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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个秘密 ...

  •   四周黑暗,睁眼即是被黑色填满的世界。黑暗的世界夜色般无边无界,但漆黑的夜色好歹有月光做伴,眼前的黑暗密不透风,只剩纯度极高的黑。

      因小时候生过一场听说差点要了他命的大病,从此妈妈对他的呵护加倍,可再怎么全方面呵护,死亡也会从边边角角渗进他的生活。
      十七年的普通生活,死亡只是一个代表着生命逝去的词汇。十七岁正鲜活的生命从未去深入探讨、仔细研究过生命逝去的过程,如今他要做好准备,直面死亡。

      小男孩倒在血泊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鲜血比火焰还红,比火焰更能灼伤徐维然的双眸。徐维然无法忘记那不断扩大版图的红,无法忘记小男孩眼角滑落的泪水,与眼中求救的神情,他害怕再次看到小男孩的惨状,害怕昨天还抱着小女孩笑的大叔会像小男孩一样倒在血泊中。
      他更害怕面对残余的生命时,自己只能再一次看着他们离自己而去。

      经过这么久的时间与这么多事情,当初汤静告诉他的急救方法已经忘得差不多。昨天夜里答应何景安会帮他们后,徐维然再问一遍汤静,还期望向汤静学习更多急救方法,挽救他们的生命,可汤静劝道:“我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还没有进行过正统的学习,虽说我常把当医生挂在嘴边,可说到底我也还不是医生,我也没有告知你怎么拯救情况那么重的病人的资格。”
      以为徐维然是经历什么惨痛的事情,留下无法跨过的心结,汤静帮他问问自己当医生的家人。

      汤静:“我妈说这么重的伤送到医院抢救都不一定抢救得过来,不是学习一点急救知识就有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拨打120,等医生来。”

      等医生来……现实生活中,他可以等医生来,睁眼即是黑暗的世界中,徐维然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在何景安的指导下第一次正确进入“死相”,不像上次无意进入小男孩死相般,接触到小男孩手掌的瞬间,便满眼的鲜血。
      四周死一般寂静,风声都无,徐维然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呼吸声在无声的黑暗中无限放大,自己的呼吸急促一分,徐维然都警戒地抓捕到。害怕触到无法挽回的后果,徐维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停在进入的地方一动不动。
      忽然,前方一盏灯打下,照亮一方天地。

      与其说是一盏灯,不如说是一束光线。那束从黑暗高处坠落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没有尽头。
      射线般的光线起点,安静无声地躺着一具躯体。

      不用多看,站着不动的徐维然也认出那是他进入死相的原因——便利店小偷大叔。

      每次在便利店看到他偷东西,徐维然拔腿就追,这次大叔没偷东西,徐维然也一样没有一点犹豫地冲到大叔身旁。
      身后刚站的地方都被黑暗吞噬,身前光线画出的圆圈内,大叔闭着眼睛,听到他跑动的声音,也不曾有动静。

      所有的一切都不可控,害怕光线画出的圆是他不可进入的区域,徐维然在圆外停住脚步。
      没有令人心生寒意的满脸鲜血,徐维然围着圆圈转一圈,甚至没有发现伤口。如若不是深知自己是在大叔的死相中,徐维然还以为大叔只是睡着。

      没有伤口,丝毫看不出大叔的死因,庆幸于看起来他昨晚现学的急救知识可能还有一点用,徐维然伸出一只手指,触碰烧红的火炭那般小心再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指往唯一的光线中送。
      触摸不到的光线形成薄薄的屏障,伸出的手指毫无障碍穿过光线的瞬间,徐维然满是惧怕的眼眸亮起。

      所有的担心与恐惧全都被希望的火苗烧光,试探过后,徐维然立马跨步进入光线内,不知从何处来的光线洒满全身。

      蹲下身,以更近的距离观察到大叔的脸,大叔双眸紧闭,眼窝深陷。徐维然拍拍大叔的肩,希望他能清醒过来。
      拍打的力道逐渐加大,大叔终于有清醒的迹象,徐维然满面欣喜得就像已经将大叔救活。

      那双眼窝深陷的双眸缓缓再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球只睁开到一半,徐维然心内忽感到一阵苦涩。

      并非心中悲痛所致,而是实实在在从心脏冲出,蔓延上喉头的苦涩。苦涩一点点转变成血腥味,身前大叔并没有伤口,徐维然的鼻腔却被血腥味堵死。
      周边什么变化也没有,徐维然却深知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

      从高处落下的光线直接穿透覆盖身体的衣物,炽烧他的皮肉,疼痛无法忍受,蹲下的徐维然痛得不得不与大叔一样倒下。
      仿似溺水被堵住鼻腔,又仿似被丢进热火中烧灼,徐维然强忍着睁开双眼,只为再多看一眼醒来的大叔,可睁开眼,迷蒙的雾气消散,只见几张担忧的脸。

      妹妹和小男孩围在身边,大叔还死死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开,何景安站在人群最外围,在大家看到他睁眼后,七嘴八舌问他问题时,发现他紧皱的眉头,出声阻止大家的吵闹。
      提醒大叔可以松开徐维然的手,松手的那一刻,徐维然几乎无意识地就要摔倒,何景安一个健步冲上去接住,徐维然才没有跌落在地。

      “徐维然!徐维然!”何景安抱着半睁开眼睛的徐维然,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喊过几声,还是没有反应,何景安的眉头也开始紧蹙,大叔更是慌张得手不知该往哪放。

      “徐维然!”
      抱着徐维然在沙发上坐下,何景安转而拖住徐维然上半身,让徐维然靠住自己。都打算掐他人中,徐维然终于出声:“我还没死。”
      说着,徐维然从何景安身上坐起。猛地坐起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像是要晕倒,直往前栽,何景安眼疾手快,立马扶住。

      “没事,”徐维然摆摆手,“已经比我在死相里好多了。”
      死相中疼痛太真实,幸好出来后的不适只是死相疼痛余韵中的余韵。

      看他面色有所缓和,何景安才放下心,让徐维然先休息一会,自己则站起身离开,回来时手上多出一杯热茶。
      没有何景安的允许,客厅中的大家都没有问徐维然问题,徐维然看出他们的不安与激动,接过何景安递过来的水杯,缓解氛围地说:“你这杯子还挺好看。”

      一杯热茶下肚,身体舒服上不少,将喝完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徐维然环顾围着他的众人,笑一下:“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身体没有不舒服了吧?”
      没有问他看到什么,第一个问题反而问他舒不舒服,徐维然看向问他的何景安,咬唇点头。

      不管问到的,没问的,徐维然全部如实相告,和他想的一样,何景安主要关注的点同样是没有伤口。

      “没有伤口……”何景安重复道。
      “嗯,”徐维然点头,“眼窝深陷,像是很多天没睡好觉,而且人很瘦。”

      “我本来想叫醒他,可倒是把我自己叫醒了。”一点也不提自己感受到的疼痛,徐维然开玩笑道。

      无人欢笑的玩笑,大叔脸色不佳,眼珠定住,不再转动,站在他身边的妹妹牵住他的手,问他怎么了。
      大叔笑着摇摇头:“没事。”

      发现何景安也在盯着自己,大叔也对何景安笑笑。

      顺着何景安的视线,徐维然也看向大叔,情绪蓦然低落。昨天晚上还以为自己是能拯救他人的英雄,可他好像还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王婆卖瓜也得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徐维然的双眸与大叔相反,在耳边响起这句话时左右不停转动。

      不大不小的时候,老师在班上宣布将选几个同学参加数学竞赛。是老师自己问:“看看我们班有没有自告奋勇的同学。”
      也是老师从举手的同学中自己选中他。

      徐维然当时的数学成绩像他的年龄一样,不上不下。前一天夜里,徐维然还恶狠狠地复习一番,到达考场也觉得题目十分简单,可最后考出来的成绩出奇地一塌糊涂。
      徐维然亲眼所见老师宣布他成绩时瞬变的脸色。忍着眼泪,直到放学,徐维然才跑到校外一颗大树后边抱住自己痛哭。

      “我没事了,”徐维然站起身,看向小男孩,“今天也帮你看看。”

      “说‘看看’什么的,感觉我像个算命的,哈哈哈哈……”徐维然笑起来。
      还是无人欢笑,何景安担心地让他先歇会,他却执意说:“不用。”

      进入大叔的死相不过几分钟前,疼痛还历历在目,徐维然没有忘记,可他还是站起身叫小男孩过来。
      不像小男孩将恐惧全写在脸上,徐维然悄悄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怦怦跳的心脏,蹲下身,摸摸小男孩的头,笑道:“不用害怕,就想着闭上眼睛做一个梦就行。”

      “相信哥哥,哥哥会把你救回来的。”徐维然伸出小拇指。
      沙发上的何景安像是有话要说,想要说出的话都在徐维然与小男孩勾在一起摇晃的小拇指下,咽进心中。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第一次无意进入小男孩死相时什么痛苦都没有,所以进入大叔的死相时,就算紧张,徐维然也信心满满。经历过无法忍受的疼痛,徐维然握住小男孩小小的手,喉结耸动好几次。

      手中的手还那么小,指甲上还残留着昨天涂上去没洗干净的指甲油,徐维然盯着那不规则的小小指甲油,坚决地闭上眼睛。

      黑色,还是满眼的黑色,几分钟前的黑暗再临。微黄的光线从不知源头的顶处落下,徐维然盯着光线画出的圆圈,喉结再一次耸动。

      手指慢慢往手心弯曲,微黄的光圈中大片大片的红色出现。小男孩躺在扎眼的红色中,书包弓起他的背,书包钩挂着草莓挂坠的地方空空,眼泪还是和血水混为一体。

      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梦中出现过无数遍的惨状真实呈现在眼前,徐维然还是胸膛起伏。
      血腥味充满鼻腔,徐维然没有感觉到痛楚,堵住鼻腔的血腥味不是来自从内而发的痛苦,而是来自光圈中的小男孩。

      害怕与焦急还未整理好,不再去试探什么光线,徐维然抓紧时间冲到小男孩身边。
      踩上散发出堵住他鼻腔的血腥味的鲜血,徐维然没有时间停顿,只能不回头地一往无前。

      冲过来时是所向披靡的勇士,停在小男孩面前却又是手足无措的逃兵。
      理智在徐维然混乱的脑中翻找勇气与能够拯救小男孩的知识。勇气抓满一手,另一手空空如也。

      “伤得这么重,一般来说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我说过几次了,我也不是医生。”
      “我们身体里总共血就这么多……更何况是个小孩……”

      只有汤静劝他的话,其余的什么也没有,沾上鞋边的鲜血在他身后狂奔,而他只能停驻在此,什么也做不了。

      “王婆卖瓜也得先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相信哥哥,哥哥会把你救回来的!”

      睁大的眼中一滴透明垂直落下,落进身前小男孩的伤口,徐维然眉头皱得快要连在一起。

      “哥哥不哭。”熟悉的声音飘进耳中。
      没有平常的调皮,声音虚弱又柔软,用尽所有力气。

      低着头的徐维然猛地抬起头,看向出声的小男孩,小男孩以怪异的姿势扭着脖子在对他笑。
      一点也不觉得恐怖,徐维然睁大的眼眸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哥哥不哭,哥哥不哭,哥哥比你大了这么多岁,还哭,那多丢人。
      徐维然两手胡乱一抹,算是擦擦眼泪,任自己的裤子沾满鲜血,也毅然决然跪在小男孩身旁。

      双手一时间忽然活泛起来,在小男孩身边乱动,却总是与小男孩的身体隔一段距离。

      就算有用不尽的勇气,就算来到小男孩身旁,他还是只能手足无措地胡乱挥舞着双手。

      将能想到的抢救方法全部罗列,犹如出错的机器般舞动的双手也只敢在小男孩身体上方实行。手指才刚触碰到小男孩满是伤痕的身体,就快速收回。

      “你得救他!”
      “这样会不会加快他的死亡?”

      两军在徐维然脑中打个不停,谁都没有下命令,慌乱趁机肆意增长。徐维然只想抽自己几个巴掌,看看能不能抽出几个救人的方法。

      “哥哥。”小男孩止住他的想法,徐维然暂时放过自己,移动双腿,离小男孩更近,弯腰倾听小男孩的声音。
      小男孩的声音已经微弱到带上虚音,徐维然摸摸小男孩的脸颊,安慰道:“别怕,哥哥在这。”

      想帮小男孩擦去泪水,更想帮小男孩擦去恐慌,手指经过的地方,鲜血混着眼泪,糊作一团。
      鲜红的血液被泪水稀释,徐维然赶忙将双手在干净的衣服上擦擦,再用自己干净的手擦拭小男孩的眼泪。

      手指渐渐湿润,压在小腿上的裤子彻底被鲜血浸透,徐维然能感觉到湿润沾上自己的皮肤。
      小男孩不会隐藏,劝他不哭,自己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手指都无法阻挡眼泪的洪水,徐维然的支撑也坍塌下来。
      身体的灼烧再起,徐维然还能忍受。他盯着小男孩难受的脸,担心小男孩也会像他一样被光线灼烧,徐维然弓起手臂,匍匐在小男孩身上,帮小男孩抵挡灼烫的光线。

      疼痛的眼泪与悲伤的眼泪混合而下,徐维然忍着痛,强逼自己睁大双眼,嘴里含糊不清地不知朝谁大喊道:“叫120啊!”

      “有人吗?叫120!”

      强睁双眼,又不许眼泪滴落在小男孩的脸颊,嘴中尝到眼泪的咸,徐维然不管不顾地大喊着。

      “救人啊!”
      “叫120!”
      “求求你了!”

      无数声声嘶力竭的呼喊中,小男孩望着为他泪流满面的徐维然,露出最后的笑容:“哥哥,不哭。”
      欲给徐维然擦眼泪的小手抬起,还未抵达徐维然的脸颊,先坠进身下粘稠的血液中,泪水泛滥的双眼无力地合上。
      眼泪无止境地从徐维然紧闭的双眼中流出,徐维然抱住小男孩,脑袋抵着小男孩已经没有反应的脑袋,想要喊出他的名字,却只能放声痛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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