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女修》象北

67、番外（中）

　　容新扔了几次，混焰珠都飞回来了。

　　扔都扔不出去，他望着混焰珠，混焰珠也望着他。沉默而无语，其实心里都明白，容恪祭珠，被这珠子接受了，等于这珠子认容恪为主。现在容恪死了，而这珠子没有消亡，他自然来找和容恪有一样骨和血的容新来了，因为容新本来就是容恪用自己创造出来的，某种意义上，容新就是容恪。

　　容新用力握着拿珠子，再一次扔了出去。

　　“啊——救命！”这一次也毫无用处，但多了道惊恐发颤的声音。

　　以容新的修为，自然不该没发现此处还有旁人，但他心思混乱，竟第一次出了意外。

　　“容尊饶命，我不是有意看到的，我、我迷路了。”许是看见容新面无表情，十分瘆人，对方惊慌失措，直接跪下了。

　　容新认出这人是当日也在无极之渊的唐韵灵，唐韵灵虽然跪在地上，却偷偷瞧着容新，眼角余光里流露出妩媚，但容新注意力又放在“容尊”上，她为什么叫她容尊？难道她不知道这名字是明瑶所赐？

　　容新心里突然暴躁起来，一把握住唐韵灵脖子。唐韵灵呼吸不上来才知道害怕，但她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

　　直到看见唐韵灵脸部呈现青灰色，容新才惊醒过来。明瑶不喜欢滥杀无辜，他这样做会惹明瑶更加厌恶他。

　　容新松了唐韵灵，“滚！”

　　唐韵灵连滚带爬了一段距离才能站起来，挣扎着跑了。

　　自星罗秘境、无极之渊后，北庭修仙界急需建立新的秩序，修士们对原来的九大宗门已然失去信任，但明瑶不管俗务，白帝更不会管，一行人只剩许灼，家世好又有年轻人才有的理想与热忱，很快便在九大宗门之外成立了联盟，用于监督改造这些宗门大派，几个月以来效果不错，此刻，许灼正在同明瑶分享她这些经历，明瑶倚着床听完，端过一旁的果盘让许灼吃里面的各种点心。

　　许灼笑嘻嘻地问：“既然当初容新知道你会割他翅膀，他也是愿意的，那么你们现在和好了吧？”

　　固然容恪深爱明瑶，但斯人已去，活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孰料，明瑶摇摇头：“我最近，常常梦见他。”

　　只这一句，许灼便知不是明瑶不想，而是无能为力。

　　正要进去的容新脚步一顿，原来，的确如他所想，她爱的始终是容恪，只有容恪。巨大的失落，难言的痛苦卷住了容新，令他没有听见许灼的劝解，也没有听见明瑶的回复。

　　唐韵灵捂着脖子冲回房间，她本来是没有资格住进明府的，但借着和明瑶共同经历过无极之渊那点由头，也被安置在了明府后宅。唐韵灵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容新的脸，他可真好看哪！唐韵灵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奇怪她竟然不怕他，可能这就是女人希望被强大男人征服的本性，混焰珠认他为主，说明他就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人，连明瑶也不如他。

　　唐韵灵因为怀着这样不可告人的隐秘情绪而害怕、激动，但这些念头都在她心里，除了她谁也不会知道，她跌倒在被褥中，捂着自己的脸，开始筹划怎样才能接近容新。

　　明瑶又梦见了容恪，他捂着胸口走进古墓，打量了一会儿笑道：“老子倒会享受，不过都便宜我了！”

　　在那冰冷的墓中，容恪靠墙坐下。明瑶注意到，没过多久，他坐在的那块地面就湿透了。

　　容恪在流血，明瑶揪心起来，不过她意识到这是梦，只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容恪休息了一会儿，仰起头对着虚空道：“阿瑶，我不会让你消失的，容恪说话算话。容恪还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他伸出五指，反手抓向自己的胸膛，明瑶惊呼未出，他已经取出了一根肋骨。

　　“阿瑶，你一定想不到我母亲那一族的天赋本能是什么，她们其实不用男人便能生育，那便是再造一个自己，只不过这过程有点血腥……”

　　容恪喃喃自语，就像在同明瑶说话。明瑶早就泪流满面，她早猜到容新是由容恪而来，却想不到是这样残忍的方法。

　　良久，容恪终于完成了，他也耗尽骨血昏迷过去，等他再度醒来时，情况也未有好转，但望着面前那粒闪烁着黑色火焰的“种子”露出了笑容。

　　“阿瑶，我创造了一个‘自己’，不论‘我’是否记得你，‘我’终将认你为主，一生守护你，因为我已将我对你的爱意全部转注到我的灵魂里，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认出我……便是认不出也没什么关系……阿瑶，只要你开心我便开心，可惜我要先走一步了……阿瑶……我爱你……”

　　明瑶哭着醒来，一挥掌，屋内所有物品尽数化为灰烬。

　　自诞生之日起，她从未这样失态过，然而远远不够，她心里像燃着火，像堵着天大的巨石，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曾经她以肩负的职责为傲，如今她为承担这样的责任而懊悔痛苦，全世界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的容恪！

　　容恪！容恪——

　　明瑶赤足狂奔，脚被锋利的石头划破了也浑然不知，斑斑血迹蜿蜒一路，直到被人猛地拽住手腕。

　　“你疯了吗？”

　　明瑶仰头，入目是一双饱含着不知是心疼还是失望的眼，是容新。细雨落在脸颊上，明瑶感觉清醒了些，旋即更加恼怒。

　　“走开！”她也想过往前看，但每每看到那一样脸，一样的表情，无时不刻不再提醒她，容恪已经死了，这个和容恪相似的人就是他的替代品。

　　“为什么？”年轻的男人咬紧了嘴唇，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往前看，他知道她难受，他可以去聆听，他知道她需要时间，他可以等，而不是这样厌恶地看着他。她一向是理智的，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任性，丝毫不顾他的感受，还是说，她心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明瑶望着那张相似的脸，她知道不能迁怒容新，实际上容新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她还记得割掉他翅膀时他浑身颤抖，实际上今晚在她做那个梦之前，她考虑过容新，但她很快忘记了。她无药可救了，就算她清楚自己这么做是多么卑劣，但还是控制不住想伤害容新。她不伤害别人，只欺负容新。

　　“好，我告诉你，因为你是用容恪的骨和血做成的，你以为你是容恪的替身，我便会喜欢你，但我永远不会喜欢一个替身，每一次见到你，我都会想起是你害死了容恪，你更不配拥有混焰珠，那是属于容恪的，你懂吗？”明瑶一字一顿释放内心的恶念。

　　容新如同五雷轰动，嘴唇蠕动了半响才发出声音：“我……怎么害死了容恪？”

　　他理解她不想由他继承混焰珠，但他不懂怎么是他害死的容恪？

　　“就是你，如果不是容恪在你身上浪费他的心力和骨血，他会死吗？”连明瑶都感受到她的恶毒，但她控制不住，仿佛这样说了这样做了内心就会得到安宁。
　　容新脑子里嗡嗡的，眼帘里明瑶的五官变形，仇恨地看着他，他不禁心惊胆颤，她是这样想的，原来她是这样的想的……她竟厌恶他到这种地步，恨不得吃他的肉，扒他的皮。他这一生何其可悲，竭尽全力地对她好，竟换来这么一个结局！

　　见容新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明瑶意识到自己太过了，但事已至此，希望容新不要再来骚扰她。手腕却一阵剧痛，抬眼对上容新赤红的眼，被他眼中的疯狂吓了一跳。“你、做什么？”明瑶下意识问。

　　容新却未动手，只是逼近明瑶：“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过去待我种种，都是假的？”

　　“你腿搭在我肩上，快把我夹断时也是假的？”

　　混蛋！明瑶万没想到他直接说了出来，脑中直接闪过昔日和容新胡闹时的情景，还不止一次，她向来喜欢以养过容新为由来压容新，换她在上，但这也只是个开头，后面哪次不是被反压……

　　“你以为我想被你们创造出来？他给我的骨和血我还给你们便是。”

　　容新鼻息吹在明瑶脸上掀起的滚烫还未褪去，猛然听见他这么说，她尚未作何反应，便听“噗嗤”一声，容新右掌已插入胸膛，抓出一根肋骨。

　　明瑶入目都是鲜红，那根抓住的肋骨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肉，她震怒到无以复加，在容新扔掉第一根，去抓第二根时，想也未想，直接甩了他一个巴掌。

　　容新猝然抬眼，仿佛明瑶打他这一巴掌比他挖肋骨还要重要。

　　还敢这样看她？

　　明瑶照他左脸又是一巴掌：“还不给我装回去？”

　　打完这巴掌，明瑶心中怒气仍未消减，他知不知道他的生命多么宝贵？

　　明瑶捡回那根肋骨，只要元神在，修士起死回生不是难事，但明瑶依然控制不住手抖，她哆嗦着想把骨头给容新装回去，容新忽然伸过头，明瑶感觉到那股诡异的气息时，容新眼里的邪恶已经十分明显。

　　“你要做什么？”明瑶“镇定”道，修为如她，自然可以将心乱隐藏的很好。

　　容新左右两边脸上都有鲜红的掌印，但他似乎没感到羞耻，他指着明瑶手上的骨头，“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要他的东西，剩下的我也都还给你们，你拦不住我……”

　　他神情漠然，明瑶只在容恪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但容恪从来没这样对待过她。容新的冷漠远远超出容恪，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兼有残忍。明瑶忽然明白他眼中的邪恶为的是什么了。她眼眶突然不受控制地发酸，眼珠就在眼里打转，但不能被容新看到……

　　“你哭了？好笑。”容新却早就看到了，故意伸手去摸明瑶的眼角。

　　明瑶大怒：“你不能……”

　　“我不能怎样？我不但可以不要他的施舍，我还能和你睡觉！”容新的手臂在明瑶后腰猛地一箍，就把她推到了他怀里，偏生她手里拿着他的骨头，又怕撞到他令他流更多血，手足无措间，容新含住她的嘴，蛮横地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