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一船星辉》乃兮

35、第 35 章

　　褚宇笑的时候嗓音低沉。他并不觉得没有学竞赛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多年前的金禾县师资教育水平比现在糟糕得多。竞赛班几乎不可能存在于一个普通初中。数学老师不可能专门让学生去研究怎么学习竞赛并且参与竞赛比赛。

　　对于当时的班级来说，能够让大部分同学读完初中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宋老师那时候还在累死累活试图要让学生们好好上课，至少拿到初中毕业证。

　　信息壁垒让很多人没有机会去得到更好教育。

　　“那天王老师放了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位老师说，不要担心自己做错题目。或许有一天回过头来会发现这道题错的刚刚好。我没有去青木市，没有在廊城一中就职，这才会正好到第七中学。”

　　褚宇想起这两个月“有惊有喜”和学生们“互相折磨”的生活，再想到章君陶几乎可以说和他全然相反的学生时代：“章校长原本在廊城一中，现在又办起第七中学。”
　　他说话风趣，此刻带着戏谑调调：“刚刚好。”

　　章君陶笑出了声。

　　褚宇总是会不知不觉暴露他的性格。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带有一点点的恶趣味，并且将这种恶趣味变成个人特色。

　　风趣幽默，能让人很快和他拉近距离。

　　章君陶能听得进建议，却也知道哪怕褚宇想出了这么一条路子给周米走，不代表着全校还能找出另外几个周米。

　　只是不可能褚宇说什么，她就随便答应一个关乎整个学校未来学生规划的大动作。她和褚宇对视着：“我支持周米花一部分时间参与竞赛。你单独在校给他补竞赛课。但我不支持学校组织竞赛班。”

　　“个体差异不代表其他人有这份天赋。这份天赋更要花大量时间在准备青木市的入学考试。”章君陶很理智，并没有完全被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冲昏头脑，“除去准备竞赛外，你要知道有一年的入学考核，三场考试中，有一门考的是西班牙语找规律。”

　　她对此印象很深。西班牙语找规律并不要求会西班牙语，但要求人对语言和逻辑有敏锐性。

　　初中生升高中的考试当然不可能考读写西班牙语，而是在听西班牙语后，按照发音来找规律答题。这是普通初中学生日常能做到的么？那一年不少初中生看到题目，立刻被完全没接触过的语言吓蒙。很多人听不懂后会直接选择放弃或者选择乱猜。

　　“能够确保这么高的升学率，对于生源招生自然有它的苛刻地方。”章君陶对褚宇明说，“不仅仅是数学竞赛的问题。”

　　章君陶举起一根手指：“所以你的竞赛学生暂时只会有周米一个。如果有人问，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别的同学，年级总分前五十、单科数学前十的学生才能有资格参与竞赛课。周米历年竞赛卷分数需要高于110。如果周米真能考上青木市，学校才会允许你以后真正开设竞赛班。”

　　竞赛卷100分以上能稳铜牌。110以上有机会拿银牌，金牌则是看前排那些人的成绩。想要得到资格，必须要有能够拿金牌的水平。

　　章君陶将教育心理学所学的观点更通俗来和褚宇分析：“竞赛对于中考、高考而言是在走捷径。走捷径的学生，未必能在青木市高中跟上综合发展的优秀学生。基础不够夯实的学生不是每一个都能克服高压。这些高中每年都有考上却退学转学的学生。他必须去青木市也一样能靠竞赛碾压别人。不然他只会跟不上别人的痛苦。”

　　初中不是一杆子买卖，教完就结束。学生的未来很长，初中在其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基础环节，却不是所有。褚宇从一个过来人的角度希望周米能踩上更高踏板。他也一样能从过来人角度，理解学校里的这些学生踩上踏板要为之付出的代价。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两人在这场谈话里深刻明白对方的期望、野心和忧虑。是对学生能够成龙成凤的期望，是对学校一步步发展的野心，是对这些学生未来的忧虑。

　　褚宇对此点头：“好，我暂时只教周米。我对周米有信心。章校长可以对我有信心。”

　　章君陶朝褚宇笑开：“我当然对我们学校的每一位老师都有信心。学生越优秀，你们评优评级都会越容易。我们第七中学会的目标可不止是一所普通中学。”

　　话点到为止，不能再说。说多了像吹牛。

　　章君陶摆手赶人：“好了，你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要是周米成绩下滑，期中考没能稳住排名。你这唯一的学生随时都需要回归正常上课状态。”

　　褚宇应声。
　　走到门口都要真正离开了，褚宇对着办公室里的章君陶问了一声：“对了，期中考之后通常是运动会。我们学校和别的学校一样办么？”

　　章君陶沉默。

　　好家伙，她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主要是他们学校体育老师还是问别的学校借来上课的。她刚才洒脱摆着的手拍在额头上：“小办一下。”

　　要知道运动会、艺术节以及春游秋游，全都是学生最期待的事情。第七中学大概率没法办比较好的春游秋游，可运动会和艺术节这类总需要搞一下气氛。

　　“让孙……算了，让赵老师负责吧。”章君陶极为简单安排下来，“每个班体育委员简单布置下操场，设置一点跑步、跳远、跳高的基本项目，再加点娱乐项目就行。”

　　这安排听上去简单，做起来一样要花费时间经历。

　　校长办公室门口这么一说，赵简就又多了一个活。
　　他对此只表示：“明年我们学校必须要有一名体育老师。”没有不行，没有他就要闹了。他堂堂办公室主任，怎么就要带着学生在操场上划白线呢？

　　赵简安排工作，觉得不能只有自己和学生拥有运动会参与感。他需要让全校师生都充满参与感，于是键盘一敲，在娱乐项目中增加了“教师两人三足”、“教师扛水桶过障碍比赛”。

　　跑步比不了几个人，两人三足走走路总行吧！扛空水桶总能扛吧？

　　当章君陶拿到备案，看到操场上划好的线，陷入了二次沉默。
　　她这个校长应该或许可能，不需要参加吧？

　　不过也正和章君陶想的一样，四个班级的学生对于期中考充满哀怨，对于期中考后的运动会充满期待。一个个前脚紧张看书背书，后脚已经偷偷摸摸商量起来要带什么零食来学校。

　　运动会坐在边上多没意思啊！肯定要吃点什么！

　　“我想吃烧饼。”“我想吃烧烤。”
　　“烧烤冷了就不好吃了！而且太贵了！你们谁有零花钱，买点虾片吧？”
　　“我想吃辣条！”
　　“我想吃棒棒糖！”

　　老师一来，一群人忙又赶紧装模作样学习。第七中学从上到下近来野心足，学习氛围自然浓郁，学着学着学生们就沉入学习中，差点把准备吃的事给忘了。

　　学生中最绷紧神经的是周米。

　　周米对着语文苦大仇深。他被褚老师找过。这一次期中考试，他必须要把语文分数提上去，以确保总成绩在年纪前五十，同时数学成绩不能低于前十。

　　成绩达到后，褚老师会教他竞赛。明年他可以去参加竞赛争取拿奖，往后尝试去考青木市的高中。再去上他或许按部就班一辈子都上不了的好大学。

　　褚老师说，如果确保上首都的两所大学，市里省里都会奖励给他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他大学四年开销，如果他再给低年级同学补个课，甚至可能养活他弟。成绩越好，钱越多。

　　钱可以让妈妈不用出去打工，可以让爸爸妈妈不吵架，可以让奶奶看病吃药有人照顾，可以让他和弟弟上学、吃饭。
　　可以请给他带饭的同学们吃饭。

　　周米不爱说话不代表他不懂事。别人给的每一份好，他只是没法反馈，不懂除了给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外，还能够怎么反馈。他现在只有学习。他抿紧唇盯着面前的卷子看。数学他可以考满分，语文他听班长说了……就当数学来做。

　　语文除去作文，也有标准答案。

　　批卷子的老师那么多，不可能按照每个老师想的答案来批改卷子。所以语文题目不管是什么，都会有标准“踩分关键词”。踩中就拿分。只要足够大量的题，找明白老师给分的规则，他就能拿到分。

　　周米根本没在意什么运动会什么吃零食，那些都和他无关。他靠着纯理科式的思维，迎来了初一入学以来最重要的一场考试——期中考。

　　期中考总共考两天，从早考到晚，语数英科以及历史政治总计考五门。接连考试只有短短中场休息，考完简直让人脱层皮。

　　不擅长学习且自暴自弃的那批最快解放，开开心心冲出教室撒欢。关心成绩的一群临着放学都凑在一起对答案。

　　卷子全部被收拢封了姓名交到办公室。期中考没有期末考那么讲究，批卷还是自己学校老师批。褚宇快速翻看了一下四个班级的数学卷，脑子里已经对各班水平有了预估。

　　数学批卷快，他和同事批改完，很快拆封找出周米的卷。
　　周米数学毫不意外的满分。

　　他端起保温杯，起身立刻前往语文办公室。进门看见林老师批完了卷，而王老师还在慌张又仔细批改着。

　　“林老师。我们班的成绩出了没？”褚宇关心着，“我想问问周米的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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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