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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连阡星 ...

  •   新星历2258年3月,帝国元帅钟皑率军大败联邦。这是自进入星际时代以来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场会战,直接结束了帝国与联邦这两大超级政权间分庭抗礼的局面。

      捷报传回帝国,举国鼎沸,当晚,星网词条#钟皑凯旋#第三十三次攀上热搜。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元帅的归来——
      次日,经过一天一夜的紧急会议,帝国战略局决定向民众公布事实。

      与捷报同时传回的,还有元帅副官的一则短讯:
      "元帅伤重不治,已于昨日牺牲。遗体将随军护送回国。"
      帝国哗然。

      *

      这里是连阡星,正处于恒星系宜居带中稍远的位置,全年气温在十度左右,地表湖道与汀洲交错,气候冷而湿润,整日织着细密的雨,还有沉云未散的、青灰色的天幕,正适宜安居,以及安葬。
      元帅的碑石便立在此处,依照国葬礼制,停灵七日,这时已是第六天。

      无边无际的雨幕中一架飞梭落入大气,悄无声息地停泊入港。两分钟后气压平衡,一列人鱼贯而出。
      他们浩浩荡荡二十余人,都身着白色军装,细看之下,才会发现制服两侧的肩章空空荡荡,是一群来祭拜元帅的军校生。

      元帅的遗体停灵六日,连阡星便热闹了六日,平日里只有星际广播中才能看见的各种大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无论真心悼念还是假意哭丧,都赶场似地绕过一圈,生怕落人口舌。

      按理说,这些军校生是没有前来的资格的,不过他们是帝国第一军校的精英,一砖头下去能砸死三个部长的儿子,出现在这里倒也合乎情理。
      他们动作齐整,走出飞梭,领队的老师立在一侧,所有人在领队的学生身后依次排开,秩序井然。

      领队名叫钟洵之,是钟家旁系子弟,板着张脸,是个不苟言笑的少年。见其他人列队完毕,他打开光脑,联络连阡星的老管理员。

      连阡星讲究“静”“缓”,就连最高能以近光速穿梭在宇宙的飞梭落到地面,都需降到步行的速度,以示对逝者的敬意。
      网速更是应景得不疾不徐,钟洵之编辑好信息,发送的圆圈跑了半天。

      眼见一时半会没有回音,他退出与管理员的通讯界面,转而点开班群。
      乌龟般的网速抵挡不了火燎兔毛的八卦热情,群聊消息泄洪般涌了进来,半个小时不到,这帮人居然足足刷到了99+。

      光脑在讯息潮中足足卡了三十秒,借着这个时间,钟洵之向后排看了一眼。
      平日里这帮Alpha凑上三五个便躁动不安,但此时,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排在队伍里,鸦雀无声,神情哀戚,与暗沉沉的天幕如出一辙。
      与之相反的是热闹的群聊,只一会,光脑又刷出一条新消息。

      【有蹊跷+1,无论如何,副官的消息也太简短了,前因后果都没有讲清楚。】
      【屁,真有来龙去脉会和你说?】
      【所以元帅身边防卫严密,谁能让他伤重不治?】

      立刻有人跳出来反驳:
      【当时待在元帅身边的都是第一集团的心腹,你在含沙射影谁?莫文副官还是歇尔森上将?】

      莫文和歇尔森都是元帅身边的心腹,元帅深居简出,对外的发布会常常由两人承揽,在众人心中颇具威望。此话一出,群里顿时冷场了片刻。

      钟洵之粗略浏览了一下记录,发现里面讨论的,无外乎这种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
      这些帝国第一军校最顶尖的精英们,平日里仰仗着错综复杂的家族、人脉,自诩没有不知道的八卦。
      遇到大事,反倒被一个个打回原形,乖乖成了正宗的小聋瞎。

      可是人性驱策,谁不爱八卦和阴谋论?那些身居高位者背后的阴暗与腌臜,只单想象,便比称颂所谓丰功伟绩更令人兴奋,于是话题洋洋洒洒,从未停过。

      钟洵之揉揉鼻梁,把光屏拖到一旁,只用余光关注聊天的动向。
      托钟家旁系的身份所赐,爆炸性的幕后消息,他手里还真握着一条。只是他没什么八卦欲,也没有现在吐露的必要。

      作为班长,他的发言在某种程度上也起着一锤定音的作用,多事之秋,更要谨言慎行。

      况且,到了墓园,这件事就该纸包不住火了。

      ***

      老管理员姗姗来迟。
      他拄着拐杖,站在悬浮平台上,褶子里堆着满脸的苦水。
      管理员身披一件深绿的军大衣,因为常年潮湿,骨头里积着经年不散的病症,这使他弯腰驼背,整个人都要陷进厚重的衣物里去。

      "后生娃啊,你们来的不巧。前面有人,不能过了。"

      带队的老师说:"我们是帝国第一军校的,来拜祭元帅,通行令已经发到您的光脑上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老管理员点着头,却不见他的下一步动作。
      带队的老师常年待在军队,一向雷厉风行,见状面色不虞。钟洵之在一旁续话道:"大爷,我们一来一回,路上时间也很赶,不知道您能否透个口信,里面是什么人?要等待多久?"

      他面容俊逸,正是讨长辈喜欢的长相,说话也客气。听他这么说,老大爷从军大衣里眯出一只眼睛,钟洵之忙露出一个笑。

      大爷便就着这个弯腰驼背的姿势,将钟洵之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他肩章上停留许久,表情渐渐有些温和了,
      "行,我帮你们带话,"老管理员最后叹了一口气,"那里面的,也是个伤心人,如果进去了,少说多错。"
      他慢慢地倒过悬浮平台,正准备往里面去,却听见旁边的广播里传来一个声音。

      "陈伯,没事的,"一个人低低道,"他们也……舟车劳顿,不容易。来这边见过了,便早些回去吧。"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嗓音清冷沙哑,竟像是哽咽之后,心碎至极,只余着一滩冷却的死火。

      老管理员顿了顿,像是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便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说:"跟我来吧。"

      *

      所有人换乘了摆渡车,万里平原荒草萋萋,就着纵横交错的水系,在脚下无边无际地延展开去。

      悬浮平台追求稳定,速度并不快。摆渡车与老人并行,钟洵之探出车窗问:"老人家,能麻烦您说说,那个人是谁吗?"

      摆渡车四面空空,只有四根杆子支撑着车顶,以Alpha的耳力,即使在最后一排也能轻松听清楚前面的对话。钟洵之向老人搭话,也是存了让班里人都听着的心思。
      老人并不说话,钟洵之又说:"我们知道了,也好做准备,不会冒犯。"

      这时老管理员才有了反应,慢慢地说:"刚才发话的,是元帅的未亡人。"

      后面立刻有人惊呼:"开玩笑的吧?谁不知道元帅'星匪不灭不成家',寡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
      话里话外就差说这所谓的遗孀是个骗子了。
      钟洵之连忙横了后座一眼,发话的人自知冒失,连忙臊眉耸眼地垂下头去。

      他又赶紧回过头来打圆场:"大爷,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他也是一时惊讶,没有恶意的。"
      谁知那老大爷竟像司空见惯一般,连眼皮上的皱纹都没有动一下,只道:"常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见过了,你们便明白了。"
      具体明白什么,他却不再说了。

      一刻钟后摆渡车到站,地平线上隐隐约约,浮现出一点深色的影子来。
      钟洵之带队走在前面,老人领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雨后湿漉漉的草场。片刻后,走到近前。

      元帅的棺椁就在那里。石碑前站着几个人,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身旁是几位军官,正有群里提到的莫文和歇尔森。
      钟洵之直觉那年轻男人正是广播里说话的人,脚步一顿。听见一行人的动静,石碑前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时,钟洵之呼吸一滞。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压抑的倒抽气声,都说元帅平生不平星匪不为家,可那一刻,钟洵之心中竟大不敬地生出一个念头:“若我是钟皑,便是从此卸甲归田不问世事,也算是值了。”

      这是位男性Omega,他身着黑色西服,苍白而清瘦,眉眼却近乎浓墨重彩,整个人仿佛笼在一种近乎惨烈的黑白里,只有紧抿的薄唇透出唯一一缕血色。只一眼便让人惊心动魄。

      他确实是美——乃至于散乱的发丝、打皱的领口、微红的眼角,那些憔悴,都成了不事雕琢的点缀。
      而这种美又是毫无侵略性的,不张扬,不挑衅,是一种浸在骨子里的沉静清冷。

      这样的人却生着一双桃花眼。按理说,那会显得轻佻浪荡,然而上挑的眼尾又被他骨子里的从容压住了,变成了一种平和的、纯粹的美感。
      他静静说:“初次见面,我是白见俞。”

      “多谢,你们来……”白见俞闭了闭眼,清冷而昳丽的面容上,竟闪过一丝宛如实质般,深沉的痛苦。
      他颤抖着长舒一口气,就像在借着这个动作,把那些纷纷扰扰的思绪、不该存在的祈盼与撕心裂肺的苦痛,全部清出脑海一样。

      他语音一顿,才继续道:
      “拜祭……亡夫。”

  • 作者有话要说:  白见俞:演伤心是吧?
    *
    开坑撒花!
    感谢每一个读到这里的小天使们,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我们能一起长长久久走下去~比心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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