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桉树林》尤加利普

28、第五章 （4）

　　（四）退休。You Raise Me Up !

　　班级群里依然时不时地发出聚餐的盛况。那种大圆桌上时而摆一只仿古木船的餐具，时而插上五十几只鲜花，每次都有唐清清没见过的菜肴的包间聚餐，对她每晚面对一盘菜、一碗饭的中西结合餐饮的一个人的宴会，可不就是视觉的盛宴。餐桌上那些鲜花的数目到五十五了。女生们有人退休了，有人去给儿女看孙子辈了。
　　那天，忽然有人说，过了元旦要给祖暅办一次了。祖暅要六十了，祖暅要退休了。
　　清清钉在了这段对话上。她什么时候也没忘记，这十几年每一个他生日那天，她会煮一碗面条，一碗不告诉任何人原因的只有她自己吃的面条。
　　2020年1月10日晚，周五，农历十二月十六日。湖北襄县，基地附中八四级的同学们联合了八零级的同学们，为他们数学老师的儿子、学长、同学马祖暅，举办了六十周岁的生日宴。
　　那天下午，在地球的这一端，唐清清踏入她的白瓷浴缸，她任水涌冲软她紧张的肌肉，她散发飘浮水面，抚酥她每一寸头部，她浮出水面深深吸一口气，她仰望，天花板依然是襄县的海市蜃楼。她踏出浴缸，她对镜梳妆，她准备好了，她面朝海洋。她将一张被她刷成海蓝色的小圆桌，摆在了后院的桉树下。桌上，她摆上两只白色茶杯和白色圆碟。她摆上一碗面条，一只由大大的澳洲白色瓷碗盛上的襄县牛肉面。面朝大海，她举办着一个人的生日宴席。
　　她忘了他的声音，今晚她听到了。她忘了他的样子，今晚她看到了。六十朵鲜花的餐桌边，有那位花白了头发的、今天是六十岁的祖暅。
　　雅丽发了很多现场的照片和视频，雅丽懂得拍摄的角度。她懂得祖暅家中这些年一直摆着的那幅相框，那是放大的他们四人在乐山大佛的合影。她懂得那年四川乐山时清清看祖暅的眼神，她懂得在悉尼时清清每次眼巴巴等她说什么的表情，她懂得她上次从澳洲回去后，祖暅问她清清情况的表情和语调。她懂得，今夜，清清在远方企盼。是时候了。
　　清清看懂了所有照片和视频。她确信，他是一个人。
　　悉尼凌晨一点，襄县晚上十点。唐清清在她自己的朋友圈发了一幅照片，那碗对着大海的牛肉面的照片，她添加了文字“生日快乐”。
　　她又去校友的大群点开了那张峨眉山的邮票，《金顶宝光浮云海》的邮票，她久久地望着，她手指发抖。终于，她点开了最下面那三个英语字母“Add”。她还在发抖，她抖动着输入了一行请求：“我可不可以再拥抱你，You Raise Me U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