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之中的灵感》王谢之

2、我比男主更疯批

　　文案

　　祁柔经常被骂有病，堂堂一个上神，栽在谢崇亦手里。
　　她下凡渡劫渡了三千年，每一次转世都被谢崇亦所杀，却依然能在下一次投胎的时候选择与谢崇亦纠缠。
　　无论谢崇亦如何利用她、打骂她，只要谢崇亦一个眼神，祁柔立马能忘却过往诸般不好，巴巴地凑过去，为谢崇亦掏心掏肺，为谢崇亦的心上人试毒、替嫁。

　　时间久了，骂祁柔的人少了，天界的神仙同僚开始感叹祁柔的痴情。

　　祁柔笑了。

　　三千年再漫长，也不过是神明的弹指一瞬，但这三千年之于谢崇亦来说，却是他的一生。

　　祁柔缠着谢崇亦，不是因为爱，而只是因为他们相识的第一世，谢崇亦用血蹭脏了她的一件新衣裳。

　　为了这一件衣裳，祁柔记恨了谢崇亦三千年，生生世世，纠缠不止。

　　谢崇亦不死，她誓不罢休。

　　*

　　谢崇亦爱上了一个人，他活了三千年，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人能从头到脚全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然而就在情至浓时，那个人告诉他：

　　“谢崇亦，你记不记得，你杀过我整整一千三百次。”

　　谢崇亦杀人无数，早已对剑下亡魂麻木，可是头一回，他为自己造下的杀业感到了恐惧——

　　他杀害了祁柔一千三百次，现在，他要付出代价了。

　　第一章

　　祁柔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就惹来了谢崇亦的怒火。

　　凌厉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背上，祁柔被打得皮开肉绽，终于禁受不住，眼前一黑，魂魄从躯壳里飘出来，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尊上心可真狠啊……”
　　“可不是嘛，当年尊上暗疾发作，可是祁右使拼了性命不要，替他偷来了龙魂草；后来尊上闭关，魔域动乱，还是祁右使折了一条胳膊，才降服作乱魔将。祁右使对尊上忠心耿耿，只不过是一时失言，冒犯了薛姑娘，就被施以如此重刑。”

　　他们叹息着，感慨着祁柔遭到的惩罚，却没有人发现祁柔已经彻底闭上了眼，魂魄离体，断了气。

　　祁柔本就是一个受了伤不会叫痛的性格，哪怕是谢崇亦亲自下了狠手用鞭子抽她，祁柔也只低头领受，一动不动，不避也不求饶。

　　他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祁柔不过是在硬撑。

　　可没想到下一鞭子抽去，祁柔失了魂魄的身躯终于稳固不住平衡，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谢崇亦气还未消，不愿细看祁柔状况，将鞭子一甩，冷声道：
　　“祁右使脾气见长，本事倒是一日不如一日，怎么，连本座这区区十余鞭都受不住了？”

　　祁柔没有回话。

　　站在祁柔身旁的几个魔族小兵大着胆子去将祁柔扶起来，祁柔如同傀儡似的被他们摆弄着，翻过了一面，露出了苍白的脸颊与紧闭的双眸。

　　“祁右使？祁右使？”小兵低声喊了两句，接着意识到不对，探了探祁柔的鼻息，浑身一僵。

　　谢崇亦这个时候还以为祁柔只不过是晕过去了——
　　她总是低着脸，默默地站在台下，任由他指使出气，她永远沉默，也永远坚强。无论谢崇亦怎么对她，她都没有抱怨过，也没有流露过一丝的脆弱。

　　然而这一次，祁柔竟然晕了过去。

　　谢崇亦心里想道，这几天他对祁柔态度好了一些，祁柔竟然就日益骄纵起来：
　　她居然在众人面前质疑他收徒的决定。

　　而且今天他鞭笞她的时候还没使上劲，她竟然就先晕过去了。

　　祁柔肯定是长心眼了，在跟他装晕。

　　谢崇亦压根不担心祁柔会出什么事。

　　谁知道下一刻，谢崇亦却听到那小兵讷讷道：
　　“尊上……祁右使似乎……没气了。”

　　祁柔死了。

　　谢崇亦终于转过头来，看了台下的祁柔一眼——
　　这是祁柔这一辈子第一次得到他的正视。

　　*

　　祁柔没有入魔，依然是个凡人，魂魄还归地府管辖。

　　在等待鬼差拘魂的时候，祁柔就坐在自己的尸首旁边，冷静地看着魔域的魔族们来来往往。
　　有些魔会对她的尸首行礼，有些魔会趁四下无人啐她一口，还有些魔，会替她下葬，同她说话。

　　“尊上竟然连一口棺材都不愿意赐给你。”
　　那个魔心痛地对她的墓碑道。
　　“祁柔，你不该爱上他，他没有心。”

　　祁柔低下头，圈起一撮头发到身前，认真地开始数自己有多少根头发。

　　她在坟前等了许久，没有等到鬼差，夜半三更的时候，却等来了谢崇亦，谢崇亦一脚踢碎了她的墓碑，说一定要让人把她的尸首丢去别的地方喂狗。

　　“祁柔，你忤逆本座的罪还没算清呢，”谢崇亦阴沉沉地道，“别以为死了，本座就能放过你。”

　　祁柔一直不言不语，到了此刻，见谢崇亦如此疯癫恶毒，还是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叹完那口气，突然想起来了，她不是凡人，是下界来渡劫的上神，她的魂魄自有归处，不归地府管辖。

　　没有鬼差会来抓她，也没有人能看得见她，因为她是天下地上独一份的存在。

　　祁柔顺着记忆，回到了天界神宫里，用法器为自己凝聚了个能显形的魂魄，一转眼，又要从九重云上往下跳。

　　司命恰好路过，看到祁柔，大为惊奇：
　　“两千五百年了，上神怎的还未渡完劫？”

　　祁柔羞涩地笑，不好意思地道：
　　“我未堪破劫难，便先身死了。”

　　司命听说过一些祁柔在凡间的经历——整整两千五百年都在不停和同一个人死磕情劫的上神，她的经历你想在天界听不到都难。

　　“不会又是为了那谢崇亦而死吧？”
　　司命问道。

　　祁柔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可这无言，却又已经在无形中说明了一切。

　　司命同情地道：
　　“上神当真痴情。可这情劫到底也不是小事，您还是早些勘破的好。”

　　“嗯，我晓得的。”祁柔温温和和的，一点上神的架子也没有，亲切地道，“司命仙君，若是没有其他要事，我便先行告辞，渡劫去了。”

　　祁柔有劫要渡，司命哪里好意思接着同她聊天，连道失礼，让祁柔尽管下界投胎去。

　　祁柔便当着司命的面，又从九重天上往下跳了一遭。

　　跌入凡间以前，她默默在心里算道：
　　这是她第一千零二百九十八次转世了。

　　上一世，则是她第一千零二百九十七次死在谢崇亦手里。

　　每一世，谢崇亦都让她不得好死，从无例外。

　　*

　　……

　　祁柔的神魂因意外残缺，下凡历劫时也不能像寻常神仙那样全须全尾地进轮回道，她只能找个咽气不久的身体附着，一具身体还只能附着一次。

　　此刻祁柔刚找到新身体，还未来得及给自己封印身为上神的记忆，与前世的记忆。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正是不久前害她死去的另一个罪魁祸首：
　　谢崇亦新收的徒弟，来自仙门的薛瑶。

　　祁柔便是在大殿上质疑了一句谢崇亦为何要收薛瑶为徒，才被鞭笞而死。

　　天命有时候真是令神仙都不由得觉得奇妙，祁柔怎么也没想到，她成为了曾经杀害自己的“凶手”。

　　祁柔还在怔愣，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了，谢崇亦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对她道：
　　“祁柔对你出言不敬，我亲自在众人面前处决了她。从今往后，有祁柔作为先例，不会再有魔族敢轻视你。”

　　祁柔仰着脸，沉默地看着谢崇亦，目光一如既往，温顺沉静。

　　然而原身薛瑶的目光，却不是她这样的。

　　薛瑶是个活泼张扬性子，如火焰一般炽热，谢崇亦为了逼薛瑶和他回魔域，杀了薛瑶未婚夫，屠了薛瑶师门满门。
　　薛瑶恨谢崇亦，恨得每每在注视谢崇亦的时候，目光几乎要化作实质的利刃，将谢崇亦千刀万剐。

　　薛瑶和祁柔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眼神自然也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谢崇亦一见祁柔用薛瑶的脸摆出的眼神，立马察觉出她和以往不同。

　　他看着“薛瑶”，竟然怔了一怔，觉得这样陌生的薛瑶，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你杀了她，”接着，他听见薛瑶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事不关己一样，看着他，黑眸沉静而清澈：
　　“你再杀一万个祁柔，我也不会做你的弟子，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

　　这是恨毒了谢崇亦的薛瑶会说出来的话。

　　谢崇亦没有再怀疑薛瑶今日的陌生，被气得面色骤然一冷，愤而转身离去。
　　离去之时，他还不忘关上门，重新加上封印，以防薛瑶逃跑。

　　他还不知道，一刻钟以前，真正的薛瑶已经在这间房里自尽身亡了，现在顶着薛瑶壳子的，是昨日他亲手鞭打而死的祁柔。

　　祁柔决定不封印自己作为上神的记忆了。

　　反正从一开始，她也不是为了渡劫而来，更不是为了渡劫，才生生世世死在谢崇亦手下。

　　……一千两百九十七次的不得好死啊。

　　祁柔坐到澄黄的铜镜前，捞起桌上的梳子，平静地一下又一下地梳着自己的头发，对着镜子里薛瑶的脸，慢慢地扯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柔恬静的笑。

　　“我从来都不哭，可是我也会痛啊。”
　　她眸光悲悯，面上却带着笑意，话语又和眼神、笑容完全割裂。

　　她轻轻的、轻轻的，像唱歌一样，用婉转悦耳的声音道：
　　“我好痛，谢崇亦，我要你有朝一日，比我疼痛千倍万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