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护那个反派？》阳明十三

9、第九章

　　说话的男人头发输的油光水亮，西装革履，打扮得宛如精英人士，开口间酒味冲天。

　　“凯哥，你认识他？”男生亲密地抱住被称作凯哥的人的臂弯。

　　“认识，当然认识！”孙凯打个酒嗝，夸张地拍了拍桌子，摆出高谈论阔的姿态，“这小子高中时候可是个名人风光得很，前途一片光明！”

　　钟言并不是多么迟钝的人，他听出孙凯话里的嘲讽和恶意，沉下脸看向谢朝欢。

　　对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听着。

　　“可是这家伙最后却抓去坐牢了，好不好笑，哈哈哈哈！”

　　孙凯笑得前仰后合。

　　谢朝欢不可置否，双眸如夜色浓稠，黑不见底。

　　孙凯喉咙一哽，被盯的心里发毛，拍桌大笑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吐出一口浊气，酒精熏的眼眶发红，恶声恶气地道：“表情这么吓人是牢还没坐够？”

　　谢朝欢没有回答，好脾气地笑了笑：“我们认识吗？”

　　孙凯眼皮狠狠一抽，伸手龇牙吼道：“我艹！谢朝欢你他妈的装什么装！”

　　见孙凯要动手，钟言想都没想直接起身挥开他的手。

　　孙凯愣了一秒，随后露出个滑稽的表情：“你要是惜命，就赶紧跑远点。你不知道吧…”
　　他吊起嗓音：“谢朝欢杀过人。”

　　钟言本来就没多大精神，孙凯明显过来找麻烦的态度更让他头疼，懒得和对方扯皮下去，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

　　孙凯一肚的话被这三个字打了哑炮，什么都吐不出来。

　　半垂的眼睫陡然掀起，谢朝欢看了眼钟言，又轻笑着落下长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孙凯还要张嘴叽叽歪歪，钟言毫不犹豫打断：“你可以走了吗？”

　　他语气冷淡中夹杂几分不耐，“很烦。”

　　“……”孙凯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一瞬间怒不可歇，“你他妈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凯哥，我们还是走吧。”男生知道他喝多了，不想惹是生非，赶紧劝道。

　　一巴掌忽然扇了过来，男生都没来得及尖叫，步伐不稳地跌倒地上，两眼冒金星。

　　孙凯捏起对方的脸，混浊的两眼布满红血丝，目光骇人，“谁让你个贱人说话了？”

　　男生面色惨白，嘴角被扇得开裂，颤着嘴唇露出个哭似的笑：“我、我错了，凯哥我错了！”

　　孙凯哼了一声，男生卑微乞求的模样极大的愉悦了他，丢下一句回去再好好收拾你便松开手，逼近钟言 。

　　钟言眉间微动，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按住，以一种很轻但不容拒绝的力道向后带去。

　　“喂，发够疯就滚远点，”谢朝欢嗓音含笑，伸手搭着钟言的肩，居高临下，“别随便逮着人就乱咬。”

　　孙凯胸膛快速起伏几下，握紧拳头骤然砸向谢朝欢。

　　拳风袭来的瞬间，谢朝欢迅速伸手扼住对方的喉咙，带着他的脸往下拽，屈膝狠狠撞了上去。

　　皮肉相贴，断骨的声音很清晰。

　　“啊——！”
　　孙凯跪坐在地上，面容狰狞地捂住鼻子，鲜血从指缝间争先恐后滑落。

　　好疼。
　　这个出血量钟言光是看着鼻尖都忍不住泛起酸疼感，轻轻嘶了一声。

　　“走吧。”谢朝欢没事人一样拍了怕手，“我们换一家店。”
　　钟言也不想多待，果断同意。

　　孙凯通红混浊的眼睛在两人间晃了晃，做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一把拿过餐桌上的盛满热水的玻璃水壶，朝钟言挥了过去。

　　热水从壶口倾泻而出，蒸气腾腾，只需看一眼几乎能烫伤人的眼球。

　　钟言眼皮狠跳，来不及躲开，下意识侧过脸咬牙闭上眼。

　　预料之中的痛楚没有降临，谢朝欢几乎是瞬间把钟言摁进胸里里，手臂覆在他的后脑勺上方，挡住滚烫的热水。

　　钟言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都僵硬了一瞬，直到水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迸开的清脆响声把他拉回现实。

　　“谢朝欢，你松手。”钟言尽力稳住声音，唇色褪尽，声音发颤。

　　谢朝欢听话地松开了手，像是感受不到疼似的。

　　钟言脸色苍白，语气有些焦躁，更多的是惶惑和担忧：“手放下来，不要乱动！”

　　谢朝欢恍若未闻，神色冷静地打量钟言每一处，确定没有伤到哪里后才安心将被烫伤的手伸到对方面前。

　　钟言目光下落。

　　谢朝欢的肤色偏白，此刻手臂的表面却红得几欲出血，惨不忍睹。

　　谢朝欢闷哼一声，扯了扯嘴角：“还挺疼的。”

　　钟言脑袋一片混乱，他紧闭双眼缓和下剧烈跳动的心脏，迅速睁开眼，脸色苍白地要了几瓶冷柜的矿泉水。

　　服务生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忙不迭递了过来帮忙冲洗伤口。

　　孙凯清醒了不少，看着眼前的局面，心虚地咒骂几声趁乱迅速离开。

　　…

　　医院内。

　　宋雅露出点无语的神色：“……我二十分钟前才说让他保护好您，没想到我和张翔还没走，他就把自己送进来了。”
　　张翔想起谢朝欢手上骇人的伤，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

　　钟言把事情经过告诉两人。
　　“那人跑掉了。”他拧着眉心道。

　　“这您不用担心。”宋雅说，“他会处理好的。”

　　钟言低低嗯了一声，低垂着头。

　　宋雅看了他一眼，沉默的氛围弥漫两三秒后，缓缓道：“话说回来，除了之前因为失眠过来，谢朝欢这算是第二次来医院。”

　　钟言抬头：“失眠？”

　　“是。我和张翔虽然不太了解他，但在一次任务时发现他有很严重的失眠症。”宋雅模糊地回忆，不太确定。

　　张翔接过话：“一月在海上，蹲点一个组织的任务。十三天里他每天只睡一个小时左右。”

　　钟言哑然。
　　每天只睡一小时，对正常人而言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不了。
　　他曾经熬过几次夜，很疲惫，第二天即使做握笔写字这种普通事对他来说都有些废力。

　　可谢朝欢……钟言不可抑制地再次回想起男人把赵岩那伙人按在墙上揍的毫无反手之力场景。

　　“我们公司里怪物不少，”宋雅依靠着椅背，指尖敲打金属的打火机，慢慢开口，“这其中，谢朝欢算是佼佼者了。”

　　...
　　手臂烫伤处理费了不少时间，医生的叮嘱钟言听得仔细认真，全部记下。第二天他向学校请了假，给谢朝欢足够的时间养伤。

　　“还疼吗？”钟言问。

　　手上的胳膊纱布里里外外裹了不少层，经过一晚，灼人的痛感分毫为减。

　　是一种抓心挠肺的疼。

　　谢朝欢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好多了。”

　　钟言闻言一直拧起的眉稍微松动了些，见对方还想伸手过来给他瞧瞧，一下绷紧了脸：“别乱动。”

　　谢朝欢睫毛颤了颤，委屈似的嘀咕一句好凶。下一秒又笑眯眯凑过来说好的。

　　两种神情无缝切换，丝滑得很，都不带卡顿的。

　　钟言：“……”
　　平静地将男人快要贴到自己鼻尖的脸推远点，当目光触及到面前这双漂亮的眼睛时，他不由停下动作。

　　“抱歉。”钟言说到这儿，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向你道歉了。”

　　“那么我肯定也说过很多次，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不用想太多。”谢朝欢没放在心上，无所谓道，“况且那个人显然是冲我来的，少爷你反而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人。”

　　钟言丝毫没有被安慰道，他惦记着剧情，理所当然地以为谢朝欢身边存在的威胁只有苏珂和谢清河。
　　这次的事给他敲了一记醒钟，危险是一直存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杀个措手不及。

　　……

　　夜幕微垂，南城的晚上空气偏凉，钟言换了件长袖，客厅的电视屏幕停留在养生频道，白发苍苍的专家正在介绍哪些食物对睡眠好。

　　钟言握着遥控器的手无意收紧，转头看向在阳台处打电话的男人。

　　仔细想想，这段日子他虽然和谢朝欢住在一起，但每晚都是回房间睡觉，再加上他的睡眠质量很好，一觉睡到天亮，一直没有发现谢朝欢有失眠的问题。

　　【原本是没有的。】

　　钟言被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吓了一跳。
　　【因为主角苏珂的恶意，在世界的无意识的偏向中谢朝欢才会患上不眠症。即使他现在看起来没有受到影响，但是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钟言没吭声，声音每次出现必定是要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果不其然——

　　【需要你来解决。】

　　微风阵阵。

　　“找到了吗？”谢朝欢半边身子靠在阳台栏杆上，眼底是南城的眼花缭乱的夜景，无数的灯光像一个个细碎的钻石镶嵌在纸醉金迷的城市之中。

　　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男人嘴角微微上扬，深刻精致的眉骨下，微阖的眼被夜色一同笼罩。

　　挂断电话，谢朝欢走出阳台：“我出去一下。”

　　钟言被脑海里的声音整得一愣一愣的，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略显敷衍。

　　【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你今晚可以试一下——】
　　声音继续说着，钟言一边听，视线不经意掠过谢朝欢。

　　男人侧着头，正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

　　钟言被这眼神看得顿了一下：“怎么了？”

　　谢朝欢摸了摸后颈，神情疑惑：“好像有人在说话？”

　　他耸耸肩，随意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应该是错觉。”

　　钟言表情凝住，待在他脑海里的声音也没想到谢朝欢敏锐到这种地步，赶紧闭上嘴，大气不敢喘，在钟言的精神世界里缩成一团。

　　谢朝欢只当是幻听，没放在心上，用完好无损的手朝对方挥挥手，便出门了。

　　【吓、吓死我了。】门关上的瞬间，声音大喘一口气。
　　钟言也没好到哪里去，咽了咽唾沫，干巴巴地问：“他能听见你说话？”

　　【...偶尔会出现这种意外情况，并不是听见，只是会有所感觉，不用担心。】

　　...
　　公园内，孙凯骂骂咧咧的拽着一个新面孔男生走进厕所，把人推到隔间里。

　　“哥、孙哥！”男生惊慌地靠在冰冷的石砖墙上，想不通前一秒在店里还彬彬有礼的人怎么会突然发起疯来。

　　“看不起我，一个个都看不起我。”孙凯双眼通红，手上暴躁的解开裤腰带，一手抓出少年的头发，失心疯似的反复念着，“迟早弄死你们......”

　　男生强忍住头皮被扯的痛意，低声乞求：“我们回去做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
　　“闭嘴！”孙凯一拳头砸了过去。
　　男生发出短促的尖叫，鼻子下方瞬间流出一股湿漉漉的熱意，他晃着瘦弱的身子扶墙站稳，惊恐发抖。

　　“一个卖屁股的还给我装模作样？”孙凯不解气，又扇过去一巴掌，打得对方偏过左脸，脸颊高高肿起。

　　男生的哭喊落到孙凯耳里，吵得他烦躁，又有一种隐秘的兴奋感，骂骂咧咧地拽住对方的头发，他挥舞拳头，尽情泄出心里的怒气。

　　忽然有人敲了敲隔间的门。
　　一下一下的敲门声，不急不躁透过隔间传进来，规律得像是催命符。

　　“他妈的哪个傻逼！”孙凯一把捂住男生的嘴，面目狰狞怒吼，“滚！”

　　敲门声骤然停止，似乎是被里面人的凶狠劲吓到了。

　　孙凯瞪着眼咒骂了几句，就在这时，整扇门被大力踹开。

　　门外的人一点力都没收，孙凯猝不及防被门板打个正着，惊呼一声，踉跄跌坐到地上。两只耳朵嗡嗡作响，震的脑花发颤。

　　男人慢悠悠收回长腿，双手插兜，侧着身子探进来，微弱的灯光下，俊美的五官朦胧柔和，他冲着呆滞的孙凯露出一个明艳的微笑：“别人都敲门了，直接让人滚也太不礼貌了吧？”

　　“谢、谢朝欢！”孙凯从地上爬起来，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下一秒抓住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的衣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救、救救我！这人是个疯子！”

　　谢朝欢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遮着嘴低低笑了几声。而后抬起头，漆黑的瞳孔亮得惊人，一种神经质的惊悚感油然而生。

　　在孙凯有所动作之前，谢朝欢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袋砸向墙面，皮肉碰撞发出让人呲牙的沉闷响声。

　　“唔——！”孙凯脸被这股胆寒的力道压得几欲变形，喉咙间挤出模糊的痛呼，谢朝欢恍若未闻，修长有力的胳膊肌肉绷起，骨节分明的指关节快突破外面那层表破，他轻声问道，“喂，你跟他是一伙的吗？”

　　男生煞白脸，被对方眼底的戾气骇住，疯狂摇头：“不、不是！我今天才认识他！”

　　谢朝欢语气冷淡：“那就离开。”

　　话音刚落，男生便如蒙大赦，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跑出厕所。

　　孙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后脑勺的压力忽然加重，嘴里仅存的空气被一次性挤出，眼皮仿佛涂了胶水黏在墙上，两只眼珠酸涩至极，几欲被脑袋后的手掌挤压到爆裂。

　　两人之间巨大的力量差异导致他只能疯似的挥舞双手试图掰动后脑勺的那只手。

　　孙凯的指甲在谢朝欢受伤的手臂上胡乱划着，谢朝欢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太感兴趣的收回目光，抓起他的头，再次狠狠砸向墙面。

　　“呃——”孙凯脖子痉挛似的抽搐。

　　谢朝欢半垂着眼，重复着拽起他的头，撞墙。
　　一下。
　　两下。
　　......

　　一次次撞击中，手臂上的纱布渗出红色，男人仿佛感受不到，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半阖的眼，鸦黑的睫羽盛满光，漂亮得让人迷失。

　　“饶...饶了我...”孙凯脸被砸得血肉模糊，有气无力翕动着两片烂掉的嘴唇求饶，喉咙里已有哽咽之意，“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谢朝欢停下动作，似是在给他忏悔的时间。

　　“我当时疯了……不该惹你、不该说那些话，”孙凯嗓音发颤，作呕的晕眩和痛楚让他两眼禁不住翻白，流着涎水失神道，“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饶了我、饶了我.....”

　　谢朝欢轻轻笑了一声：“你惹我我没什么意见，但是我告诉你了，别随便逮着人就乱咬不是吗？”

　　孙凯混沌脑海里闪过一张脸，那个被他扔水壶的年轻人。

　　含笑的嗓音里多了一股发寒的阴鸷，谢朝欢半阖的双眸黑得深不见底：“不该碰的人就不要碰。”

　　……

　　静默片刻后，钟言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事，皱眉看向虚空一处：“你究竟是什么？”

　　【我还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问这个问题。】小小吐槽一句，声音正经道：【我一般被称为系统，你则是宿主。至于我的来历解释起来很复杂对你也没有什么用处。】

　　钟言闻言没有在这上面多纠结，回归先前说了一半没说完的正题上：”系统，今晚我应该做什么？”

　　【睡觉，你和他一起睡一觉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