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契》种地哈

25、娃娃04

　　万万没有想到变故这么突然。
　　这个娃娃的质地非常柔软，稍微被重一点的东西一压，身体就瘪了下去。眼下姜栩比之前薄了许多，身体上倒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就是视线变窄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子凹进去，原先最外围视野范围看不到，只能听到一阵动静，可他又不敢动，万一真的被发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谁都预料不到。

　　他似乎还听到了老太太和男人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安静下来，黑猫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莹莹也被带了出去。

　　姜栩身体一轻，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把他捧起来，和老人对视的一刹姜栩心中咯噔一下。
　　老人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把他放到了原本的柜子上，和那一整排娃娃放在一起。

　　门又被关上，姜栩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身前身后又传来力道，两个力道一起往外拉，他原本瘪下的身体又重新膨胀起来。
　　不过好像膨胀的不太均匀。

　　他听郭盛颜在他耳边嘀咕：“好像这里少了棉花，我给你揉揉。”
　　说着就要继续上手，姜栩忙推开他：“没事没事，不影响我的。”

　　这虽然是布娃娃的身体，但他身体五感都在，被这么摸着太奇怪了。谢庭闻言却在边上说：“棉花不均匀，等下行动的时候会有些不方便，可能会踩空。”

　　姜栩：“？”
　　他瞪着大眼睛，直到下面传来一声嗤笑。

　　他忙趴到柜子边上往外探，正好姜绝推开抽屉坐了起来。

　　“哥？你没事吧？”
　　郭盛颜也问：“你怎么躲在这里？”

　　“我没事”姜绝站起来舒展筋骨，又坐了下去。
　　姜栩他们的视角在上方，所以从他们的角度看下去，姜绝坐下后双腿岔开，微微低头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姜栩盯着他哥布娃娃的头顶看了几秒，内心忽然觉得他哥现在的状态有点可爱。

　　耳边传来谢庭的轻笑声，谢庭说：“下去吧。”
　　于是几个人又沿着原先的路下去。

　　姜栩虽然走过一次，以这样的视角面对高的地方还是怕的，不过这次有郭盛颜在，他们两个人搭把手，谢庭先一步下去到姜绝身边，两个人凑在一起看着什么。

　　还是原本的那本书，姜绝低头看，视野内凑近来一颗头，离得不远不近，刚好不妨碍到他的地方。
　　姜绝继续看了几秒钟，忍不住说：“你要看自己拿。”

　　“不用”谢庭却拒绝了，“这样看就好，也没有挡住你的视线。”
　　“……”

　　挡住了。
　　姜绝心说，他冷哼一声，见谢庭还是不动，心中越来越憋气，索性扭头朝另外一边看。
　　这一看注意到边上有点闪光，他顺着看过去发现是一面镜子，很小的那种，他双手捧着镜子，一拿起来映出后面的人。

　　哦不，应该是后面的布娃娃，一双眼睛黑漆漆看着他，看到镜子里他的视线后忽然咧嘴一笑，同时伸手做了一个无比夸张的鬼脸。

　　姜绝：“……”
　　“幼稚。”

　　“你才幼稚！”郭盛颜翻了个白眼，这娃娃的身体他是用的越来越熟练了，他双手抱臂说，“接下去该怎么办？就一直留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姜栩好不容易下来后，他哥又要上去，姜栩问：“哥，怎么了？”
　　姜绝：“跟我来。”

　　“哦”好不容易下来的姜栩又跟着他哥爬了上去，他没有怎么吭声，郭盛颜倒是一顿吐槽。

　　这一排排布娃娃放的很工整也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细心照顾过，其实之前就看得出来莹莹对娃娃的执着，这些娃娃应该对她有很大的意义。

　　每一个柜子里都塞满了娃娃，姜栩感叹：“这些都是给莹莹的吗？不过这间屋子，看起来不是一个小女孩的屋子。”

　　他们之前在徐娅家里瞥过一眼，这很明显是老太太的屋子，那上面还挂着人的遗像，而现在他们进来了，娃娃都在这里。

　　郭盛颜大胆猜测：“会不会是老太太太疼爱孙女，这些都是她给莹莹的。”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看着他，郭盛颜摸了把脸：“都看着我干什么？”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姜绝说。
　　“凭什么？你叫我说我就说啊？”郭盛颜莫名其妙，但对上谢庭的视线后他缩了缩脖子。

　　“我和徐阿姨三年前认识的，那个时候他丈夫和他哥哥还在我妈的公司里面打工，我偶尔去公司玩他们会给我买吃的，就记住了。后面他们一起出事，徐阿姨的哥哥没了，我妈妈赔给他们一大笔钱，再后来你们也就知道了。”

　　“既然已经赔钱了，你上次见到徐娅，怎么还是这个态度？”

　　姜栩一想也对，徐娅一家人的事故是工作中导致的，按理来说公司里面有了赔偿走正规程序过后郭盛颜自己就算真的愧疚，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而且上次在徐娅家里，一提起补偿他们，徐娅的态度就变了。

　　“好了好了，是因为徐阿姨的哥哥出事的时候，我也在，他是为了救我。”郭盛颜的声音低了下去。

　　这么一想就对的上了，姜绝问：“还有其他的吗？”
　　郭盛颜摇头，他知道的就是这些。徐娅这种家庭是最普通的，也是最多的，家里靠着青壮年打工挣钱，一旦主力的人出了什么事情，那一家子很容易垮掉，更别提家里还有一个孩子。

　　姜栩很想开口安慰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还是闭了嘴。
　　“还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郭盛颜摇头，“你又想扯什么？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是吃炸药长大的吗？一问点话就炸？”

　　“我那是单纯看不惯你！”
　　“哦，那你自己想办法出去吧”姜绝可一点都不惯着他，郭盛颜气炸了，姜栩眼尖发现不光是他瘪了，现在好像郭盛颜的娃娃头更大了一点。

　　“……”
　　原来不光能瘪，太生气了还会膨胀啊。

　　姜栩看醉了。

　　拌过嘴之后还是要回到正题，姜绝说：“之前就说过，这里面分很多种情况，但中心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人的念想，还有执着。”

　　被困在原地的或许是自己，把自己困在这里的也可能是自己，总而言之，找到把他们困在这里的主人，解开因果就可以了。

　　“这里面的人我们接触最多的就是徐娅，最开始时候进来最大的嫌疑人也是徐娅，但是现在，我们进来这么久，看见她了吗？”
　　姜绝说着，看向姜栩，姜栩说：“所以哥，你的意思是说，把我们拖进来的人并不是徐娅……徐阿姨？”

　　“不会是她……那会是谁？是那个老太太吗？”
　　“可能吧”姜绝说，他刚才上来的时候顺带把那本本子也拿了上来，他递给姜栩，“自己看。”

　　姜栩接过，本子上面的字迹还在，有些模糊了，不过断断续续的也能看明白。

　　【1994年8月6日
　　老伴走了，这辈子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他，现在他走了，一双儿女各自考上大学工作了，不用我操心。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很空，太安静了，有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很想他，想他以前还在的日子。】

　　【1994年10月12日
　　太闲了，心底空落落的，还是出门找点活干，他以前说过，人活着不能太闲，不然容易乱想，去找点事情做做，去小学门口摆个摊，去干干家里的保姆，挣点钱也好。】

　　【1995年3月2日
　　去了一家做保姆，帮人家打扫卫生带孩子，他家孩子还挺大的，小孩子这个年纪就是皮，难管，还得买点糖哄着。有的时候太安静也不好，有个娃娃吵吵，耳边虽然叽叽喳喳，总比之前好。】

　　【1995年8月19日
　　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男孩子不是喜欢叫什么奥特曼的东西，女孩子就喜欢布娃娃，这个男娃娃怎么尽喜欢洋娃娃，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不知道我以后的孙子还是孙女喜欢什么，现在的孩子和以前带的太不一样了，我也老了，跟不上了。】

　　……

　　这一字一句，都是这些年老太太的经历，有时候能絮絮叨叨写一整页，有时候一句话带过去。姜栩捏着纸张，仿佛能从这上面看过一个人的后半生。

　　老太太的日记一直寄到今年，记得很详细。

　　“看来老太太是真的很喜欢孙女，这一屋子都是她为莹莹准备的。”
　　这种幻象里面，大多都是主人幻想构造出来的，除非他们愿意，不然是不太可能会让外来人看到这么清晰的东西。

　　姜栩：“所以哥，这里面的主人，是老太太吗？”
　　姜绝没有立刻回答，郭盛颜忽然弯腰，有些吃力地把放在原本本子边上的那一支笔拿了起来。

　　他捧着这支笔，姜栩刚才看着这些字迹，多少有点带入到自己的爷爷奶奶上面，不禁有些触景生情，察觉到郭盛颜的动作，他问：“怎么了？”

　　郭盛颜摇头：“这笔，我好像见过，有点眼熟。”

　　刚说完，外头又传来一阵声音，门开了一条缝，黑猫迅速窜了进来，姜栩只感觉到一阵疾风，然后他的视野又变化了。

　　“哥……”他刚开口，身边传来声响。姜绝说：“在呢。”
　　“……”姜栩艰难侧头，眼珠子都转到最边上，发觉这次黑猫一口叼了四个娃娃，包括郭盛颜和谢庭。

　　黑猫把他们叼到最高的位置才放下，这次真的是当着莹莹的面这么干，把小女孩气的不轻。
　　“我要我的娃娃！我的娃娃！”

　　老太太和男人都在了，男人对莹莹说：“你有娃娃。”

　　“不要！我不要那些！我就要上面的那个！我要会说话！会动的娃娃！”
　　这些话换个思路会有点吓人，不过在这里，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老太太也在劝：“没有别的娃娃，他们都能陪你。”
　　她指的是柜子上的娃娃，还特别拿下来给莹莹，却被莹莹一把甩开。

　　“我要，我要那个”她指着最高处，黑猫最后消失在视线里的地方，“我要留住他们，这样他们就能一直陪我玩了。”

　　“很晚了，明天再找好吗”老太太劝说。
　　莹莹不肯，闹了很久很久，才被劝出去。

　　“还以为她会一直闹下去”姜绝忽然手。
　　郭盛颜也跟着开口：“刚才这个老太太的话，怎么这么耳熟。”

　　“啊？”姜栩问：“那哥，谢教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等呗”黑猫开口，“他们只是栖身在这里，现在看来是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这种情况下，只是把他们困在这里，其实已经很好了。姜绝之前进入过的幻象几乎都比这里要危险的多。

　　“等？那不是意味着一直被困在这里谢教授，你有没有别的办法啊？我好困，我想睡觉，我还饿了。”
　　“再等会儿”谢庭说，“郭盛颜，你小的时候妈妈忙，我记得给你请过一段时间的保姆是吗？”

　　“对啊，我妈三天两头都不回家，我早就习惯了。”
　　“最开始的保姆你还记得几个？”

　　“记得不太清楚了……这都多少年了，不过我记得，我小时候很闹腾，我妈说我太难管，好多保姆都不愿意搭理我。”说着，郭盛颜顿了一下，对上几个人的视线，“你们干嘛？怎么又都这么看着我？”

　　姜栩：“没有怎么……就是忽然觉得，你身上这一套衣服，和莹莹身上的裙子还挺像哈哈。”

　　小女孩都喜欢穿裙子，郭盛颜的样子又和莹莹差不多，扎着两个马尾，动起头来一跳一跳的。

　　郭盛颜自己也想到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说：“你们别恶心我，信不信我现在吐给你们看。”
　　这时谢庭忽然说：“我记得你妈妈提过，她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小的时候把你当女孩养过一段时间。”

　　话音一落，整个屋内安静如鸡。
　　谢庭说郭盛颜的妈妈把他当女儿养，而老太太的日记本里面也提过，她在某家做保姆的时候主人家的小孩明明是男孩子，却总喜欢洋娃娃。
　　而郭盛颜小的时候家里也请过保姆。

　　这一些连在一起，姜栩眼睛逐渐瞪大，他看着郭盛颜说：“不会……”

　　“不会不会”他一出声郭盛颜立刻摇头打断，“错的错的，怎么可能呢！这不是徐阿姨家里的事情吗？怎么跟我有关系呢！”

　　姜绝忽然说：“刚才那几页日记本里面，有些被撕掉了。”
　　这些他们都知道，因为刚才所有人都看了。

　　郭盛颜：“这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你说日记本被撕了，就和我有关系吧！”

　　谢庭：“你手上捧得这只钢笔，是你家里惯用的牌子。”

　　从二十多年前开始用，一直到今天还在用。

　　姜栩也说：“之前都没有告诉你，你之前半夜被吓晕过去，还有上次生病，应该都跟老太太有关系。”
　　姜绝跟着幽幽道：“一般而言人不会无缘无故被盯上，除非走的人是有什么挂念在，也不会形成这么大的执念。”

　　“老太太只想把我们困在这里，又不想伤害我们，那只有这些人中，有她想见的人。”

　　“……”
　　屋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声音。

　　郭盛颜张了张嘴，很久没有出声。

　　直到底下又传来动静，姜栩往下一探头，倒吸一口冷气：“她……她又来了！”

　　他指的是莹莹，被带出去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跑了进来，眼下拿了一个板凳，爬上桌子踩着板凳往上爬。

　　“我要抓到你们了！抓到了！”
　　“……”

　　郭盛颜吓得直接抓着黑猫的胡子：“快快快走！”
　　这会他怎么喊，黑猫却不动了。

　　姜栩也跟着着急，他同样不懂什么意思，不过他往姜绝的方向站了一些，没有郭盛颜反应那么大。

　　刚才的事情冲击还没有缓过来，眼下又碰到这样的情况，直到对上莹莹探出来的双眼，郭盛颜“嗷”的一声差点晕过去。

　　“我就知道你会说话”莹莹一只手抓着他，往下走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下一歪，摔到地面。
　　郭盛颜在她手中甩出去，在地上翻滚几轮，仰头着地对上藏匿在高处姜栩他们的视线，一阵生无可恋。

　　就算不熟悉，姜栩也觉得就刚才他们把郭盛颜卖出去这个动作，估计郭盛颜出去要把他们弄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担心姜绝清楚，姜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

　　莹莹的动静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力，老太太进了门，郭盛颜的视线里多了一双鞋子，他对上老太太低头看过来的视线。

　　郭盛颜眼睫控制不住颤了颤，干脆彻底闭上。

　　过了一会儿又睁开，轻声喊：“奶……奶奶。”
　　话音一落，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但眼前这个人却愈发清晰。

　　从几缕白发到白发苍苍，只有一瞬间，郭盛颜仿佛真实地感受到了老人家的后半生。
　　他忽然觉得特别难过。

　　眼前的人明明应该很熟悉的，但现在面对面，却有些控制不住的陌生。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变成了人，站在老人对面轻声说：“奶奶。”

　　同样难过的还有姜栩，那一刹，他感觉整个人一颤，心脏酸涩，眼眶也忍不住红了些。
　　他捂着心口，慢慢走到老太太身边说：“所以之前在楼道里的，一直都是您？”

　　老太太点了点头，开口的嗓音没有了僵硬，甚至还带着一丝慈祥的笑意，她抱歉道：“之前吓到你们了，就是很想在走之前，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说着，看向郭盛颜手：“我这后半辈子，牵挂的人其实挺少了，小颜你是一个，毕竟带过你不算短的一段时间，人老了就算后面走了，也总是忍不住挂念你。你不要怪我，我就是放不下心。”

　　郭盛颜摇了摇头：“我不怪你。”
　　他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姜栩却发现他的眼睛红了，郭盛颜说：“我就是没有想到，有点意外，徐阿姨的妈妈，就是您。我没有认出您来……”

　　“没有关系，人老了嘛，都是这样，你也长大了，你那时候那么小，记不得也正常。现在能够见你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这一辈子，我的一双儿女之外，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孙子，我女儿太倔了，有的时候你们不要怪她。”

　　“不会，不会！”郭盛颜说，“我不会怪徐阿姨，是我们的错。”
　　“嗯，还有我的儿子，他该走了。”

　　“他？”
　　姜栩睁大眼，老太太说：“今天是他的头七。”

　　“他发生事故的那一天，我跟着他，就在他身边，没有能力阻止，是我太老了。”

　　难怪，姜栩想之前见到古怪的男人，人已经走了，所以才这样的吗。

　　郭盛揉了一把眼睛，鼻子红红的问：“那您，还有什么心愿吗？”
　　“没有了”老太太说着一顿，“我就想回家，和我的老伴在一起。很久没有见他了，真的好久了，有几十年了吧。”

　　她目光有些出神，收回来的时候对上了谢庭的视线，谢庭朝她点了点头，老太太嘴唇微动，也微笑回礼。
　　“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心愿，就是想回去。”

　　“好”郭盛颜说。
　　“谢谢你，小颜。”

　　全程姜绝站在一边安静听着，聊的差不多了，他指尖微动，一挥手周围的黑雾散开，视野又清晰了。

　　姜栩眨了眨眼，周围还是一片黑洞洞，直到眼前传来一些光亮，然后熟悉的声响传入耳畔，是夜晚小区周围的车流声。

　　姜栩刚想开口眼前忽然一黑，还好姜绝扶了他一把。
　　姜绝：“怎么这么虚？”

　　姜栩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姜绝这么问，他呆了一下：“啊？”

　　姜绝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没有说什么，从幻象来到现实中，整一个就是像过山车一样的感觉，主打一个刺激。

　　一刹那眼前闪过无数的影子，不晕才怪。

　　姜栩动了动唇，余光见不远处一个人影：“他？”

　　其他人也顺着看过去，姜栩：“老太太不是说……”
　　说男人已经走了吗？

　　鞠躬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