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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叶家曾经是地主,祖上产业不会少,哪怕收养叶砚秋的亲戚已经是最后一代,家中可以证明为“地主”的东西绝对不会少,这屋子破烂,门外又上着锁,很难不让人猜测,在过去十年中,有多少人到屋子里来搜罗。

      不过当时的亲戚身体不好,钱跟财产估计都拿去买药了,最终死于六零年,幸运没碰上最混乱的时候。

      后来者看着这么大的房子跟院子,肯定会借着充公的名义,到屋子里拿各种自己认为能用上的东西,书本纸张什么的,就全部烧掉,以象征资本的消亡。

      叶砚秋在书桌前蹲下来,放下已经烂掉的抽屉,去扒拉地上的纸张,都被揉得乱七八糟,有些碎得已经看不清字迹,在仅剩的几张好纸里,仔细阅读,可以发现是本日记。

      不知道是原主人写不满意随手撕下扔在抽屉里,被后来者也当成了垃圾,还是后来者对这些内容不感兴趣,烧起来又有点少,就没管。

      纸张没有页码,看起来没个顺序,叶砚秋勉强读了一下上面的内容,发现居然就是自己那位便宜养父的日记,而且这份日记应该是他生病后写的了。

      叶砚秋忽然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养父,他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于是一口气拉开了书桌所有的抽屉,没有一个是好的,日记也只有寥寥几张。

      结合起来,大概是说,叶守方觉得自己身体不好了,但是没有孩子,也没有成亲,家中还剩一些祖产,清河镇政府看在他独身一人又病怏怏的份上,留了其中一片很荒芜的林地给他。

      当时的政府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因为那片林地在清河镇背山的那一面,过去要么得绕路要么需要爬山,以叶守方的身体,根本走不过去,属于没用的地。

      政府打得好算盘,无法经营的林地,一直没人管的话,就可以用浪费为由,把地给收回去,或者叶守方自己需要钱,把地卖回给政府,这样又可以体现政府的仁爱,又可以不用真的给地主留林地,一举两得,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偏偏叶守方是个一身反骨的,他确实缺钱,但到死都没卖那块林地,日记里他用一种诙谐的语气写:我可得多活一些时日,熬死那群老骨头,这块地就是给给小孩儿充公,也不给他们,哼!

      看完这一篇,叶砚秋忍不住笑出声来,可爱的人就连写日记都让人舒服。

      之后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张纸,写的是叶守方身体确实不好了,他忽然在工位上晕倒,被人七手八脚地送去了镇上的卫生所,葡萄糖什么的吊了一瓶下去,好不容易醒来,医生让叶守方去城里看看,他们这小地方啊,治不了。

      日记写的就是在医院醒来后叶守方打了假条去城里的人民医院,一检查,又是什么晚期,这里的字被墨水给晕掉了,看不清,不过能被说晚期的,不是癌症也差不多。

      在人民医院做各种检查跟基础治疗时,叶守方认识了叶守诚,双方长得其实并不相似,却因为护士一前一后喊了他们的名字,让两人认了亲。

      叶守方在日记中写自己其实有点可惜,如果早点跟人认亲,大概会对家里的产业上心点,不至于现在临死了,还得考虑身后无人怎么办,将来他死了,没有财产,都不好意思请叶守诚来给自己主持葬礼。

      这个时间的叶守方应该还是很庆幸自己有另外的亲人,后面有几张日记都在说他逐渐跟叶守诚联系多了起来,逐渐像朋友一样。

      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守方的字比原来更模糊难认一点,叶砚秋废了挺大的力气去研究一个个墨点下写的是什么内容。

      叶守方后来知道了叶守诚有女儿,还说,是叶守诚主动提起要把女儿过继给他,一来冲喜,二来是叶守诚说想蹭一下叶守方的农业户口,还问叶守方是怎么办的。

      至于怎么办的农业户口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因为叶守方的母亲就是清河镇上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女,两人自由恋爱,那年代战乱未息,不讲究什么父母之命,能有个老婆就不错了。

      后来就因为母亲,叶守方选择了农业户口,可见他父亲多有先见之明。

      时代更迭,曾经高人一等的地主资本家,渐渐成为了阶下囚,叶守诚拼命都想暂时换来保命的东西,叶守方生来就有。

      叶守方不介意自己给孩子当个名义上的父亲,他觉得自己身体不好了,等自己去世,孩子依旧是叶守诚的宝贝女儿,不会有什么改变,更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毕竟大家都知道,孩子是拿来冲喜的。

      结果没几天,叶守方就去世了,他更想不到,过继给自己的女儿,真被叶守诚跟何娟当成了外家人。

      碎纸张里最后一份日记是叶守方说自己签了过继文书,藏在了卧室床头下的暗柜里,他从这几天的事情看出来,何娟跟叶守诚好像不是很喜欢女儿,他以为叶守诚是看在自己死前凄凉过来可怜他,但也不排除叶守诚真的不喜欢女儿,只是想利用。

      叶守方在日记里写:我是躺进了棺材里的人,不知道这个过继的小女儿如何,希望她将来都好,如若真的生来不受宠,就回来吧,暗柜里有我这个便宜父亲给你留的安身之物。

      看完,叶砚秋愣住了,她没想过,自己随便找的一处地方,竟然真的有留给自己的东西,而且,那是叶守方在临死前准备的。

      从何娟的一些话语中可以得知,在叶砚秋过继之后,叶守方的身体快速衰败,已经到了神志不清开始卧床的程度,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能观察到何娟不想要这个女儿,并且留了点觉得能帮上忙的东西。

      叶砚秋迟迟无法回神,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猛地听见窗外一声鸟鸣,随后小心翼翼地收拾了地上的日记,每一份都按照她记得的顺序摆放。

      书房还没收拾,肯定不能继续存放东西,叶砚秋就怔愣地拿着日记出门,环顾整个二楼,慢慢走向一个最大的房间。

      那个房间她昨晚看过,里面并没有床,绕过房间小厅后就是一整面墙的书架,房间里还有卫生间,不过没有床,显得非常空旷。

      叶砚秋勉强从地上的痕迹中看出来曾经放床的位置,按照日记说的,在床头下面敲了敲地板,立马传来了空心的声音。

      日记没写怎么打开这个暗柜,不过这木楼哪哪都腐烂得差不多,相当脆弱,叶砚秋干脆开始一点点按动地板,如果有回弹的地方,证明可以直接拆开。

      按了一会儿,忽然出现很轻的啪嗒一声,一块地板自己翘了起来,叶砚秋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叶守方用的居然还是弹力柜,有钱人果真走在时尚前沿。

      叶砚秋慢慢掀开地板,入目是一个密码箱,暗柜并不大,一个密码箱就把空间占得严严实实。

      随后叶砚秋找了个干净的书架格子放零碎的日记,再去提密码箱上来,上面的密码没人动过,是六个零,想着日记里没提密码的事,叶砚秋觉得,叶守方应该就是没设密码的意思,如果谁提前找到了箱子,估计只有毁坏箱子才能拿到里面的东西。

      带着微妙的心情按动开关,密码箱果然开了,叶砚秋还是觉得很神奇,她好像再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身上,体会到一种自己曾经渴望的父爱。

      密码箱被缓缓打开,里面是各种文件,都用档案袋装着,封皮上用毛笔写了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一共三个档案袋,分别放了不同类型的文件,第一个是户口、个人证件、过继证明、户口证明和叶守方自己的户口本;第二个是财产整理,是叶守方死前最后剩下的东西,包括他在日记里提到的林地。

      最后一份档案,是叶守方的遗嘱,在他死后,他名下所有的财产,无偿赠予继女叶砚秋,将来继女可执这份遗嘱拥有房产、田地跟银行里的一部分钱。

      这些其实是叶守方治病后剩下的部分,对于叶家来说很少,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至少可以很快乐无忧地活十年左右。

      叶守方在遗嘱后面留了一封给叶砚秋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亲爱的女儿,或许你不会知道有我这个继父,但我希望,你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份遗产,不知道是否年纪大了,我总觉得你将来可能会过得不好,能够留给你的东西不多,这笔钱,是给你应急用的,有了这笔钱,你至少有底气重头再来。

      ——继父叶守方。

      有些人,只当了七天的继父,都在想自己的便宜女儿将来怎么办,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有些人,恨不得把女儿利用到死,不像女儿,倒像是仇人。

      叶砚秋蹲在密码箱旁边,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前世她已经站在楼下了,为什么不上来看一看呢?

      就算这栋楼破破烂烂,房梁楼梯都没了,至少进来看一眼,或许能发现这个藏得很好的行李箱。

      楼下传来师傅的呼喊声,叶砚秋猛地从思绪中回神,想起来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便将东西重新封回了档案袋里,日记则是跟遗嘱一个档案袋,那些都是叶守方最后留下的话,应该放在一起。

      叶砚秋把密码箱换了个密码,又放回了暗柜中,不到万不得已,她依旧不会动用这些东西,不过她得抽空去过继一下,免得国家清算的时候因为无人认领充公了。

      师傅这时又喊了一声,有些不耐烦的意味,叶砚秋赶忙回应,咚咚咚跑下楼,对师傅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楼上的东西都被烧掉了,我没找到电路图。”

      “那就没办法了,你这个只能单独请人重新装修,我啊,是搞不来,执找到了几条藏着的电线,但我不知道那些电线后面连着的会不会短路,我只找出来客厅的,给你装上灯了,不好看,就是应急,晚上至少有个亮。”师傅摆摆手,他被热了一身汗,匆忙说完就走了。

      叶砚秋抱歉地送师傅离开,她这太简陋,连杯水都没办法请人喝,更别说风扇什么的,屋里又不开窗通风,不闷热才怪。

      目送师傅离开,叶砚秋回头看了眼已经亮起来的灯泡,长叹一口气,找到拉绳给它关了,现在她穷得连电都得省着用,偌大的房子还非常难收拾,难怪大房子都是有钱人专属,穷人光是打扫就累死了。

      现在叶砚秋也没心思继续收拾,把门一关,又回了楼上,翻出密码箱来。

      主卧室里地上都是灰尘,完全没办法落脚,叶砚秋没想太久,直接提着密码箱去了自己暂时的房间,床上还放着她的行李跟被褥。

      作为一个独身漂泊过的人,叶砚秋收拾的东西都是出门需要用到,比如被褥衣服和纸笔,带纸笔是为了随时能够算钱跟签字,以前她就碰上过租房没带笔,房东又是个年纪比她还大的婶子,两个人都没笔,只能去找其他房客借。

      从此之后叶砚秋就随身带纸笔了,哪怕可能一整年都用不上一次。

      现在带纸笔的好处就在于,她可以记录一下叶守方的财产,看看到底有多少需要跑。

      首先就是叶守方放在银行里的钱,这笔钱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专门放在了广州的银行里,任何一个银行都可以取出来,曾经是大洋跟金条,叶守方生病后就直接让银行兑换了现钱,一共五万五千多。

      五万块在七八十年代简直就是巨款,说出去可以说吹嘘自己是个富翁那种,这还是叶守方最后的金条的换来的,可见叶家曾经多有钱,难怪叶守诚死活要恢复自己的财产。

      除了这笔钱,叶守方还有一处房产、田地、林地和一艘渔船,这条船就在临海镇,于一九五八年被征用走,由于临海镇当时不打算扶持渔业,所以名义上这条船是租的,现在荒废很久了,随时可以拿着协议去把渔船兑换回来,然后可以折旧卖。

      至于田地,已经被国家回收,将来出现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田地更不会归还,只能是按照农业户口的比例重新分配给叶砚秋。

      而叶守方的房产居然是在市里的,财产说明上提到,叶守方死前在医院进行过一段时间的疗养,他不愿意住医院,就买了一处靠近医院的瓦房,带个小院子。

      档案袋里有这处房子的照片跟平面图,以现在的眼光看,这个房子其实远远比不上清河镇的小楼,它像个普通的农村瓦房,不太好看,虽说收拾一番,肯定就是日后网络上流行的小清新田园风。

      最后的林地,就是政府看在叶守方独自一人的份上没收走的林地,上一辈做决定的政府人员肯定已经过世,虽然叶守方还是没熬过他们,但把遗嘱留下来了,公证过的遗嘱,政府没办法回收,只能向继承人购买。

      叶砚秋看着自己摆了一床的文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成富翁了——七十年代的富翁。

      这些东西哪怕是在四十年后,都可以算是给她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不至于像前世那样,她只能拿着小姑施舍般的一万块苟活,花完钱又没找到工作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过自己吊死算了。

      当时她但凡进入了这栋小楼看一看,或者去找政府的人问一问……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她不认识叶守方,只不过是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叶守方的继女,回清河镇也不过是她暂时没地方落脚了,想起来自己的好像可以回到“父亲”那里,暂时落脚,并没有打算跟陌生的人有过多的联系。

      但就是这个陌生人,他在日记和遗嘱中写,希望这些金钱、财产,可以给她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他看得那么准,知道她肯定半生流离不得善终。

      可千算万算,甚至把东西藏好了,他肯定也算不到,前世的叶砚秋是个不折不扣的妈宝女,妈妈说的话,她从来没怀疑过,直到面对自己破破烂烂的人生,无能为力。

      网友们有时候确实说得对,十几年学不会的东西,社会一天就能教会你。

      叶砚秋曾经像个傻子,别人说什么都相信,出门独立生活后被人骗、被人驱赶、被人嫌弃、被人克扣工钱、被人坑害……种种无法与人说的痛苦与难堪,终于让她把脑子里的水给哭干了。

      重生后的叶砚秋,看到什么都不会觉得奇怪,她也早习惯得胃癌后时刻保持平稳的心情,不将让自己不开心的人和事放在心上,有些蠢人蠢事见得多了,连骂都懒得骂,问就是尊重祝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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