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与你共寒凉》弃月

92、唤醒

　　短短几天，程乾憔悴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貌，瘦了一大圈。他没日没夜守着戚余，直到第三天夜里戚余醒了失魂落魄的他眼里才瞬间有了光彩。

　　他小心翼翼地帮戚余拨开额前的碎发，噙着笑轻声问：“睡醒了？饿不饿？厨房温了小米南瓜粥，我让人给你盛一碗好不好？”

　　戚余静静地看着程乾，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程乾不敢催他，任由他看。

　　半晌后，戚余忽然抬手摸了摸程乾满脸的胡渣，叹息着说：“二哥，你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程乾眼里噙着泪，看着他笑说：“我想等你起来照顾我，行吗？”

　　戚余慢慢仰起嘴角，笑了笑。

　　“我去给你盛饭，你再休息一会儿，我马上来。”程乾道。

　　戚余依旧微笑着看他，微微点了点头。

　　程乾刚一出门就惊动了时刻留意那边动静的人，戚余没醒，谁都睡不踏实。

　　程乾刚一开门往厨房跑大家就都知道戚余醒了，连忙穿衣穿鞋过来。

　　离得最近的江逸和唐晓秋第一个到，看见戚余睁开了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江逸笑道：“怎么睡了这么久？这下睡够了吧？”

　　戚余笑着撑床坐起来，唐晓秋拿了枕头放在他后背让他靠上。

　　“让你们担心了。”戚余看着面前的两个哥哥微笑道。

　　唐晓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

　　他松了口气，又看着戚余问：“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戚余摇头，转头又看向江逸，开口问：“哥，巡回科教活动是不是年后就要开始了？”

　　江逸回答：“怎么也要到开春，现在还太早，天太冷了。”

　　戚余应了一声，沉吟片刻后又问：“等活动开始的时候我能参加吗？”

　　唐晓秋问：“你想参加？”他又道：“我们去的都是很偏远的地方，有些气候很恶劣，你身体吃得消吗？”

　　戚余认真说：“我身体没问题。”

　　听完，唐晓秋和江逸对视一眼，见江逸点了头，唐晓秋道：“就算我愿意，你家二哥估计也不会放人。不如你们先商量，你二哥同意我就带你一起去。”

　　闻言，戚余点了点头。

　　说了两分钟话，戚余感觉头有点晕，虚脱地靠在床头闭上眼不说话了。

　　后来的几个人看他这个样子也没出声，看了一眼确定他没事就又出去了。

　　按中医交代的准备好吃的，程乾端着餐盘回来，坐到床边在戚余脖子下面垫了餐巾，端着碗轻声问：“乖宝儿，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戚余慢慢睁开眼，看了看程乾又把眼闭上了，“我有点头晕，不想吃东西。”

　　程乾也不强求，脱鞋上床扶着戚余让他靠在他怀里，又缓了一会儿，刚想问戚余好一点了没就见戚余突然坐起来往床边一趴，大口吐了起来。

　　几天没吃饭哪还能吐出什么来，全是透明的，程乾一边扶他一边大声喊江逸，让他叫了医生过来。

　　这下屋里彻底围满了人，再没人出去了。

　　吐完之后老医生给戚余把了脉，然后掏出随身带的医药箱给戚余扎起了针。

　　眼看着清瘦得几乎脱相的戚余被一点点扎成刺猬，屋里围着的一圈人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江逸问：“这要扎多久？什么时候能吃饭？”

　　老中医面色凝重，“这孩子内里虚得厉害，底子基本都空了，像他这种情况精神也撑不起来，只能靠药和针灸先吊着慢慢温养了。”

　　老中医叹息说：“先连着扎几次吧，想吃饭倒是快，扎完针以后他要是醒着就给他吃点稀一点的流食，慢慢来，一次少吃点，少量多餐，也急不来。”

　　“要是他吃不进饭怎么办？”程乾蹙眉问。

　　老医生回答：“那就挂点营养针先撑着，等个一两天身体没这么虚了再慢慢吃。”

　　程乾深吸一口气，心疼地直掉眼泪。咬牙等到医生收了针，又检查过戚余的身体状况出去熬药才脚步虚浮地侧坐在戚余身边，颤抖着摸了摸他濡湿的白发。

　　“乖宝儿，你……还醒着吗？”程乾压低声音看着他问。

　　戚余缓缓眨了眨眼。

　　程乾吸了吸鼻子，强压下喉间的哽咽，放轻声音俯身蹲下来平视着他问：“能吃点饭吗？想吃什么都行。”

　　戚余慢慢转动眼珠，看了看眼前的程乾又看向不远处密密麻麻站了一大圈的家人们，他缓缓扬了扬唇角，费力地开口：“东……东哥，你、你来了……”

　　身材健硕的东子越过众人三两步来到窗边，半蹲下身子和戚余平视，皱着眉道：“你能回来我怎么都得来见你一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戚余费力道：“我没事，你……你们……别担心。”

　　几乎只有气声的语句断断续续的，再加上那满头白发，简直如同一个濒临垂危、回光返照的老年人。

　　阳阳躲在人群背后不停抹眼泪，却听见戚余提起了他：“三、三哥呢？他、走了吗？”

　　阳阳连忙过去握住他没有一丝肉感的手，满脸泪痕地弯下腰凑过身去：“在呢！我没走！你还没好我怎么能放心走？”

　　戚余缓缓笑了，看着面前的三兄弟说：“没想到……我还能……再、再跟你们……聚一次。”

　　他缓了一会儿，提神接着说：“我……我在国外……很想你们。现、现在……现在知道你们过……过得很好，我……”

　　忍不住咳嗽两声，他虚弱地接着道：“……我就放心了。”

　　他又喊了江逸，等江逸过来凑近，他突然撇了撇嘴，含着眼泪说：“哥……我不是个好弟弟，我……我还没报答你。”

　　江逸红着眼摸着他的脸，哽咽道：“没力气就别说话，医生说了让你好好养，有什么话过几天你有力气了再说。”

　　戚余却笑了，他看着江逸说：“哥，我做了个梦，那是我长这么大做的……做的第一个不是噩梦的梦。”

　　看着江逸的眼泪，他强打着精神微笑着说：“哥……我……我梦见我死了。多……多好呀……”

　　他强撑着说：“虽……虽然很对不起……你……和辰哥……这么多年一……一直拉着我，但……但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费力地喘息都在颤抖，他努力说：“我……累了……好累……真的……好累……”

　　顾不上医生要他静养的叮嘱，江逸一把抱住他，把浑身软塌塌、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戚余整个抱进自己怀里。

　　他呜咽着哭道：“小鱼儿！小鱼儿你不要哥了吗？不要家人了吗？”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你二哥！”他呜咽着，戚余却随着他的颤抖如一粒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胳膊软塌塌地摇晃着。

　　戚余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两只小奶狗不知道从哪里一跃跳到床上，肉乎乎的小爪子顺着戚余的腿一路爬到戚余胸口，两只毛茸茸的脑袋不断拱着戚余的下巴，不时伸出舌头朝他脸上舔。

　　感受到湿漉漉的触感，戚余又一次慢慢睁开眼睛，隔着沉重的眼皮看着已经跳到自己枕边的两只小狗，轻轻扯了扯嘴角，只是再没力气说什么了。

　　两个小狗又拱了他一会儿，见戚余不动就一左一右挤着戚余的脸颊趴下，不跑也不闹了。

　　终究还是没吃饭，王叔去叫了医生给他扎上营养针，确认戚余只是累得睡着了才稍稍放心了些，却依然不肯离开。

　　几个年轻人轮流劝着才总算把王叔劝走了，还好房间够大，剩下的人全都在床边打了地铺，却默契地睁着眼，谁都睡不着了。

　　东子和阳阳就坐在床上看着戚余，而程乾则坐在唐晓秋搬来的椅子上坐在床边，一手放在戚余头顶，轻轻抚着他的白发。

　　“二哥，你放松点。”阳阳劝道。

　　程乾低声道：“我没事，我现在就祈盼他能好，只要他好，我宁愿折寿三十年。”

　　东子皱眉道：“别胡说，什么折寿不折寿的？！谁都没事儿！”

　　阳阳跟着点了点头，“东哥说得对，家里有医生一直守着，怎么都不会让小哑巴有事。”

　　戚余始终睡得深沉，缓慢的呼吸经由嘴唇进出，让他本就没有血色的双唇更加干涩，唇缝逐渐加深，如同被经年累月的风沙侵蚀而成道道沟壑。

　　程乾出去接了温水，用棉签一遍遍帮他润着唇，而向来觉轻的戚余就像无知无觉般沉沉睡着，一动不动。

　　漫长的一夜过去，戚余没有醒，又一天过去，戚余还是没有醒。

　　连续几天没睡的程乾终于在所有人的强制命令下躺进被窝，握着戚余的手睡了一会儿，可直到他醒来戚余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连一丝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程乾慌了，叫了医生来问，医生又给戚余把了脉，证明他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比先前平稳有力了些。

　　“有可能是这孩子自己不想醒吧。”医生提议道，“没事的时候你们可以跟他说说话，最好别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现在的状态还承受不住。”

　　兄弟几个都仔细记下，除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他的程乾外，其他几个兄弟，甚至包括王叔都轮着进来跟他说话，试图唤醒他，而戚余始终不声不响地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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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马上马上，再等一下，给他一点点时间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