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他居心不良》瓷话

4、地球停止自转

　　参与《龙国度2》制作的两个外包艺术团队从纽约来总部开会，周三一早，牧芝又跟着组长坐进了会议室里。

　　会议桌上，众人围坐一圈讨论，游戏总监庄杨全程坐镇，牧芝边听边记笔记翻材料，一切的气氛都是那么和谐而又融洽。

　　——直到会议室的磨砂门被小助理推开，迎来了某个气质矜贵的大总裁，全体人员条件反射地噤声。

　　庄杨也一脸震色地看着好友，低问：“你怎么来了？不是上午的飞机去上海呢么？”

　　男人修长手指解开两颗西装扣，神色冷淡地在庄杨旁边找位置入座，垂眸翻开桌上的会议材料，道：“两小时后的飞机。有时间，正好过来一趟。”

　　相比秦总的淡定，在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那天全部门开大会被秦总批到满脸血的一幕还记忆犹新，今天会议室里，全体瑟瑟发抖。

　　妈妈，我们这个事业部最近是犯水逆吗！

　　牧芝也跟着抖了一秒，拿起水杯喝水，突然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视线。

　　她一抬头就和前方的秦总撞了个对视，牧芝茫然眨了眨眼，可能只是错觉，只见秦总的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不过半秒，轻描淡写瞥开了。

　　一道诡异的，堪称神的威压笼罩在了整个会议室。

　　秦总当前，众人都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特别是当某个小组负责人临场忘词，一段对于改良游戏角色建模的建议卡半天没了下文，所有人都看清了秦总屈指轻敲纸面的动作。

　　透过男人这一丝丝细微的不耐，牧芝和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达成了一致：要完。

　　果然，秦总稍抬起眸子，淡问：“你很紧张？”

　　“没有没有。”负责人使劲降低存在感，“秦总我说完了。”

　　男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美术组那边瞥了一眼，又扫回去，浅淡蹙了瞬眉：“你急什么？我有不让你继续么。”

　　“我……”

　　“按你的方案重新编写绘制程序，的确能削减大量的数字黏土，实现更多的细节控制。”众人见秦总闲适交叠长腿，松敛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静缓道，“想法很好，但是我需要更多细节。你继续说。”

　　哦豁。

　　地球停止自转的那一天，人类可能都没想过，秦总还能有夸人的一天。

　　牧芝眨了眨眼，忍不住探出脖子去看，又双叒叕对上了秦总沉静的眸光。

　　……嗯？？？

　　今天旁听会议的秦总，神色正常，气压正常，甚至还多了几分令人不敢肖想的耐心和松缓。

　　策划部上次被骂哭的美人战战兢兢开口发言，得到一句“不错”，茫然又受宠若惊地捂起了胸口。

　　甚至轮到美术组的时候，秦总点了角落里当背景板的牧芝，询问了几句关于新场景的想法。

　　听完一大段不算成熟的发言，男人修长手指勾起面前的咖啡杯，浅呷一口，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又来了。

　　庄杨看着好友喝咖啡的神色，心道他真该拿个量角器来量量，验证下这人嘴角是不是真的有上扬那么0.01度。

　　直到散会。

　　会议室里，众人余震未消，窃窃私语。

　　“这才过了四十分钟吗？我怎么觉得过了四十年！！”

　　“今天还好吧？啊，今天秦总也太温柔了嘤，我宣布从现在起我又重新爱上秦总了。”

　　“是不是因为秦总不想吓到新团队啊……”

　　秦总跟上次会议上的魔鬼形象判若两人。

　　牧芝也觉得哪哪都奇怪，收拾材料出会议室，在廊道碰上了送秦昭砚回来的庄杨。

　　面对平易近人的庄总，她好奇八卦：“庄总，最近创世是有什么好消息了吗？”

　　庄杨：“好消息没有，坏消息倒是有一个。”

　　牧芝更好奇：“什么呀？”

　　“你们……不正常。”庄杨远眺电梯口的方向，机密道，“懂了吗？”

　　牧芝居然觉得她一下就懂了。

　　——“你们秦总，他不正常。”

　　.

　　竞技场，观众席上人山人海，看热闹的玩家挤成一片。

　　这是隐藏任务进度条开启的第10天，也是牧之大神收到的第6场约战。

　　广场中央，随着炫彩的晶粒流在相撞的刹那间一下爆散，纹状冲击骤然从两人交戈的魔法阵上扫荡开来，观众席上一片惊呼。

　　只见牧之大神从冲击波中滚了一圈避出来，高马尾在空中甩过一道帅气弧度，下一秒大神提着重剑，还要再冲进去攻击，忽地场上一道结界状的透明屏障隔在了两人之间。

　　对面，男玩家正艰难从地上爬起来。

　　【注意！注意！玩家[老干爹第一龙骑士]的装备耐久度已达0%！】
　　【玩家[老干爹第一龙骑士]失去对战资格。】

　　【恭喜！恭喜！玩家[牧之]赢得本场对战胜利！】

　　牧之大神收回了重剑，就差没小插个腰，跃然对着身后远处的白袍公主抛了个飞吻。

　　观众席：“哦——”

　　战败的男玩家配合出演，也对着公主呈尔康状悲伤招手：“老婆，是我没用！没能从大神手里把你抢回来！”

　　牧芝比他更来劲：“老婆我厉害吗！！！”

　　广场的边缘，公主嘴唇微动了动，还是敛回了要说的话，隐忍一般抬指按了按眉骨，并不想回应。

　　这几天叫老婆都叫习惯了，牧芝一脸的得心应口。

　　她发现了，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并不会开口说话。

　　牧芝猜测，可能bug也有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怕被更多人发现自己是个bug。

　　只是现在相处久了，牧芝早就没了当初发现bug的别扭，甚至已经习惯仰头抬视公主——牧芝的少年体型本就不高，而公主格莱丝的角色设定是属于人族和精灵族的混血，身形十分修长。

　　看顺眼到有些眼熟的地步……

　　观众席上还很热闹，众目睽睽，牧芝仰头观察公主片刻，迟疑地伸出手想摸上去：“公主，我觉得你的脸……”

　　公主眸光微动，神色一恍，一时忘了避开她的触碰，回应般压出一声低沉的鼻音：“嗯？”

　　“——怎么越来越好看了！”牧芝对着公主捏捏脸又摸摸袖子，夸道，“要是放在现实里，你肯定是个靠脸吃饭大红大紫女明星诶。”

　　公主似乎是再也忍不了了。

　　公主扣住她到处占便宜的手，喉骨轻微滚了一滚，俯近压低了声音，惜字如金道：“笨。”

　　牧芝：……嗯？？？

　　.

　　《【吃瓜】11.10日电信1区竞技场八卦闲聊第9楼》

　　>2172楼
　　提着小裙子打怪：赢了赢了，大神又赢了！！！！！

　　>2233楼
　　倾家荡产买装备：唉...毫无悬念，再赢四场牧之就要当上主城城主了吧？妥妥人生赢家，兄弟羡慕了

　　>2280楼
　　你们发现了木有，大神打赢了第一时间去找公主，还摸摸公主是在确认安全吗嗷嗷，激萌~虽然公主是NPC但我还是觉得好甜是肿么回事~

　　>2374楼
　　NPC不能真的跟玩家结婚吧ToT我还想攒够了钱转服去追大神呢555

　　>2375楼
　　回楼上，别丧啦哈哈哈，大家就是玩玩梗罢了，姐妹勇敢追爱去吧，支持你！！

　　>2486楼
　　重金求一张大神X公主的截图，他俩的建模我都好喜欢啊啊啊，想研究下捏脸数据！

　　>2573楼
　　回2486楼：我截了今天在竞技场的图，再附赠一张本人边看比赛边速涂的大神X公主的开车小黄图，不谢哟=w=[网页链接]

　　那句“不谢哟”的回复只存活了不到30秒，管理员大手一挥，又把整个帖子封了。

　　创世游戏，客服部。

　　论坛管理员双手离开键盘，后怕道：“现在的玩家真是越来越不要命了。”

　　“这个bug什么时候才能修复？”同事也胆战心惊，捏起手指比划，“我他妈刚才离心脏病高血压就差这么一点点了。”

　　管理员在胸前比划了个十字：“技术部说要等任务结束才行，快了快了，阿门。”

　　.

　　结束了对战，牧芝带着公主在主城的街上闲逛。

　　帝龙城十分热闹，街上烟火气十足，到处都是从城外完成任务回来的玩家，不时有骑着地龙的守城黑骑NPC经过，见到公主格莱丝，整齐划一地停下，齐齐摘下头盔行骑士礼。

　　公主连瞥都没有瞥上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牧芝习惯了公主的高贵，还觉得有点熟悉——想不起来，她就把这种熟悉感归结成了越看越喜欢的亲切感。

　　她越来越喜欢公主了。

　　虽然是个NPC，但却能陪她在游戏里满地图跑，看风景。

　　话也不多，对待她的絮絮叨叨态度温柔又耐心。

　　因为是NPC，牧芝毫无心理负担地向公主袒露了所有过往。

　　她默默感叹，这种有树洞倾听的感觉，他喵比加速升级还要快乐百倍！

　　城门口的公告栏前，正围着一大圈玩家。

　　牧芝挤进去，才发现是出了新的任务。

　　除了靠运气才能触发的隐藏任务以外，《龙国度》里的普通升级任务分为一到五星，按难度递增，一到三星的任务随处可接，而四星及以上的任务一般都是来自皇家。

　　像这样的皇家任务，通常出现在城门口的公告栏上。

　　果然，众人在围观新挂上的五星级任务。

　　[任务：美杜莎之眼·★★★★★]

　　略过前面一大段介绍，牧芝看到了最后一行的关键信息：去往蚀日沙漠，为[城主·瑟提斯]除去[蛇发女妖·美杜莎]，并拿到铸剑的[珍稀材料·美杜莎之眼]。

　　任务的奖励很丰厚，牧芝思考了两秒，接下了。

　　“女神！”她看了看时间，转头对公主道，“很晚了，我要下线去洗个澡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你也回家吧。”

　　公主好像真听懂了，淡问：“明天什么时候上？”

　　“明天……还不知道，这几天我们每天都加班。”牧芝腹诽一句还不是顶头上司不做人，又解释说，“反正就是会有事，比较忙。”

　　“啊对，这个任务期限是三天，等我上线就带你一起去好了，蚀日沙漠的星星超好看！到时候带你去看星星。”

　　公主：“蚀日沙漠也有bug？”

　　牧芝愣了下，回忆一番：“好像……没有？就是带你去看星星啦。真的，一到晚上那里就特别好看，不骗你。”

　　公主清沉眸光落在她身上片刻，眉眼舒了些微，下颚几不可察地点了一点，简扼应道：“好。”

　　下线前，牧芝点了点手环，注意到邮箱里有一封未读的系统邮件。

　　[邮件·来自《龙国度》官方游戏管理员]

　　-玩家[牧之]：您好。很抱歉影响到您的游戏体验，NPC公主格莱丝的角色bug将会于10月15日游戏更新当天修复，请知悉。相关补偿已发送。

　　-附件物品：[材料·龙纹石]1块，紫水晶5枚，金币1000个。

　　10月15日……

　　还有5天，公主的bug就会被修复了。

　　牧芝已经习惯了公主这个bug的样子，在原地呆了会儿，一时觉得还有点舍不得，关上光屏，转头道：“公主，他们说你的bug再等几天就能修复了，到时候你就正常啦——”

　　身后，公主双手合十交握在身前，正微笑看着牧芝，又恢复了那副优雅又仙气的模式化样子。

　　牧芝眨了眨眼。

　　她揉揉头发，又朝微笑的公主挥挥手：“嗯……那我下线啦，拜拜。”

　　.

　　游戏有多顺利，工作就有多苦逼。

　　《龙国度2》还处在最耗心力的制作前期，大会小会接连开，牧芝连轴转忙了两天，一回家倒头就睡，更别说上游戏。

　　一天二十四小时，各部门恨不能掰开揉碎了当二十四天用。

　　美术组。牧芝看到工作群的消息，生无可恋，轻声：“又他喵要开会……”

　　“小牧，走了。”组长拍拍她。

　　牧芝一秒恢复社畜营业模式，笑笑理了理耳边长发：“嗯嗯，来了。”

　　旁边薇薇也拿起电脑：“我也去吧。”

　　“嗯？”牧芝小小对她眨了下眼，“你不是说你怕见到秦总吗？”

　　“听说哥……ge，各部门都说，秦总最近开会温柔了很多。”薇薇解释，“雨停了天晴了我觉得我又行了。”

　　但事实证明，秦总的耐心只是昙花一现。

　　在测试部反馈游戏的某个地图出现了构建与实现的重大失误时，男人明显蹙起眉，气氛凝了片刻，神色半冷不热地短促笑了一声，稍抬起一双极淡眸眼，平静问数值策划：

　　“给你们这么多天的时间，这就是你们向我保证的——会不出差错完成数值计算？”

　　秦总一敛下仅有的耐心，不近人情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一时间，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呼吸都轻了。

　　只剩下那位策划徒劳无用的解释。

　　牧芝感觉旁边的薇薇在桌下抓紧了她的手臂，欲哭无泪：“救我！我后悔来开会了，怎么办，现在溜还来得及么？”

　　“你别太担心了。”牧芝给同事顺毛，好脾气回，“我感觉秦总最近对我们美术组的态度好像还挺宽容的。”

　　“真的啊？”

　　牧芝回以一个“放心吧”的笑容：“真的。”

　　说完在心里补了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薇薇肉眼可见的紧张，攥得她有点手疼。

　　不仅手疼，连小腹也有些微的胀疼——

　　牧芝条件反射地去揉小肚子，突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脸色诡异地白了一下，又顿时微微泛起绯色。

　　他喵完蛋了！！！

　　这几天太忙，忘了姨妈期将近，早不来晚不来，在开会的时候来。

　　她还穿着白裙子啊啊啊！！！！！

　　一整场会议，牧芝压抑着一阵比一阵难受的异样感，端坐在会议桌的角落，表情忍耐不定。

　　秦昭砚修长手指随意捏起面前的文件翻开，一目十行地精确浏览完，不经意抬起眸，疏淡视线在美术组的方向停留了一瞬，稍作凝了凝。

　　牧芝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在桌下慢慢搓热，默默捂着小腹。

　　一脸拼命掩饰的难言之隐，没人发现，她羞赧至极。

　　会议结束。

　　所有人在心里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终于。

　　牧芝险些喜极而泣：得救了！！！

　　同事们陆陆续续走完，不忘向几个高层殷勤招呼，薇薇拍拍牧芝：“走了。”

　　牧芝工作狂式埋头敲电脑，头也不抬：“你们先走好了，我再整理一下材料。”

　　“那行，那我们先回咯。”

　　不过几分钟，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里，她耳边只剩下敲电脑的声音。

　　牧芝舒了口气，刚抬起头，又是呼吸一窒——

　　秦总和庄总居然还没走？？

　　那边，庄杨在看秘书给他发的股市日报，从手机上抬起目光，问秦昭砚：“我舅说给薇薇带了几盒钓鱼台的点心，她爱吃。等下他让刘秘书开车过来，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

　　“不去了。”秦昭砚合上笔记本电脑起身，沉静道，“我在柏悦存了一瓶酒，晚上你替我拿过去。”

　　“真不去？你又回去工作？这么工作狂啊……”

　　庄杨准备跟着好友往外走，熟料男人步伐一转，径直向前方走去，他这才发现那边还有个美术组的小员工没走，疑惑问秦昭砚：“怎么了？”

　　牧芝眼睁睁看着秦总神色冷淡地朝自己走来。

　　她觉得自己可以去豆瓣的社死小组投一个稿。

　　——被顶头上司发现自己在开会期间突然漏姨妈了怎么办？

　　——PS：顶头上司是个人见人逃鬼见鬼怕的毒舌冷面大魔鬼。

　　牧芝六神无主，做好了被批到狗血淋头的准备。

　　男人清沉目光投落过来，边一步步径直走近，手指边解开笔挺西装外套，掀下利落一脱，就这么将外套拎在手里。

　　牧芝一见他这副脱衣服大概是要揍人的意思，下意识睁大眼：“秦总那个我……”

　　话音未完，面前一道阴影罩落。

　　男人沉臂抖开黑西服外套，绕过披在她肩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外套领口一路往下滑落，最后轻捏住了最底部的衣角。男人的眉梢细微地抬了一瞬，眼里估量了个大概，衣角正好能够掩住她的大腿。

　　隔着一件外套，他手指在腿上的轻微压感一触即分。

　　牧芝本就睁大的眼，刹那间睁得更圆了。

　　秦昭砚在下一秒撤离了动作，淡淡开口：“遮得住。”

　　庄杨和牧芝的眼神已经不能用见鬼来形容了。

　　“发什么愣？”

　　牧芝仍旧瞠目结舌杵在了座位上。

　　秦昭砚敛下眸，对上她呆呆的目光，男人的睫羽在眼廓下罩出一片界限不明的幽色阴影，像是丝毫不尴尬似的，低沉了嗓音道：“先去卫生间等着。我叫人给你把东西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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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节快乐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