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风雪又一宵》杨家柒少

36、第 36 章

　　收起的风帆洁白如银，通体雪白的双帆帆船随风雨波涛起伏。舱外风雨如注，波浪兼天，舱内却温暖宁馨，时间仿佛都停在这优哉一刻。

　　靠窗卡座中间的小餐桌上，杯盘碗碟皆是汝窑名瓷，清一色的橘皮纹。茶盘大小的白瓷碟盛着各色精致小菜，天青色的酒壶旁是两只坐着锅的紫砂小炭炉。一只炉上的砂锅里正炖着红焖羊肉，散发着浓郁诱人的肉香。另一只也坐着锅，却盖着椴木锅盖，看不出里面什么东西。

　　伊佐木乡已经进了船舱，和药师丸陆良两个对面而坐。

　　三个人浅酌慢饮，慢条斯理地挑两筷子下酒菜，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乡君，老大跟那个沐成琴，到底是什么关系？一大早又去了！要不是贾府就那么一位大少爷，还以为咱老大看上人家大小姐，这么不计代价、不遗余力！”药师丸陆良几杯酒下肚，忍不住好奇。

　　伊佐木乡苍白的俊脸因映着炉火而多了一分血色，抿了口酒，放下酒杯，夹了一块鸭肉呷口，却见里面有半个鸭头，遂夹出来吃脑子。

　　“说话呀，别光顾着吃。”不死原长秀也伸长了脖子八卦。

　　伊佐木乡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脑子，才摇头道：“不知道。”

　　一口酒喷了药师丸陆良一身，不死原长秀抹着嘴边酒渍吐槽道：“用不用想那么久？”

　　“没在想。”

　　见伊佐木乡将鸭头随手丢进了骨头堆。不死原长秀眯起眼，扭头看向药师丸陆良，努了下嘴，挑眉道：“你说，咱俩能不能干翻他？”

　　药师丸陆良眼睛一亮，伸手挽起了袖子，斜睨着伊佐木乡坏笑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

　　不死原长秀立即也挽起了袖子，凶巴巴地一拍桌子喝道：“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伊佐木乡看都不看他，端起酒又抿了一口，喝完又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

　　“负隅顽抗，就地杖毙！”不死原长秀又一拍桌子，看向药师丸陆良道：“我数一二三，一起上。”

　　“等不及了！”药师丸陆良把袖子卷得更高，露出结实精壮的小臂。

　　“一……二……三！”

　　话音刚落，两人一左一右，隔着桌子，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说嘛，说嘛，告诉人家嘛，人家好想知道……”药师丸陆良嗲着声音，撒娇撒痴地摇着左胳膊。

　　“阿乡哥哥，”不死原长秀摇着右胳膊，凑近了脸谄媚地甜笑道：“阿乡哥哥最帅，告诉人家嘛，人家也想知道的啦，好不好的啦……的啦？”

　　伊佐木乡左右看了看两人：“真想知道？”

　　两人大喜，满眼小星星地连连点头。

　　伊佐木乡一口答应：“行，我帮你们问问老大，让他亲口告诉你们。”

　　两人被蝎子蛰了似的同时缩了手，正襟危坐，乖得像小学生。

　　老大最近不爽。敢八卦这种事被知道，绝对是没事儿找抽！找死都不是这么找的！一脸哀怨地齐看着伊佐木乡，仿佛被打入冷宫的失宠妃子看着负心的皇帝老爷。

　　伊佐木乡伸手给两人倒了杯酒，安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虽然隐约能猜到几分，但这种事，既然以灵不想说，那他自然要帮他守住秘密。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老大什么事不跟你说？”不死原长秀不甘心地抿了口酒。

　　“人家是青梅竹马，咱们是充话费送的马仔！”药师丸陆良愤愤地仰头喝光了酒，语气酸溜溜的。

　　伊佐木乡拿起烫酒壶打开，轻闻了下，摇了摇头。

　　“怎么了？”不死原长秀将剩下的半杯酒也倒进了嘴里。

　　“我以为刚才给他倒的是醋。”

　　“噗——”不死原长秀一口酒再度喷了出来。

　　伊佐木乡及时地折扇一挥，身上清清爽爽，滴酒未沾，银发如雪，一丝不乱。

　　药师丸陆良却被溅得一头一脸。惹不起伊佐木乡，只能狠狠掐住身边人的脖子大叫：“长秀酱！你是喷壶吗？故意的是不是？老娘跟你拼了！”

　　不死原长秀伸长舌头，正夸张地惨叫，就听伊佐木乡忽然说了声“来了”，呆了一瞬，忙扭过陆良的腕表看了一眼，惊讶道：“不是吧？才十二分钟！”

　　“那王八蛋坐鱼雷来的？”药师丸陆良也愕然惊叹。

　　话音未落，舱门被推开，清晰的波涛声送入舱中。转头就见王八蛋风魔代泽脸色青白地进门，正回身关上舱门。

　　药师丸陆良完全没有背后骂人被逮到的尴尬，反倒双手抱胸，挑衅地看向对方。不死原长秀伸胳膊搭在他肩头，似笑非笑地一起看了过去。

　　风魔代泽却没抬头，只垂眸盯着地面，后背顶着舱门，明显力竭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渗透的黑衣枷锁般紧箍在身上。海水顺着脸侧发梢衣摆滴落，颈侧和手上的纱布被海水浸透，脸侧的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翻出的嫩肉开裂如婴儿嘴。

　　不算宽敞的船舱内，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先换衣服。”伊佐木乡打破了沉默。

　　风魔代泽垂眸迟疑了片刻，还是迈步进了后船舱，很快沐浴后换了身黑衣回到前舱。

　　桌上多出了一个窄口大肚的小酒坛，坛口顶着白釉酒盏。

　　伊佐木乡正揭开炉上的银锅，将锅里蒸着的汤盅端出来，又将酒坛隔水热在里头，这才抬头，将汤盅推给他：“坐。”

　　风魔代泽向伊佐木乡身边坐了，将面前的汤盅盖子揭开瞧了一眼。浓浓的白色汤汁里盘着团韭叶般细长的面条，撒着碧绿的葱花，汪着几点油花。

　　伊佐木乡默然地递过了筷子。

　　风魔代泽左手接过筷子将面条搅了搅，见其他人都没有，不由问了句：“怎么就一碗？”

　　“下了砒霜，专给你备的。”药师丸陆良哼了一声。

　　风魔代泽手里的筷子蓦地顿住了，随即低下头，胡乱地挑着吃了两口，便要放下筷子。

　　伊佐木乡盯了药师丸陆良一眼，给风魔代泽的碗里夹了一片熏牛舌：“以灵说，中国民间风俗，逢人生辰，祝诞汤饼，取个长寿的吉利。”

　　风魔代泽手里的筷子再度顿住，一动不动地呆看着面碗好半晌，突然端起碗，几口囫囵吞了，仰头连汤一起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