功了，薄红颜与恨不逢有了一段情……可是这跟姥无艳又有啥关系？该不会是姥无艳跟恨不逢一见钟情，恨不逢有了薄红颜还要勾搭姥无艳吧！

　　……总觉得这样想，对绝仙谷，对薄红颜的滤镜都碎的差不多了。

　　至少阻止了琼玦做坏事，嗯。

　　可以暂时轻松一会儿了，绝仙谷真好啊。去找羽人非獍听听歌。

　　羽人非獍的《羽獍弦歌》拉的很好听，悲凉凄切，胡不归听了都觉得自己可能真死了丈夫。

　　只是再好听的曲子，听多了也是会腻的。

　　胡不归试图旁敲侧击问羽人非獍是不是只会拉这一个曲子，不然怎么一直都是同一首，换一首拉拉也不错啊。说不定还可以换一个心情。

　　羽人非獍涵养很不错，没有把胡不归赶走。这些天琼玦没有来找羽人非獍，想也知，琼玦能够想出这种方式来害人，对这事儿应该还是很在意的，或者说，在她眼里别人是在意这种事情的。

　　姥无艳有时候会来羽人非獍这里坐坐。

　　胡不归用的这个假身份很普通寻常，绝仙谷里这样的女人太多，所以胡不归也不怕被拆穿。拆穿之后大不了诈死遁走，多大点事儿。对于姥无艳的事情，绝仙谷内的人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被一个男人抛弃。绝仙谷的人在同情之余也会觉得有些解气，原来即便是这么漂亮的女人，也是会被男人抛弃的。

　　绝仙谷表面上是桃源仙境，然而这里面住的还是人，只要有人，就少不了明争暗斗，暗潮汹涌。

　　姥无艳在绝仙谷的日子应当是快乐的，胡不归能够看出来。只是，偏偏命运又让她碰到了恨不逢。

　　“你也在这。”

　　“是啊，公子拉的二胡曲很好听。”

　　“好听…”

　　“嗯，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拉的很好听，可能这是对牛弹琴？”胡不归笑着说道，“但是呢，琴无论是对着谁拉，不懂欣赏的人始终不懂得欣赏，而懂得欣赏的人，即便相隔有千万里之遥，也是有一天能够遇到的，好的琴不应该对着牛弹，而是应该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

　　胡不归摇头晃脑道：“要不是我没有什么音乐细胞，我还挺想要学下拉二胡的。”

　　羽人非獍沉默。

　　胡不归也只是说说而已，想要认真学的人不会说这种话，说的信誓旦旦的人多半是不会学的。胡不归自己也知道，所以她没有让羽人非獍教她。

　　“那我就先走了。”胡不归起身，跟羽人非獍和姥无艳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