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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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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见俞从卫生间里出来时,顺手关掉了光脑的飞行模式。
他为这次的偶遇做足了准备,自然不许突如其来的通讯节外生枝。
消息纷至沓来,有一半都来自他那位话痨舍友,白见俞扫了一眼其他通讯,确认没有重要通知,打开通讯界面。
杨夏:【哥,亲爹,我的再生父母】
杨夏:【说好下午带孩子开黑呢,您去哪了?】
杨夏:【[表情][表情][大哭]】
白见俞想起自己放了他鸽子,回复道:【找教授,交毕业论文。】
教授加论文,双管齐下,杨夏果然不吱声了。过会又发:【哥,可否方便透露下进度?我决定一下要不要结束摸鱼[抱拳]】
白见俞:【终稿。过了就能准备答辩。】
杨夏在那端鬼哭狼嚎,白见俞顺手扣上了对话框。
他这话没有敷衍,下午原计划本就是去商量论文。只是教授临时有客,推迟了讨论,而他为了堵人,恰好提早了一会出门而已。
看过时刻,距离教授定下的讨论还有很长一会。
得找个地方打发时间。
白见俞:【之前你说的天台怎么走】
杨夏:【???不是哥,教授把你论文打回来了?哥你别想不开啊!】
白见俞:【……】
白见俞:【不】
杨夏:【那哥你上天台干啥,人多躲清静?】
四年舍友,杨夏还算比较了解他的,白见俞正有此意。他刚想承认,心中突然浮现一股莫名的恶趣味。
来源于他刚才行动成功的喜悦,无法与旁人诉说,只能换个方式倾泻。
白见俞话锋一转,删掉了之前的“嗯”,转而说:【不,去撒网。】
杨夏:【???】
*
这边钟皑与莫文紧赶慢赶,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前到了办公室,教授却已早早等在那里了。
办公室侧边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金色的阳光泼洒进来,书桌文件被照得透亮。
听明来意后,出乎意料地,教授拒绝了他们。
“这是帝国影视学院,”老教授手扶茶杯,话语随热气氤氲在光线里,“相比其他高校,我们的学生的确有一些…容貌上的优势。但我个人更希望他们靠自己的努力钻研拼搏,有一份力,得一分回报。”
钟皑一听就知道,老教授婉拒的言下之意是把他与一些金主之流混为一谈,当作来学院看脸选妃的人了。
他在来前还真没考虑到这种情况,但反思一下自己的情况,隐瞒前情,掐头去尾,倒的确与那些人的说法没什么两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重新换了一种表述,奈何老教授油盐不进,只是摇头。纵然钟皑也感到有些棘手,于是先让莫文留在办公室,借口有事离开片刻。
走在长廊上,钟皑来回审视光脑里的通讯录,一时有些踌躇。
被拒绝实属意外,他以为与 Omega 的沟通才是最难的环节,却不想在教授这里碰了壁。
碍于计划,他不方便透露更多信息,没有足以说服的理由,就得找到让人信服的人。
一眼下去,他很快圈定了几个目标。走廊里人声嘈杂,他脚下拐了个弯,绕上天台。
手推上天台的门时,钟皑动作一滞——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天台风声猎猎,那人身披一件黑色校服,下摆翻卷如飞鸟,听到响动,他回过头。
钟皑一愣:正是来时长廊上撞见的人。
四目相对,钟皑立刻道:“对不起,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先前的些微烦躁感悄然褪去,转变为另一种更为微妙的尴尬:第一次碰面绝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帝影那么大,短时间内再次相遇在无人的天台。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倒显得钟皑像某种居心不良的跟踪狂。
钟皑难得的犹豫起来,前进后退都不是,只得杵在原地。他身高近一米九,卡在门口,把天台小小的门框被塞得满满当当,有种高大的窘迫。
那人看着,眼尾露出一丝笑意,往身旁让了让。
钟皑迟疑了一瞬间,还是走了上去,与他并肩站在栏杆前。
下午三点的阳光随长风吹遍校园,建筑沉默着,银白色的棱角在光里融化,显得静谧而柔和。
旁边的高楼投落下凉爽的阴影,正将他们脚下这座小楼的天台纳于其中,既不晒,又能将风景尽览眼底,钟皑好像有点理解这人为什么会待在天台了。
钟皑的食指与拇指无意识地搓动着,没话找话地开口:“这里风景不错。”
男生鼻音“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想上来发通讯,”钟皑还是忍不住解释,
“知道,”男生说,“之前没见过你。”
钟皑还以为接下来他会顺着自己的话问他来帝影做什么,没想到男生只是简简单单地回应了一句,并不再谈。
几十条理由一条都没有用上,钟皑一时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也让他真正认识到这种清冷的气场——男生并没有旺盛的求知欲,也没有交谈的想法,一件事仅仅只是一件事,说完了就结束了。
诡异的是,沉浸在这种不开口的沉默中,反而使他感到舒适起来。
男生微微侧过头:“你忙,我先走了。”
这是在给钟皑留通讯的私人空间。本就是钟皑后到,他条件反射地想挽留,男生却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铁门在吱呀一声中缓缓合拢,他甚至给钟皑带上了门。
弥留的温度被长风吹散,只余下怅然若失的尾音。
钟皑共拨出两则通讯,收到回讯,就知道这事妥了。
回到办公室,推门而入的动作打散了室内凝滞的空气。留下的莫文副官严肃寡语,教授的心中则颇有微词,以至于钟皑离开后再也没人开腔。
钟皑进来后,教授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能让……”他皱眉,“总之,我的态度不会变。选择权在学生的手里,希望你们能尊重他。”
钟皑点头。
教授的态度仍有些将信将疑,但收到保证,已经少了几分抗拒。
他说:“你们要找的人,我心里大概清楚,希望你们能在保密范围外尽量和他解释清楚,他……”
老教授欲言又止,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教授嘟囔一声:“来了。”随即扬声道:“进来!”
木门移开半扇,门外的人怀抱一沓材料进来。
白见俞低头整理手中的文稿:“教授,这次的论文……”
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外人,他慢慢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错愕神情。
钟皑:“……”
***
钟皑搓了搓食指,硬着头皮打招呼:“啊,又是我。”
看见两人认识,教授终于放心离开,把谈话的空间交给两人。
钟皑这才得知男生的名字。
白见俞。
他在心底默念了一遍,三挑四选,勉强找出一个陌生又亲近的称呼:“小白同学,这里有一件任务,希望能得到你的帮……”
“助”字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小白,”白见俞冷淡重复了一遍,“这才是第三面——我和你很熟吗?”
他神情冰冷又警惕,像只被入侵了领地的猫。
钟皑颇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
办公室就这么大,落座以后,白见俞偏偏选择了和钟皑相距最远的沙发——这就很能说明态度了。
会客用的沙发柔软舒适,但白见俞的坐姿舒展笔挺,仪表体态无可挑剔。
带来的那沓材料被他并拢放在膝头,表面从容不迫,细看之下,才能发现他扶着纸张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钟皑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他一向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回想起教授欲言又止的态度,心中浮现出一些猜测。
首先要打消对方心中的疑虑。
钟皑正色道:“坦诚说,白见俞,”他叫了他的全名,“之前的事,的的确确就是巧合——我也没想到这世界就是这么小,来帝影要找的人就是你。”
被他严肃的态度感染,白见俞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态度依然警惕,但抗拒的神情已经淡去许多。
“所以,”他干脆地反问,“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某种程度上,信息素总是微妙的与“性”关联,加之第一次不太愉快的相遇,这使得钟皑慎之又慎,几番斟酌后才说明自己的目的。
白见俞一言不发,指节规律地敲着材料,直到钟皑讲完,简略地概括。
“和你的信息素达到匹配度标准线的只有我……”他思索着,“你需要临时标记作为意识锚点。”
钟皑点头。
“三个月的时间。”钟皑说,“结束以后,你可能需要放弃现在的身份。我会安排好所有履历,报酬除去现金,还会将一颗旅游星的所有权转移到你名下。如果不放心可以随时考察,星球有资源矿产,可以作为能源星开发,怕麻烦的话,每年收取旅游税也行。”
这一串的报酬摆出来,很难不让人心动。普通人累死累活一生,收入可能都不够买一块地皮,而这可是一整颗星球。
况且帝国境内大大小小的星系早已被各个势力攥在手里,所有权更是有价无市,这样优渥的条件,足以供一个人衣食无忧一生。
钟皑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白见俞的反应,其实他之前的准备并没有那么丰厚,面对白见俞,却主动加了价,他有种直觉,白见俞值得这些。
但白见俞面色并无波澜,好像天价的财产身家于他只是一张废纸,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除此之外,”白见俞静静道,“您还需要一场戏。对你的家人、亲友,甚至于知道你的陌生人,在他们面前,扮演你的遗孀。”
他目光深深,“我说的是么,——钟皑元帅?”
钟皑没有反驳,虽然刚刚自己透露的信息量不算太大,但足够白见俞这种敏锐的人猜破他的假身份了。
“没错。”他反应平淡,“你的想法是什么?”
白见俞沉默了一会,手指敲着文件,须臾短促地笑了一下。
“你这么说,”他话题一转,“我倒是相信你之前关于意外的说辞了。”
钟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之前的事,却察觉到白见俞态度的变化。他摸不准这种改变是好是坏,暗自紧绷心神,等他继续往下说。却没想到白见俞把材料一放,起身径直离开了!
钟皑脑海“嗡”的一声,短暂地懵了一下。
他完全摸不透白见俞的心思,当即抬腿欲追。
白见俞走出门,又回身抛下一句:“元帅,既然您能找到帝影,不妨再仔细查查,关于白见俞这个人,那时候,您可能就知道我需要什么了。”
钟皑的动作因为他这句话而定在原地,颇有些不解地拧眉。他却没有再解释,比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便双手插兜,施施然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钟皑:??
感谢小天使的阅读,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