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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赵潜见过很多美人计,自荐枕席者有,步步为营者有,她们有一张美人面,实则是个计谋家,最擅长伪装出无害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他实在没兴趣看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微微厌倦:“拖下去。”

      蔺齐一凛,立刻去提女贼后衣领,没想到竟提了个空,指粗的麻绳不知何时已解开,被女贼挣落地砖上。

      她异常灵活一瘸一拐跳到一旁,拽着厚厚的帘幕支撑住身体,不服气已然变成了愤愤不平,漂亮的眼睛瞪着端坐的那个人,气咻咻骂:“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活刽子手!”

      清泠娇甜的声音竟能说出石破天惊的话。

      三人目露震撼,不约而同为她哀悼。杖毙恐是不能够了,全尸也别想了,亲戚邻里,一同上路罢。

      赵潜的目光,却落在散乱的麻绳上。

      他看了会儿,凤眸又移向帘幕,瓷白小脸半掩在后面,被气得微微发红,反增艳色。

      瞪着他的眼睛,更是眼波流转,清澈明亮。

      不必提那没有闭紧的嘴巴,唇红齿白,分外招人。

      “你叫什么?”嗓音冷冽,却不是问罪。

      蔺齐睁大双眼,再次倒抽口气。

      他听到了什么!殿下居然会问女子名讳!还是个女贼!

      陛下命殿下选太子妃殿下拖着不选,难道竟是喜好太过离奇!

      三喜则一面试图趁无人在意将托盘捞起来,一面由衷感叹。殿下是真的心思难测啊。

      女贼瞪得更厉害了,居然唱起反调:“你问我我就要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再者说,你连审都不审就要打死我,问我名字做甚?草菅人命画押吗?”

      不敬,大不敬,大大不敬。

      赵潜眉头未动,淡声吩咐:“捆回去。”

      这么嚣张无理,殿下就是喜欢也忍不了啊。蔺齐抄起绳子,干脆将女贼同帘幕捆在一起。

      女贼崴了脚,只能单脚站着,又被捆在帘幕上,双手无法使力,整个人似水中飘摇的青萍。

      她气极了,眉眼反而更加瑰逸,神貌秀彻光彩难掩,惊心动魄的昳丽。

      赵潜如同先前览阅卷宗一样,自上而下端详她,最后视线扫回去时,短暂停在她腰际。

      极细一捻腰,大抵是用做衣裳剩的料做了条腰带,很素的青色在腰上随意缠了两圈,愈显纤楚。

      令紧紧捆在上面的粗砺麻绳看起来也更加过分,仿佛是凌虐。

      赵潜收回视线,冷声道:“不必杖毙,就此处决。”

      蔺齐怀疑自己听错了,殿下虽然从不会对刺客心慈手软,但也从未有过当面处决这样……血腥的吩咐。

      他迷茫抽出了刀,老老实实握住,对准女贼心口,利落迅速刺了出去。

      ……竟刺了个空!

      麻绳又一次散落地砖上,女贼紧紧抱着旁边的房柱,眼睛快要瞪出来,满脸捡回条命的后怕庆幸。

      赵潜眸底终于闪过零星兴味:“郡守可看清她是如何挣脱绳索?”

      郡守正对着女贼后背,绳索的结扣理应看得最清楚。可他已看傻了眼,摇头摇得脸颊肉直甩。

      赵潜忽略呆举着刀的蔺齐,缓缓问:“你叫什么?”

      女贼脑子仿佛很活络,琉璃似的眼瞳转了转,哼笑:“喔,原来你是觉得我解绳很厉害,想请教我尊姓大名呀?”

      堂堂太子,请教她一届女贼?她怎么这么敢想呢?

      女贼是听不到腹诽的,她雪白的脸上浮起洋洋得意,吹嘘道:“小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凝白是也!”

      赵潜颔首:“白露凝,微霜结。”

      凝白明眸微惑,显然没什么文化,不懂他在说哪一茬。但这不妨碍她松开房柱,亭亭而立,姿态矜持:“想请教早说嘛,干嘛吓我呢?真是不懂规矩。”

      她捡起麻绳,一瘸一拐向赵潜走去,隔着长案,纤纤玉指理顺绳索,就在想要套住赵潜时,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赵潜冷冷直视着她,声音如冰:“你怕是不能回去见陆锦章了。”

      蔺齐惊呼:“陆国公?!”

      三喜呆滞,陆国公,三朝元老,派人刺杀太子?!

      臣子刺杀君上,听起来荒谬至极,但赵潜已习以为常。

      六年前他请办崇文馆,扶持寒门士子,触动世族利益,彼时反对声便沸反盈天,更有甚者,想要直接通过废掉他的太子之位、解决他的性命来阻止。

      时至今日,弹劾奏折如雪花崩摧,暗杀行刺是家常便饭。

      陆锦章是个雅士,他手底下的人,名字都自文赋中取。

      这用美人计的刺客举手投足浑然天成,想必同上一个面见他的士子“结微”一样,费了不少力培养。

      凝白没想到宛若玉人的男人力气如此之大,痛得泪水盈盈,哭腔叫道:“你要把我手捏断了,快松开!!”

      她拼命挣扎,那看起来执笔落棋的手竟仿佛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赵潜一寸寸发力,打算捏碎莹莹皓腕。

      凝白被冰冷眼眸直直望着,手上骨痛欲裂,连疼也叫不出来,实在没法子,俯首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赵潜眉头微动。

      牙倒是真尖利。

      凝白尝到了甜腥,泪湿鸦睫微抬,同样直直望着他,带着狠意挑衅。

      他把她捏碎,她把他咬碎,正好同归于尽!

      局面瞬息万变,其余三人齐齐色变,赶上前救驾,赵潜却微微摆手,令他们急停原地。

      三喜天生和气的圆脸都裂开来,这等危及时刻,殿下究竟在想什么啊!!

      赵潜渐渐松力,死死咬住的唇齿也松了力,他们对望着,各自收回了自己的手。

      凝白打了胜仗般微昂头颅,唇红齿白间沾着血迹,像骄纵而妖异的艳鬼。

      然而下一刻,她看到自己左手手腕一片红紫,端得骇人,登时嘤嘤叫起来:“我的手——”

      赵潜低眸,手背上牙印深深,鲜血晕染。

      他神色莫辨,忽然拿起郡志,朝娇娇气气叫嚷的凝白丢了过去。

      凝白瞠大双眸,下意识挥手一挡,郡志摔落地上。

      “你居然暗算我!!”她不可置信。

      不是左撇子。方才离他那样近,她明明可以用右手,为何不动手?

      赵潜少见地微眯起眸,再次端详她。

      肤白胜雪,眉目如画,在这满室明辉中,她整个人蕴着浑然天成的湛湛光华,似明珠生晕,美玉凝光。

      赵潜制止三喜,自己一点点擦去手上的血,缓缓问:“你竟敢偷盗府衙?”

      提起这茬,凝白顿时发虚,她眼珠左转右转,忽然一亮,抬起下巴骄矜道:“你可知我是谁!”

      赵潜神色冷淡:“谁?”

      凝白挺胸抬头,嫣红唇瓣开合:“我可是太子殿下最宠爱的心肝宝贝儿!”

      “噗——”

      凝白猛然扭头,蔺齐对上太子的眼眸,立时噤声捂住了嘴。

      “你知道害怕就好。”凝白满意转回头,以蔑视之态继续道,“莫说府衙,便是皇宫,我也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赵潜微微挑眉:“哦?可太子仿佛并无姬妾。”

      凝白愣了愣,两靥羞红,飞快道:“你可知太子为何没有姬妾?那正是因为命中注定要遇到我!”

      “太子殿下离京第一日,正遇到被土匪抢劫的我,他英雄救美,我芳心暗许,顿如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我,就是太子殿下唯一之心爱!”

      三喜肩膀不住耸动。

      蔺齐实在忍不住,拆穿:“你可知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未住驿馆,而是直接下榻泰山府衙?”

      轻狂得意定格在凝白脸上,分外滑稽。

      她颤颤扭头,后面一个一把胡子,一个侍卫打扮。

      她又颤颤扭回来,前面一个微躬着身子站着,一个沉着淡然端坐着。

      坐着的那个还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继续说,让他听听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凝白扑通一声就跪下,极识时务:“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坏殿下名声!我不该咬殿下的手骂殿下是禽兽!我不该骂殿下草菅人命是活阎王!”

      到此为止,真算是一出自然精湛出其不意的初相逢。

      赵潜神色愈发冷,不再开口。

      气氛凝冰,没有人敢作声,不知过去了多久,跪在地上的人已跪不住了,悄悄挪动着腿脚。

      赵潜不咸不淡道:“擅闯府衙欲行偷盗之错便不认?”

      话音落下,纤纤楚楚的一团微僵,赵潜看到那长睫颤着,乌黑的眼瞳滴溜溜转了两下,随即就这样闷着头,抽抽嗒嗒起来。

      “我当然知道错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是想偷最香的桂花,阿婆生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再闻一闻路过府衙闻到的那抹桂花香……”

      蔺齐抹泪:“太感人了呜呜呜。”

      三喜抽了抽嘴角,这种鬼话,也就骗骗蔺齐了。

      赵潜冷眼看着她,道:“你那阿婆坟在何处,既是遗愿,自要圆满。孤也略表心意,祖宗八代的坟茔都修缮一番,务必尽善尽美。”

      凝白显而易见一噎。

      她既不是刺客,那便还是哪方设的美人计。

      他倒要瞧瞧这个美人计谋家能随机应变到何种地步。

      “阿婆”一个孤坟好糊弄,祖宗八代可不好找,凝白发了会儿呆,委委屈屈坦白:“殿下我又错了,我不该蒙骗殿下,我没什么阿婆,我是个孤儿。”

      赵潜眉心一跳。

      “我自小就是被抛弃的,爹大抵是个负心中原人,娘是被辜负的无知西域少女,他们没人管我,把我丢在雪地里,师父把我捡回去,可师父又死了,我孤孤单单飘荡在这世上,还被土匪打劫,流落到泰山郡,听闻太子殿下的剿匪英姿,便、便想混进府衙,趁机去驿馆窥探殿下一二。”

      凝白可怜巴巴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眼尾红红垂着,哀伤浅淡。

      赵潜晃神一瞬,微怔。

      凝白情到深处,悲从中来,清盈眸中水光闪闪,泪水愈来愈丰沛,她扁着嘴,抽抽噎噎。

      十数年来的命途多舛,满腹的委屈伤心,都化作了连串滚落的剔透泪珠。

      蔺齐咬着沙包大的拳头泪汪汪,郡守也甚为动容,暗自叹息。

      三喜觑着太子,太子容色平静无波,果然和他们寻常人不一样,真是深不可测啊。

      最高明的谎言便是真假掺半,美人垂泪,伤神身世,实在出人意料而惹人怜惜。

      想来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诉说仰慕,借孤苦伶仃求伴身侧。

      手指缓慢叩着长案,却牵动手背牙印。赵潜低眸,整齐的牙口排布在上,颜色深紫,瞧着可怖。

      敢咬他的,真是破天荒头一个。

      哪儿找来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是月老找来的哇!
    月老:小赵,你要老婆不要?(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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