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意欲何为》涂尔听

11、第 11 章

　　祢或骑马到了青庐山下，山势险峻，只有一条陡峭山路从山脚通往山顶，远远的只看得见半截，剩下半截掩在了葱郁的山林间。骑马上去是肯定不行的，照这山路陡峭的程度，一般人怕是爬上去都够呛。
　　上到山麓才见山门。
　　青庐山的山门着实简陋，两根表面有虫蛀痕迹的木柱勾连着一块写着东残一点西缺一块“青庐”二字的木牌就是山门了。山门往上便是山道，一路林荫盖顶，阳光透过枝叶的间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的微尘在细小的光柱里飞舞。
　　祢或勒马驻足，三两银子买来的马无聊地刨了刨马蹄子，喉咙间发出一声嘶鸣。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刷的声音，山门后边的草庐里蹿出来一道绯红色的身影，影子很快落到石阶上。一个十五六岁的马尾红衣劲装的少女叉腰，瞪着大眼睛，指着山门右侧约莫五丈远的一块立得歪七扭八的指示牌，冲着祢或嚷嚷道：“诶诶诶，来人止步，没看到这么大个牌子么？”
　　祢或自然是看到了，那块不知道用了几种不同木料碎片拼接起来的指示牌在微风中摇曳得仿若风烛残年的老人，风再猛烈那么一丁点就能够把它吹倒。上面用黑漆书写着同样歪得群魔乱舞的“来人止步”四个字，每个字都有不同的歪法，衬着本身就歪的指示牌，看起竟然奇异的整齐。
　　不知道是不是时候特别巧，一阵稍大点的风吹过来，指示牌随风而倒，正式“退休”。
　　面对这等变故，红衣少女有些反应不过来，以祢或的耳力听到她嘟囔了一声“正是破烂货”。她回过神，叉腰站在“青庐”下面，对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来客下了逐客令，“这段时间山主不见客，你请回吧。”
　　红衣少女一副主人的架势，连山门都不打算让祢或进去。
　　这刚来还没怎么样，祢或就吃了一个闭门羹。她下马找了棵树拴马，抬手冲红衣少女抱拳做了一个江湖礼，“在下祢或，欲以重金请欧冶大师铸剑，还望姑娘能行个方便。”
　　住在青庐山的铸造名师姓欧名冶，也是青庐山的山长。
　　“迷惑？”祢或的名字在红衣少女的口齿间转了一圈，她想，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这也是一个上门求炼兵器的，类似这样的说辞她听过很多遍了。红衣少女眼睛都不眨一下，再次拒绝了祢或，摆手道：“不便不便，欧冶大师近来不炼兵器，花多钱都不炼，你请回吧。”
　　说着说着，她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祢或又听见她小声嘟囔 “青天白日的扰人清梦”，转身就往草庐的方向迈步。
　　这时从山脚下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马蹄铁重重踏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听着就知道来人至少在二十人以上。林间栖息的山鸟惊得扑棱着翅膀没入长空，红衣少女秀挺英气的眉毛拧在一块，眼看着骑马的一群人来到跟前，手握上了腰间悬着的短匕手柄，不说话。
　　至少从这皱眉的架势，这群人比祢或还要不受红衣少女的待见。
　　来人似乎不是第一次来了，下马拴马一气呵成。
　　为首的是一名刀疤脸的魁梧壮汉，气息内敛，落脚沉稳，身上萦绕着一股煞气。祢或注意到他们随身所携带的器物上刻着一条甩尾尖齿黑鱼的标记，知道了这群人的来路，翎朝东南某河域上的一个三流门派巨齿帮，在私底下干着不少黑心勾当。
　　这群人以来就注意到了祢或，却没有把人看在眼里。为首之人一上来就冲着红衣少女客气笑道：“小欧姑娘，这一次闭某和兄弟们可是带足了诚意来的，您可别像上一回一样把我们拒之门外了。”
　　说着示意左右，随行而来的人迅速打开了好几口大箱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甚至还有一口箱子里装的是黄澄澄的金子。但看这黄白之物的数量，确实是诚意十足。这黄光白光的在人眼前一晃，可不是得勾得人挪不开眼么。
　　红衣少女也姓欧，想来怕是铸造名师欧冶三代的孙辈。
　　小欧姑娘明显被闪到了，眼里出现了挣扎之色，最后还是拒绝了，“你来的不是时候，我爷爷最近不炼兵器，这些你们还是抬回去吧。”
　　第二次被拒绝，不等刀疤脸闭某说话，他身边的人就先炸了，“上次明明说好五千两就帮我们门主铸炼兵器的，怎得反悔？”
　　“你胡咧什么？”小欧姑娘一听就直接炸毛了，黑溜溜的大眼睛势必要瞪出凶神恶煞之相来，“我青庐山何时与你们说好的，可有定下契书？什么都没有就说我们应了你们，这不是胡扯么。上回只说了五千两银子以下的生意不接，何时说过同意接你们的单子了？”
　　“你。”被怼的人本就不满意他们对着一个黄毛丫头客客气气做足了低姿态，这臭丫头竟然三番两次不给面子。这下气得要发飙，被闭某一个眼神镇住了，不敢放肆。
　　“小欧姑娘，底下人言辞无状，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闭某仍是好脾气，抱拳道，“在下是诚心请欧大师铸刀，在下与兄弟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还请小欧姑娘能够通融一二。”
　　被一个小姑娘三番两次下逐客令，闭某身为一门之主还能依旧放低姿态，自然不是闭某本身是这样一个和善好脾气的人。根本原因在于他有求于人，也因为这青庐山上的人让他有所顾忌，所以他只能情真意切地求，而不能强求。
　　全天下的习武之人都会存在两个最基本的刚需，一是武功秘籍，二是兵器。
　　前者要么靠师承，要么靠机缘，指不定哪天跳个崖后机缘巧合跌入哪个山洞就能捡到了哪位前辈高人留下来的功法秘籍，从此武功大成，名动天下。
　　后者却不尽相同，兵器有好有坏，有品质高的也有品质低的，用的人若是不嫌弃花点银子在一个县城的铁匠铺就能给你造出几十上百把出来。有模有样的兵器满大街都是，但真正能够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兵器也就那么些，能够称得上绝世神兵的更是凤毛麟角。好兵器谁都想要，但真正有名的兵器都是有主之物，他有别人就不能有。
　　功法秘籍和兵器都是必不可少的，两者的供需完全不能匹配，历来如此。但兵器与功法秘籍不一样，功法秘籍的数量在长久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定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够随随便便创新一门功法的，这样的人基本上都是开派宗师级别的人物，千百年都不见得有几个。
　　武器不一样，只要有铸造的人就可以造出来。但县城的铁匠铺造出来的兵器与那些铸造名师造出来的兵器却是天壤之别。铁匠的兵器花一二两银子就可以买到，铸造名师造出来的兵器却是人人求之而不得的。
　　天底下的铸造名师也是有数的，其中名头最响亮的就是庄弈水和欧冶。且铸造名师大多高傲，轻易不搭理人，踪迹难寻，铸造出来的兵器越高端越讲究有缘人得知，有时候缘分到了那是白送都可以。一般人想要求一把兵器基本上只有被拒绝的份。铸造名师出产率极低，三年五载都不见得有兵器面世。但一旦出品，必定引得江湖波动，就如同五年前庄弈水庄大师铸炼而出的兵器逐光，一经面世便上了兵器谱，位列十九。
　　相比而言，欧冶大师大概是里面最接地气的铸造名师了，因为他老人家五年前开始“下凡”了。比起其他大师跟高岭之花似的够不着，这位直接敞开山门做生意，只要你出得起价，他就能够给你炼出兵器来。买卖谈成了，时间到了就能给你交货。
　　这青庐山在五年间不知道多少习武之人纷至沓来，求取兵器。
　　青庐山也不是谁的生意都做的，有人成就有人不成。
　　而眼下这单生意怕是没有谈成。
　　小欧姑娘铁了心拒绝，巨齿帮的这些人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和气。闭某的脸色更是沉了下来，面上的刀疤好像会动，平白狰狞了几分。但他还是忍住了怒气，勉强笑道：“既然欧大师无暇，那我等便改日再来叨扰。我们走。”
　　一群人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走的时候再次惊飞山林间的栖鸟。
　　小欧姑娘见终于将人打发走，撇了撇嘴，转身身子扭到一半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充当空气人好一段时间的祢或，惊得眼睛又大了些，问她：“你怎的还不走，不是说了不炼兵器了？”
　　祢或心想，这欧冶大师还真放心把孙女放在这里赶人。2928
　　“在下愿以重金请欧大师铸剑，万望小欧姑娘可以通禀一二。”祢或再次道。
　　“重金？”小欧姑娘刚刚拒绝了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会儿心还有些痛，听到金银反应奇快，终于舍得正眼看她了，“你能出多少钱？”末了又补一句，“小生意我们不接。”

　　更新了。