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与你共寒凉》弃月

75、难受

　　在外面笑闹了一会儿，戚余就跟着程乾和老黄一起回到了程乾办公室。

　　无所事事地窝在旁边沙发上玩着手机，也有意无意地把程乾和老黄聊的工作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对什么案子、合同之类的不感兴趣，却也从他们的话里提炼出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案子太多排不开怎么办？尤其律所的顶梁柱还说走就走的消失了四个月！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晃荡了！必须回来给我上班！”老黄下了最后通牒。

　　程乾自然不会不愿意，晃荡了四个月，律所的大小事务全都压在老黄一个人身上，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

　　原先是不打算回来暂且不说，既然现在他回来了，该是他的责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推了。

　　就在这时，戚余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等程乾和老黄都看过来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其实能帮一点忙。”

　　“你也是学法务的？”老黄问。

　　戚余摇摇头说：“不是，但我能帮你们扩建挖人。”

　　谨慎地观察着程乾和老黄的反应，见他们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他才松了口气，接着说：“我大学是在世界排名第三的S大读的，那里的华人学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圈子，大学时辰哥经常带着我跟他们聚。”

　　“然后？”程乾看着他问。

　　戚余沉吟片刻说：“你知道的，学法学的学生……我会更熟一点。”

　　他低下头，不敢看程乾的眼睛，低声继续说道：“他们之中有很多跟我一样本博连读的，今年毕业和前几年毕业已经拥有实务经验的也有很多。”

　　他又顿了顿说：“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先挖一两个过来让你们考察一下他们的专业程度。”

　　“……”程乾和老黄默契地对视一眼，沉吟片刻道：“暂时还不需要，现在的案子我们还能处理得过来，需要的时候再找你介绍？”

　　戚余没有抬头，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直到下班回家的几个小时戚余都没怎么说过话，一个人玩玩手机，闲着无聊就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直到程乾手里的工作告一段落准备回家，戚余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闭眼靠在沙发上，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

　　程乾隐隐皱眉，有些懊恼。

　　虽然办公室里空调一直开着，醒着的人不冷，但睡着了的人怎么会不觉得冷呢？他竟没注意到，连给他盖个毯子都没有。

　　他蹙着眉，放轻手脚走到沙发边，弯腰亲了亲戚余的额头，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声音放柔：“宝贝儿？醒醒，我们要回家了。”

　　戚余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十分平静，睁开眼睛看见程乾，轻轻勾了勾唇角，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的微笑很淡，程乾却拧了拧眉，“怎么了宝贝儿？不高兴了？”

　　不怪他敏感，事实上，从小到大，戚余脸上出现最多的表情就是这样浅淡的微笑，而自从他们在M国那一场‘摊牌’之后，这个表情几乎再也没出现过。

　　程乾心里清楚，那样的微笑是他下意识自我伪装的面具，面具下通常都是一个不那么美好的自己。

　　“没有。”戚余微笑道，然后伸出胳膊抱住程乾的脖子，有些闷闷地问：“二哥，外面还有人吗？”

　　程乾拉下一点百叶窗看了看窗外，回答说：“没了，他们都下班了。”

　　戚余默默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懒懒地抱着程乾的脖子，半撒娇道：“二哥，我不想动，也不想走，你背我行吗？”

　　事实上，这不是戚余第一次要求程乾背他，在m国时，戚余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赖在一个地方，一动都不想动，去哪儿都要程乾抱着。

　　程乾自然不会不乐意，甚至是享受戚余对他的依赖。

　　这次也一样，他直接打横抱起戚余，让他安安稳稳地待在他怀里。回到车上，程乾问：“是因为我刚才只顾着工作忽略你了吗？”

　　戚余微笑着摇了摇头，淡淡说：“没有，你工作的时候很帅，我很喜欢看。”

　　清楚戚余是不会给他答案了，程乾也不再接着问，只是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

　　“宝贝儿，不管是不是因为我让你感觉不好，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我知道了问题才能想办法解决，二哥不希望你一个人闷着不开心，知道了吗？”

　　戚余眉眼和唇角一起舒展开，反握住程乾的手，抬头仰靠在椅背上，叹息说：“不是不高兴，我只是有一点……”

　　戚余仔细斟酌着自己该如何表达，程乾却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催促问：“有一点什么？”

　　转过头就看到程乾眼底明明白白的紧张和关心，戚余笑了笑说：“有点想不通，有点难受。”

　　第一次当着程乾的面说出自己的负面情绪，戚余心里并没有那么踏实，亲手撕开面具，让他极度没有安全感，感觉像在裸|奔。

　　“想不通什么？”程乾紧张问，“因为什么难受？”

　　戚余垂下漂亮的眸子，低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太会跟人聊天。”

　　他斟酌着试图跟程乾表达清楚：“你们都说让我放松做自己，我听你们的，说话做事前什么都不想。工作的时候，哪怕面对再难缠的人我也能搞得定，但在生活中……”

　　他咬了咬唇说：“如果放弃那些工作时需要用到的技巧，我甚至连正常跟人聊天都做不到。我感觉……”

　　他又顿了顿才说：“我怎么就那么麻烦，那么多事儿？”

　　说到这儿，程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两手扳过戚余的肩，让他面对着他，才看着他问：“是因为今天你说要帮律所招人被拒绝了吗？”

　　戚余还没说话程乾就解释说：“S大的法学在全球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如果能有S大的高材生过来自然再好不过，又是你信任的人，作为乾正的老板之一，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该拒绝。”

　　“但是！”程乾突然严肃道，“戚余同学，你当你男朋友是谁？”

　　“乾正虽然规模一般，但从成立到现在也不过两年，两年来乾正从无到有，再到如今成为青阳最有名望的三大律所之一，你真的以为只是因为乾正是霄翼科技的合作律所？”

　　戚余一愣，怔怔地抬头看向程乾。

　　程乾不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又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个文件袋放在他面前，“打开看看？”

　　戚余只是看了眼密封的文件袋和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件夹呼吸就忍不住粗重起来。

　　他突然慌了，头皮发麻，手脚都在抖。

　　他没有打开看，反倒手忙脚乱关电脑塞文件，在程乾的目光下心慌得眼睛都红了：“我……我要走，我要回家……”

　　眼泪疯了一样往外迸，情绪失控得猝不及防，他哭着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闹了！再也不闹了！”

　　程乾紧紧皱着眉，虽然不能理解戚余突如其来的情绪，但还是把他紧紧搂紧了怀里，他心疼地安抚道：“戚余！戚余你冷静点儿！没有人怪你！你哪都没错！你冷静点儿！”

　　戚余哭泣着缩在程乾怀里，瑟缩着连抓一点程乾的衣服都不敢。

　　“二哥我错了，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他哭泣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卑微地一遍遍道歉求饶，他不停哭着：“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作了！求求你饶了我！能不能原谅我？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随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哭诉，程乾终于明白了，想清楚了原因，顿时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他心疼极了，重重抱紧戚余，强硬地掰着戚余的两只手强迫他环住自己的腰，“戚余！戚余你听我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势地推着戚余的下巴紧紧盯着他说：“二哥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你别慌！二哥在任何时候都不会不要你！你信我！你真的信我！”

　　用大拇指抹去戚余满面的眼泪，重新流出来的泪水像是直接砸进了程乾心里，钝钝地疼。

　　“我的……宝贝啊！”一声颤抖的叹息之后，程乾终于忍不住把戚余重新捞进怀里抱住。

　　他一手按着戚余的头，一手轻抚着戚余的背，哽咽着说：“是我错了！我没想到……”

　　他死死咬着牙，颤抖着说：“我只是想让你放松，想让你重新学会爱自己，我没想到……”

　　猝然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里戚余跟他说的话，到现在他才陡然明白戚余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他有点难过，不是简单的因为被拒绝了提议，戚余虽然敏感，但从不是小气的人。

　　他难过，只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当自己想要放松，想要爱自己，想要像普通人一样正常跟人沟通和交流，他才发现，自己就像个什么都不会的白痴，已经连怎么当个普通的正常人都不会了。

　　他放任自己，也在小心翼翼，貌似情商低、恶作剧的种种表现，实则都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搞成了那个样子！

　　为此他不断自责，不停懊恼，却又在程乾问的时候习惯性地用微笑来遮掩自己的狼狈和不堪。

　　是啊！只不过想试着变得阳光开朗一点，他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不能怪自己，又该怪谁呢？

　　“二哥~”戚余的哭声委屈极了，他用额头抵着程乾的胸口，紧紧攥着程乾的衣服，小声呜咽着说：“我好难受~我好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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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陪伴，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