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花》不言今夕

23、活着

　　听到敲门的声音，里昂忍不住“啧”了一声，松开瘫软在他怀中的沈凌霜，不耐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传来极轻的汇报声，只不过三言两语间，里昂却陡然变了脸色。

　　不知过了多久，跌坐在地上的沈凌霜才发现洞开的大门旁，里昂早已失去了踪影。
　　她茫然地望着门外，半晌才爬起身来合上了门扉。
　　一个极轻微的声音从窗户那边传了过来。那声音很轻，开着门时沈凌霜根本听不到这声响，只有门被关上后，在这极其寂静的空间里才能听见。

　　沈凌霜的思绪仍有些混乱，直到这声音第三次响起，她空茫的视线才终于转向了窗外。
　　卓宣云的脸大半隐在房檐后，只用一双犀利的眼望着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避开别墅的重重守卫，在众目睽睽下潜进来的。

　　她朝沈凌霜打了个手势，又指了指窗。
　　沈凌霜下意识走了过去，按她的指示打开了窗。
　　推开窗的那一刹那，卓宣云已如游鱼般纵身窜了进来。她是那么迅捷那么灵巧，便是窗外此刻有人盯着，多半也只能看到沈凌霜开了窗，而不会发现有人进了屋。

　　“你……你怎么……”
　　人都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了，沈凌霜才紧张了起来。她心脏跳得乱了节奏，生怕外面巡逻的人会看见卓宣云，下意识就想去拉窗帘。
　　“别！”卓宣云冰凉的手拍了她一把。
　　在沈凌霜的怔愣中，她闪身躲进了窗边的死角：“窗帘别拉。人会有惯性思维，你不拉窗帘，他们就不会认为屋子里有问题，拉上了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你来做什么？”沈凌霜的手慢慢从窗帘上移开了。她低垂着眼眸，像在自言自语。
　　“找你。你以前经历的那些都不重要，把过去的一切忘掉，回去华国。高卢和这里的一切都与你无关，我保证不会让它们再干扰到你。
　　你的人生还很长，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我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沈凌霜的声音颤抖着，隐隐带着哭音。她的脸上带着笑，却比哭还难看：“忘掉一切？你要我忘记我姐姐是怎么死的吗？忘记她，然后一个人获得新生？”

　　“你就算不想忘记她，也不该自己来找里昂。他不是你该招惹的人！”卓宣云眉心微蹙。

　　“我不该招惹？可我已经招惹了！凭什么让我放弃？”沈凌霜冷笑，“里昂回来高卢，你们不是照样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我知道！天高皇帝远！里昂的手只要不伸进华国，你们就不想管，更管不了！”

　　卓宣云没有回答。
　　沈凌霜说的确实就是事实。要不是因为有沈凌霜牵扯其中，上头确实已经决定把里昂的案子暂时搁置了。

　　“他不会放过华国市场。只要他来，我们就能抓住他的把柄，你没有必要为他赔上自己的人生。”卓宣云耐下性子，尝试和她解释。

　　“人生？我还有人生可言？”沈凌霜笑得前仰后合。
　　她的脸上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哪怕心中的悲伤和绝望已经席天漫地，她却仍然哭不出来。
　　她已经是个怪物了！里昂的药物早就控制了她，甚至摧毁了她的□□和精神，现在勉强还在这儿苟延残喘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

　　“只要活下去，总有希望。”
　　卓宣云并不擅长安慰人，但是沈凌霜的状态让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活下去……吗？”沈凌霜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喃喃地重复着，“活着……对……至少我还活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整个人站不住似地往下倒，蜷缩成了一团。

　　见她这幅模样，卓宣云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扶她，可是她的手才搭上沈凌霜的肩膀，整个人却猛然一震！
　　她用力推开沈凌霜，双目圆睁，疾速后退了两步。

　　沈凌霜被推倒在地，目光却没有离开过卓宣云的脸：“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我姐姐死了！玛丽安也死了！为什么只有你还能活着？！”
　　在她的身旁，一柄闪亮的匕首静静躺在那里——正是刚才插入卓宣云腹部的凶器。

　　卓宣云用手按压着中刀的地方，眉头拧到了一起：“里昂和你说了？”

　　沈凌霜又是哭又是笑，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疯狂：“对！要不是你跑来高卢，玛丽安根本就不会死！是你害死了她的！
　　为什么……我来找里昂是我的事，你们全当我死了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卓宣云抿紧了唇。
　　这件事就算要解释现在也不会是好时机。毕竟不管她说什么，沈凌霜都听不进去了——明明近在咫尺，她却连卓宣云穿着防弹衣，刚刚捅下去的这一刀根本就没有流血的事都发现不了。

　　“里昂在哪儿？”卓宣云换了话题。

　　“里昂？”沈凌霜眯起了眼睛，声音有些飘，“他想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他在哪？我……我不知道……”

　　卓宣云闭了闭眼睛。
　　沈凌霜显然深受毒品影响，已经无法与进行正常交流了。她一脸迷茫，时哭时笑，早就感受不到真正的世界了。

　　环顾四周很容易就能发现，这儿是里昂安置沈凌霜的安乐屋。为了避免吸食毒品时的她伤害到自己，所有家具的边边角角都贴心地做了软包处理。
　　但这只是表相。如果真的关心沈凌霜的安危，又怎会让她轻易拿到匕首？
　　卓宣云嘲讽地挑起一侧唇角。
　　里昂不过是想要让沈凌霜的生死完全由他掌控罢了！

　　屋外一片寂静。卓宣云虽然压制了音量，但沈凌霜又哭又笑，根本没有控制过自己，声音之大外面不可能听不到。
　　可直到此刻依然没有一个人靠近这里，显然是里昂一早就吩咐过的。
　　卓宣云是很想立即和里昂把总账算清完事，不过沈凌霜的状况却拖不起。如果再不及时治疗，只怕她这辈子都不能摆脱毒品的影响了。

　　卓宣云一把将沈凌霜扯了起来：“跟我走！”
　　沈凌霜任由她拉着自己，踉踉跄跄地跟在她身后，她整个人憔悴得没有一丝生气，和当初那个在警局与卓宣云针锋相对却不输气势的红衣女子判若两人。

　　“这——恐怕不好吧？”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门旁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