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林逢春》环滁皆姗

140、番外（六） 自作自受第一人

　　钟皓跟着复生者进了任务，还没顾上仔细把任务信息研究一遍，第一反应便先在联络器上查了一下自己这个NPC的所有身份背景。
　　怕自己有什么遗漏，钟皓从上到下逐字逐句的看了两遍，确认真的没有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后，才死了心般将联络器重新揣回了兜里。
　　钟皓叹了口气，一脸苦大仇深的样，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被谁骗人骗财又骗色不算、自己还傻了吧唧的帮人家数钱。
　　“早知道就不听乔莎瞎支招了……”

　　几天前。
　　钟皓最近才带的这位复生者，属实算是个没主意的，自从来到了冥界就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凡事无论大小，都要先问过钟皓再行动。就连哪一天进任务、要不要继续挑战这类的问题，都要等钟皓给个准确的建议再行动。
　　用田森的话来说，钟皓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搁，他自己的事许多时候都还要田森操心，哪有那闲情逸致什么都帮复生者考虑周到。
　　所以遇上这么位神，实实在在也是让钟皓头疼。
　　钟皓好奇这路神仙生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个没主见的性子又是怎么在当今社会存活下来的，于是某天趁着复生者从任务里出来休养调整的工夫，跑到资料中心去查人家的资料去了。
　　等查完了资料，恰好乔莎也忙完了，便问了钟皓几句。
　　这一问不要紧，钟皓尘封多日的话匣子瞬间打开，拉着乔莎吐槽个没完没了。
　　“哎，要不你找田森。”幸亏乔莎女士也是个爱八卦的，不仅不嫌钟皓烦，还乐得给他支招：“引渡人不是可以两个人同时带复生者进任务么，你回头跟田森一起进去，让他在任务里好好帮你教育教育这位祖宗。”
　　钟皓一时没反应过来：“引渡人怎么同时进任务？没办法保证我俩肯定在一个任务世界啊。”
　　“我看你就是被田森惯的，一天天的什么心也不操，现在除了引渡人基础要点其他都忘完了吧？”
　　“……他乐意惯我。”
　　乔莎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商品区不是有那种道具卡吗，组队卡，你们之前帮小弋弋的时候还用过。”
　　“那种不是抽查的时候才能用吗？”
　　“不是啊，”乔莎翻出来一本《道具卡使用手册》，照着目录找到“组队卡”这一项，翻到了对应页码指给钟皓看：“喏，‘如引渡人有需要，可在非组队抽查情况下与其他引渡人共同使用。’”
　　“不过……”
　　乔莎又快速研究了一下下面的详细使用说明和条件限制，然后给钟皓概括道：“就是你们俩必须都拿着这个组队卡，在同一时间一起进入任务，就可以分到同一个任务世界。但是你们在任务里除非NPC本身的身份规定，否则你们不能做出任何让其他人觉得你们提前认识的举动。”
　　钟皓迅速抓住了重点：“做了会怎样？”
　　“复生者本关任务即为挑战失败。”
　　“……”
　　钟皓愣了几秒，小声骂了句脏话：“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用这么脑残的卡？”
　　乔莎冲他眨了下眼睛：“因为爱情。”

　　虽然这张卡的功能很脑残，使用限制更脑残，但想想和田森在任务里换一种身份、换一个地点，然后一边小心翼翼的防着别人知道他们认识、一边又按捺不住的擦出火花……
　　钟皓的小心脏开始痒了。
　　更何况还有自己那位神仙复生者呢，钟皓只要一想起来对方那副唯唯诺诺什么都听他安排的模样，就一个脑袋两个大。要是真能让田森在任务里旁敲侧击或威逼利诱的好好教育他一番，能让他以后少烦自己，也不算亏。
　　反正就是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他们认识就是了嘛，演戏他还不是最擅长了？
　　于是钟皓将这个想法透露给了田森。
　　“你认真的？”
　　田森听完后挑了挑眉，似乎在思考眼前人到底是深思熟虑后想出了这么个方法、还是心血来潮闲得没事的可能性大。
　　钟皓用尽毕生钻研出的演技，将自己那些小心思都藏了起来，只留有一汪真得不能再真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田森。
　　看他实在不像头脑一热想闹腾的样，田森也就答应了。
　　“那提前说好，”田森抬手在怀里人的脑袋上轻拍了一下，不放心道：“凡事都以复生者的任务为重，可别最后闹得让复生者任务平白失败。”
　　钟皓在田森胸口蹭了蹭：“知道啦。”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钟皓还是抱有着一丝希望，希望系统能分给他和田森一个本来就认识的身份。
　　然后他的希望就落了空。
　　他和田森在这个任务里非但不认识，而且还是那种八竿子打不着、要是没人特意往一块张罗这辈子都不可能碰到的两种世界的人。
　　田森是年轻有为的高中老师，而钟皓则是个卖炸鸡排的。
　　还是那种无照经营、随时操心躲城管的黑心路边摊。
　　至于他俩的复生者……钟皓已经没心思管了。
　　他觉得田森在进来之前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局限在这么个身份背景下，别说他们要防着不让别人知道，就是他现在拉着田森的手去街上大喊“这是我老公”估计也没人信，说不准还会拿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不放，说他做生意没良心还要祸害人家老师的名声。
　　但是。
　　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
　　俗话又说得好——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钟皓那位干啥啥不行听话第一名的复生者，这次还真给钟皓创造了这么个“特意往一块张罗”的条件——
　　那个复生者在这关任务里是钟皓调皮捣蛋不学无术的儿子。
　　某一天钟皓刚收摊，正琢磨着要不要把今天没卖完的鸡排拿保鲜袋一装搁冰箱里、明天回个锅重新卖，他那位复生者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猛地拍了他一下。
　　钟皓被吓了一跳，刚装进袋子里的鸡排一个没拿稳，啪叽掉到了地上。
　　“你这倒霉孩子想吓死我是不是，”钟皓看清来人是谁之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干啥？”
　　“我们老师明天想请你去办公室喝茶……”
　　“喝茶？”钟皓觉得奇怪，“哪个老师？咋想起来请我喝茶？想吃咱家鸡排让我给打折？”
　　“……”

　　等钟皓搞清楚了“请喝茶”是什么意思后，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只是感叹了两句明天又要少出摊半天，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了啊……
　　然后这样的想法在他看到那位老师后便一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请自己喝茶的人，貌似有点像他家帅气的男朋友。
　　其实钟皓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眼前的人跟田森在长相也并无半点相似之处，但钟皓就是有那种直觉，直觉眼前这位仪表堂堂衣冠楚楚的数学老师，就是自己家那位。
　　办公室还有其他的老师，钟皓也不能直接问，于是只能先按住心里乱撞的小鹿，拿出一副父亲的口吻公事公办了起来。
　　“贺老师是吧，您好您好，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田森快速打量了钟皓一遍，心里摸不准他到底是在演给别人看还是真的没认出自己。
　　像他们俩这种情况，进入任务世界后是可以通过联络器查看到对方的身份的，但也仅限于性别和职业，其他信息一概没有。
　　所以钟皓只知道田森是个男的高中老师，其他一概不知。
　　但对于田森来说，分辨钟皓就没有那么难了。
　　毕竟卖炸鸡排的……又和复生者有联系的，应该没有男高中老师那么泛滥。
　　“是这样的，”碍于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在，田森也没有跟钟皓挑明，便先捡着正事说：“您孩子最近的学习状态很有问题，今天来是想找您聊一聊孩子的情况。”
　　在钟皓仅存不多的人间记忆中，他上学的时候也是个不让老师家长省心的主，以及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老师的一句“叫家长”。
　　以前被老师支配的恐惧突然都回到了身上，钟皓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话差点儿都要说不利索。
　　“啊，好…好的，您说。”
　　田森说了没一会儿，上课铃响了，办公室的老师们陆陆续续都出去了。而田森这节没课，随着上课铃结束，办公室便只剩他们两人了。
　　于是没等钟皓在心里盘算完自我检讨，便见面前这位温文尔雅的贺老师突然俯下/身，朝自己靠近了不少。
　　“？”
　　钟皓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退。
　　“躲什么？”
　　田森反应极快，一把便握住了钟皓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
　　“现在没人了，你还要跟我演？”
　　好嘛，这熟悉的语气和眼神一出来，不用等对方亲口承认，钟皓也知道面前这位衣冠禽兽背后的真容是谁了。
　　反正现在办公室没人，钟皓也不装了，就着这么个姿势又往田森面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抵上他的：“贺老师，你这是在利用美/色，勾/引学生家长吗？”
　　田森挑了挑眉：“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钟皓笑笑，转而又凑到田森耳边，呼出的热气尽数喷在了对方的耳廓：“只是这里是学校，到处都有监控，要是被拍到了，贺老师要怎么跟学校领导交代呢？”
　　说完，还不忘伸出舌尖，在田森耳朵尖上轻轻舔了一下。
　　田森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老师办公室没监控，不用你操心。”
　　话音一落，田森空着的另一只手正要行动，办公室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反应极快得同时远离了对方，恢复到了刚才的距离，一脸的若无其事。
　　“报告。”
　　进来的是两个学生，看样子是去他们老师办公桌上找什么东西。
　　那老师的办公桌在田森斜后方，所以那两个学生也是背对他们的。趁着这么个空档，钟皓还不忘抬起脚尖在田森小腿上戳了戳。
　　田森眼神询问他想干嘛。
　　谁知钟皓却直接开了口：“贺老师，您今天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田森觉得莫名其妙，但做戏做全套，嘴上还是顺着钟皓的话往下说：“聊一聊宇恒最近的学习情况。”
　　“既然是聊宇恒，”钟皓一改刚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反问道：“您为什么从我进办公室到现在，一直都打听我的个人情况？”
　　田森：“……什么？”
　　“您看，我这平常工作也忙，我们做生意的，分分钟那么多钱上下，时间不好耽误的。您说要聊孩子，我这才推了半天的工作赶来学校见您，可是这前前后后十几分钟了，您就只问我在哪工作、家里什么情况，孩子一个字都没提，我实在是不知道您想干嘛了。”
　　显然，那两个学生已经被钟皓的话吸引住了注意力，找东西的速度也放慢了许多，大有故意拖延时间听故事的打算。
　　田森压着脾气，再次用眼神示意钟皓别乱说话。
　　可钟皓戏瘾上来了，根本不管田森，反正这是在任务里，他不信田森还能不顾复生者任务失败直接跟自己翻脸。
　　仗着田森不能把自己怎么样，钟皓越发肆无忌惮的编排了起来：“贺老师，您看您长得也不赖，仪表堂堂的，怎么好的不学，偏动些其他心思呢？”
　　“我们宇恒交给您我是很放心的，我也是很尊敬您，敬重您，可我万万没想到，您竟然会说出那种话来，实在是不堪入耳。”
　　田森强忍着想把面前的人直接推倒好好收拾一番的冲动，硬是看他在这自编自导自演着这场办公室大戏。
　　等那两个学生实在没理由再逗留、没听够似的离开后，田森关上门正要收拾人，英语老师又敲门进来找田森换课。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下来，下课时间也到了。
　　一瞬间办公室又挤满了人。
　　“贺老师，那您忙。”钟皓见好就收，也不再赖着不走，毕竟下节课还有没有学生来救场他可不知道。“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咱们电话再沟通。”
　　“不急。”
　　田森看着钟皓一脸计谋得逞得意洋洋的样子，在心里暗暗道了句——
　　等回去了再好好沟通。

　　田森和钟皓从那个任务世界里出来已经过了快一周了。
　　钟皓以往带复生者不算多积极，也不会催着复生者完成任务。但这次遇上这位没主见又黏人的，钟皓总是歇上几天就催人家快点儿进下一关，心里盘算着不管是任务失败去投胎、还是完成任务回人间，总之能多快送走就多快给他送走，眼不见为净。
　　可是这次从任务里出来，钟皓一个字都没提要带人进任务的事。
　　有天田森实在奇怪，便问了他一句。
　　钟皓闻言瞥了他一眼，双手条件反射的便揉了揉后腰，然后反问他：“那你怎么不带人进去？”
　　“我那个该第六关了，最近多休息几天。”
　　钟皓撇了撇嘴，嘟囔道：“那我等你进去了再去带他。”
　　“？”田森没明白，“为什么？”
　　钟皓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又瞥了田森一眼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揉着后腰直接走了。
　　走了几步后才幽幽地扔下四个字：
　　“心理阴影。”
　　田森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钟皓说的是什么，不由得笑出了声。
　　谁让他在任务里招自己不算完，还那样败坏自己的名声。
　　也不过就是从任务里出来后在床上狠狠将他收拾了一番而已，至于这么记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