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寒江烟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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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你又姓叶，他年年祭拜的碑上也有个叶字，他似乎对姓叶的格外在意……”隋意的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若有其事地道，“起初我怀疑你的哪位姨母是他朝思暮念的人，不过——或许那人就是令尊呢？”
叶疏予面色不变，心下思量起来，苏玉之前说，他的母亲似乎是罗衣门的内门弟子叶倾予，并未说他还有什么姨母，再者那日他面对叶倾予的画像时毫无异常，不像是见到亡妻的反应。
“难道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似乎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隋意看向叶疏予的眼睛越看越亮，“教主有后了？”
“隋姑娘，”叶疏予打断她，“此事先放在一边，可否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隋意忙不迭地点头：“你问你问。”
叶疏予的扇子抵住她布袋里的东西，“你要这翡翠引有何用？”
隋意的眼神闪烁，口中却道：“没什么，就是路过蛇王谷的时候见这东西能引来王蛇，觉得很有意思，就借来玩玩！”
“当真如此？”叶疏予面上浅笑，手下却沉了沉，隋意被他压得几乎要站不稳，“哎呀呀”地小声叫唤起来。
叶疏予压低声音继续道：“我曾经听红莲教主吹过骨哨，姑娘可以再吹一回翡翠引，看看与方才的哨声是否一致？”
隋意往他身后瞄了一眼，不少人仍聚集在张天翰的门外对他的死耿耿于怀，恨不得当场处死李红袖，忙陪笑道：“不必了，不必了，有什么话好说……”
拍了拍她的肩膀，叶疏予放松了些许力道：“那就请姑娘如实回答。”
隋意垂下头，两只手来回绕着手指，瘪着嘴道：“其实，我和苏苏是朋友，是她邀请我去的蛇王谷……”
“我打小在关外长大，待得久了总觉得没意思，一年前偷偷来了中原，没想到教主也在这里。你知道的，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我怕被他发现，就南下蜀地，恰好遇到了苏苏。她们蛇王谷每月十五派人出山采买食物，我们就相约在十五那日会面，她带我逛当地的集市、吃坊间的美食，可每次见面都这样，我渐渐又觉得厌烦了，就想跟她辞行。这时，她跟我说她们蛇王谷有一件圣物叫翡翠引，能招来王蛇。”
隋意耸了耸肩，“我才不喜欢玩蛇弄虫，苏苏又神神秘秘地说圣物原是一块千年神玉，刻着且寿且昌，青春永驻这八个字……世人皆知我们长生教的教义是竭力寻找长生之法，于是便动了心思，说服苏苏带我进入蛇王谷。”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隋意往后撩了撩被江风吹得凌乱的鬓发，趁机飞快地瞥了一眼叶疏予。
叶疏予道：“那为何给金环婆婆下毒？”
隋意道：“她要召来王蛇咬我，当时情况紧急，我还未学会控蛇的曲子，除了下毒别无它法。”
“苏苏知道是你偷走了圣物么？”
隋意晃了晃脑袋，“应该知道吧？毕竟当时进入谷中的外人只有我……但具体知道多少，我也不清楚。”
叶疏予道：“你大费周章地寻找翡翠引和天还珠，是为了长生教，还是为自己？”
隋意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为了教主！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复活教主夫人，可他总是对我的所作所为不以为意……我偏要让他看看，他当初收养我的选择没有错！”
叶疏予眸色一暗，迟疑道：“你们真的找到了起死回生之法？”
隋意谨慎地左右看了一番，随后郑重地点头，“我到蛇王谷后，在她们的禁地深处发现了一个山洞，洞里画满了壁画，上面记载了一个古老的巫术……简而言之就是她们族人把一颗珠子，我猜是天还珠，和一块美玉——也就是翡翠引，放在死者手心里，三天过后，死去的人就会复活。但怪就怪在最后一副壁画上，不知为什么，那个复活的人醒来后身边一个人都不见了……”
叶疏予见她神色认真，不像是危言耸听，一时也分辨不出隋意说的是真是假。目光下移，淡淡道：“把翡翠引给我。”
隋意叹了口气，慢腾腾地把手伸进了布袋，正要掏出，忽然不经意间往他身后望去，瞪大了眼，半惊半恐地喊道：“教、教主！”
身后远远传来脚步声，叶疏予猛然回头，朦胧的烟雨中，船中央站着个人，腰悬长剑，一袭白衣，哪里是苏玉？
再度回首，隋意已如泥鳅一般从他手下滑走，一头扎进了寒江里，数息之间便失去了踪影。
江面悠悠，复又平静，连气泡也未冒一个。
“跳江了？”陆峥顷刻间已至船舷，望着江水，朝身后做了寻人的个手势，几名暗卫随之跃入江中。
“想必找不到了，她有把握能逃脱。”叶疏予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回过头来问道，“陆兄也看出来了？”
陆峥点头，“记得在襄阳城中，那时她一身的蛇腥味，昨日从她走进客栈，我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便知道是同一人。想必她才学会控蛇之曲不久，刚驱走王蛇，还留有余味。”
叶疏予对气味敏感，也是通过气味断定聂少秦身旁的少女就是假苏苏，这才决定留在客栈伺机而动。
“那么说她本就是长生教的人，和聂少秦在一起是为了——”
“聂少秦没有说实话，”陆峥摇头，“他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长生教觊觎的……”
叶疏予忽然想到了什么，凝神问道：“七星阁位于何处？”
陆峥道：“蜀地，罗城以南二百里，是古蜀国的旧都。”
“古蜀国……”顷刻间，叶疏予豁然开朗，按捺住内心的狂跳，点头又道：“聂少侠同我们一起来的，方才那么大的动静怎么没见他？”
两人对视一眼，片刻后齐声道：“不好……”
船舱的通铺中，有人正摇晃着聂少秦的双肩，纳闷地道：“这孩子怎么睡得如此沉？这么都不醒……”
“喂，醒醒！”
“让开！”陆峥拨开众人，叶疏予上前一步，纤长的二指探上聂少秦的脖颈，指尖所触，脉搏微弱。
“是曼陀散！”将人扶起，立刻封住少年的周身大穴，抽空看了陆峥一眼。
陆峥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周围一脸茫然的人请了出去，再度回头，聂少秦正好颤颤巍巍地睁开双眼：“隋意呢？”
“她——在外面。”
“不要让她看到我这幅样子……”聂少秦虚弱地道，“叶少侠，我、我可否单独跟你说些话……”一口气憋在喉间，呛得他闷声咳嗽不止。
叶疏予抬眸，不待说话，陆峥颔首，转身走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屋内一时只剩下两人，聂少秦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一滩黑血喷在胸前，梗咽道：“我是不是要死了……可我、我还没有成为一代大侠……”说到底，不过是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初入江湖有着无数憧憬，此刻面对生死，双眼泛着恐惧，默默流下了两行血泪。
叶疏予道：“你知不知道是谁下的毒？”
聂少秦勉强摇头，“不知……但我想，应该是长生教的人……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中的是关外的曼陀散。”叶疏予静静地看着他，替他拭去了眼角的血痕。
“果然如此，看来我终究是逃脱不了他们的手掌心。”聂少秦苦笑一声，“叶少侠，告诉隋意让她小心……”
叶疏予不语，扣着聂少秦的脉门，将内力注入他体内，勉强为他支撑一会儿心脉。
“我还想同你说句抱歉……我骗了你们。其实是我主动加入的长生教，隋意说、咳咳……她说……在那里可以学很高深的武功，出来后就能……出人头地，成为一代大侠。我信了……但她说教主不轻易收人，除非姓叶……所以我就冒用了你的名字……我说我叫叶疏予，对不起……”
苏玉哪里会不知道他是假的呢？只是没有拆穿罢了。
叶疏予轻轻摇头，“无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聂少秦努力睁开昏沉的双眼，声音却越来越低，“他们……让我看了一幅临摹的图纸，还有一段……古蜀国的文字……关于、关于复活死人……需要一颗珠子，一块玉，还有……还有一个……人……”少年的双目彻底阖上，手腕从叶疏予指间脱落，永远地跌了下去。
叶疏予抱着聂少秦坐了半晌，替他擦去口角的血泪，将少年平放在榻上，起身打开门，对着陆峥摇了摇头。
“没找到隋意。”陆峥叹了口气，几名暗卫湿漉漉地跪在他身后，显然一无所获。“你有没有告诉聂少秦凶手是谁？”
“他知道与否重要么？”叶疏予薄薄的眼皮掀起，面无表情地道，“他让我转告隋意，小心长生教。”
聂少秦至死都不知道害死自己的人是隋意。
正如同蛇王谷的苏苏，她又知道害自己师父命悬一线、圣物遗失的人是昔日好友吗？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寒江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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